《桥下春波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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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春波绿-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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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如此,我还是存着万一之念,无法舍弃下你。不抱希望的表白能得到回应,此段回忆…… 

情缘即由我起始,那便由我断了它。你即无心我便休,不过如此。 



云继续笑着,笑得胸口阻闷成一片,喘不过气来。他从袖里取出寒在苗疆送他的玉石,递与寒。“寒兄喜讯来得太意外,小弟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只以此物为贺,祝贤伉俪百年好合……” 

云照影从来不曾如此呼唤过寒。寒怔怔地伸手接过玉石,两人指尖相触,冰冷又灸热。他欲要握住,云已急急收回手。“今天是个好日子,阿大阿二,给我备酒!” 



三杯烈酒急急落腹,不容寒惊鸿拒绝,将酒杯摔碎在地。 

喝得太急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他急急地伸手拭去,宛若拭去心上的泪痕。 



留不得也,留得也应无益。 

交缠的目光,无数往事一一浮现眼前,相识相知相恋,抵死的缠绵,疯狂的爱恋,不过是千古一梦,梦醒黄梁未熟。 

—————————— 

数日后,寻了个藉口,与寒惊鸿大吵一架后,云照影断情而去,不再与寒惊鸿会面。 



江湖人盛传,寒惊鸿和云照影是为了一位美丽的佳人而决裂。佳人绝色如仙,温婉良善,是天下少年的梦中情人。友情深厚如惊鸿照影,还是过不了美人关。不少人亲见他们为这位女子而发生争执,割袍断袖。 

江湖人都知道,自那之后,寒惊鸿就不曾上过荡雪小筑,而云照影亦不曾踏入垂虹山庄一步——直至…… 






第九回 

闰六月,初八,夜 

夜深更断,万籁俱静。苍月惨淡俯视着人间,似笑非笑。 

绝崖边上,人影幢幢。山林遮去了众人的容貌,长剑映着月光,一片霜雪之色。 

山风在呼啸着,幽咽鬼泣,金铁交击之声被凄厉的风掩灭了,残声在风中飘转。 

这是发生是深山里,无人见到的博杀。 

冰冷的风,终止在一道身影飘落绝崖。 



七月初二,夜 

荒野小径上,人影蹒跚独行。 

长长的影子扭曲在暗绿的草丛间,时闻鸦啼,森寒之意凄凄入骨,来人却毫无所觉,只是茫然游移。他看来年方弱冠,气度非凡,一身苏绣锦衣,富丽已极,身上所戴的腰围佩饰,也甚为名贵。像这种富贵人家,本不应在这种时间,走在这种荒野之地。但他却一直到了山脚下的树林之前,方才脚步微缓,面现迷惑之色。 

转头四下回顾,青年停下了脚步,茫然的神情飘忽片刻,转为精悍、不安的神情。抿紧唇,他一拱手,朗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召见,寒某在此恭侯。” 



“你就是惊鸿照影的冰心寒剑寒惊鸿?”微带嗤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清冷如冰晶撞击。青年不意对方与自己如此接近,心惊下脚步一退,抬头望去。 

高大的柏树枝枯叶瘦,一人青衣斗笠,曲膝斜坐,倚靠在五丈高的树杆上,笑吟吟抚弄着手中竹箫;漆黑的长发似束似散,在背后随风轻拂,虽看不清他的容貌年岁,但那一身清雅风流之姿,望之令人自惭形秽。 



那一夜,清越婉转的箫声低徘萦空,如孤雏夜啼,久久不能散去。 

江湖人都知道,自那之后,寒惊鸿就不曾上过荡雪小筑,而云照影亦不曾踏入垂虹山庄一步——直至……寒惊鸿死于魔箫之手。 



两月前张灯结彩,锣鼓震天,欢天喜地办了喜事垂虹山庄,又挂起了灯。 

这次的灯,却是纯白色的。 

素衣青年下了马,看着到处张挂着白缦的山庄,心中充满了不切实的感觉。 

两月前,分手的那一刻,依稀还记得他站在自己面前的热度,带给自己的痛苦。转眼之间,为何会人事皆非?曾经经历了无数的冒险,曾经无数次生死边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活下去的时候……他都能活下去,为什么才两个月不见,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 

素衣青年站在山庄外,一动也没法动。认出素衣青年身份的下仆急急入内通报,过了会儿,阿大迎了出来。 

阿大的眼眶还是红红的。见到素衣青年挺得笔直的背,与以往一般冰冷,却迷惘如失途孩童,全无光彩的眸子,心下一痛。 

一向比翼双飞的惊鸿照影,近十年的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如今却已折去一翅。云海茫茫何处归,谁信哀鸣急。 

“云公子……” 

有些回过神来,又似乎还没从梦里醒过来。云照影看着阿大,点了点头,张开唇,却不知该问什么。 

“云公子,先进去给少爷上支香吧。” 



无尘一身素衣,立在棺木旁,虽是容颜憔悴,却难掩国色天姿,可惜红颜薄命。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江湖人的命,原本便是挂在井沿的那个瓦罐。何时生,何时亡,皆是由不得已。但此事发生在这样一个天之骄女上,便分外让人触目惊心。云进来时,看到不少人皆对无尘露出同情之色。她们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资格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怜惜着这位绝代佳人。 

无尘无动于衷,目光低垂,盯着脚上的白绫罗鞋。云进来时,她突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接触上。 

漆黑的眸子一片朦胧,似水气,似雾凝。无数的悲哀聚集在里头,掩去了所有的生机和光彩。她的悲伤,是发自骨子里的痛恸。 

两人的悲哀是如同相似。但在大家眼里,只是一个失去挚友与一个失去丈夫的人。她是他的妻,她是唯一有资格名正言顺站在这里的人。而他只是他的挚友,无数的旁人之一。 

看着无尘捻了三支香,走了过来,云下意识闪开眼光。 

“你终于来了……他生前那么喜欢与你在一起,纵然是死,怕也要等到你这三支香后,才肯离去吧。” 

无尘的话里,似乎藏着话,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他默默接过香,在烛火上燃起。看着那漆黑的棺木,香无论如何也插不下去。 

“能让我……最后看他一眼么?” 

无尘接过香,替他插上。 

“尘归尘,土归土,万般未着相。何必。” 



最后望了一眼棺木,云照影头也不回地离去。 

———————————————— 

七月初九 

杭州·西湖·望湖楼·暴雨初霁。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靠窗处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位青衫人。他头上戴了顶轻巧的斗笠,遮去他大半张脸。腰间挂着一把箫,一把湘妃截竹,未端束着两道银箍,无尽哀艳的竹箫。 

如此显眼的装扮,只要是江湖人,谁不识这位被天下第一美人柳大小姐钦点,非君不嫁的魔箫虚夜梵。但魔箫虽是名动江湖,到底只在江湖闻名,非江湖人士则不在此例。也因此,魔箫身畔,此时就坐了位杏袍的书生。 

知道魔箫孤僻出名的江湖人,在杏袍书生提着酒去找魔箫说话时,就开始赌这个杏袍书生什么时候会被魔箫扔下楼。可惜这位书生似乎很合魔箫的胃口,从晌午坐到掌灯,从风景谈到了诗词,又从诗词谈到历史,接着又转到地理天文,一直未曾罢休,跌落一地下巴。 

直到两人相约要秉烛夜谈时,虚夜梵突然转头看向楼梯口。 



不知何时,楼上的客人已经走光,失去了喧哗的酒楼除了小二擦桌抹椅的声音外,一片寂静。就在这寂静中,梵听到了如落叶拂地般的脚步声。 

一身素袍,眉目清俊,神情冷淡却又高贵无比的文弱青年自楼梯口缓步出现。他目光扫过杏袍书生,微顿了顿,最后落在虚夜梵腰间的竹箫上。“……这把就是江湖上人人传颂的魔箫。” 

“好说。”斗笠下的唇弯出淡淡的弧度。“瞧云兄一身白衣,轻功展开时,必是无拘若浮云,无踪似飘萍了。” 

云照影脸上一片漠然。“阁下既是心里有数,该明白云某的来意吧。” 

虚夜梵伸手压压斗笠。“大概知道一点点。” 

“寒惊鸿的死法与以前丧命在你手下的人一般模样,依你的身份,不至不敢承认罢。”云的声音冰冷无波,在提到寒惊鸿的死时,似乎就与提到一个陌生人的死一般,全无情绪波动。但越是这样,越能感觉到他压抑下的巨大感情。 

虚夜梵斗笠下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过了会儿,笑道:“是我干的我自然承认。不过我只承认我最近杀了人,可不承认杀了寒惊鸿。” 

听他笑意盈盈地说着,全不把杀人当做一回事,云照影凝视着他。“江湖传言,你下手虽狠却从不滥杀。云某想知道,寒惊鸿有哪点取死之道。” 

“江湖传言总有其夸大之处,云兄岂能轻信。”虚夜梵难以苛同地摇着头。“不过,你若真想知道……我这里倒有份寒惊鸿生前记下的记事。”说着,自袖内取出一份黄皮信封,随手往右侧窗口一抛。同时,一手握住身边杏袍书生,向左边窗外落了去。 

云照影来不及想便向黄皮信封追去,无论这个信封是不是真的是寒留下的,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他都不能让这东西就此消失。 

黄皮信封握入手中,信封上犹带人体的体温,温暖地让他有种错觉,似乎又抓住了那条流失的人命。从知道寒惊鸿死讯那一刻起停止的心跳,再次绞痛得让人难以呼吸。他死死地捏住信封,按在胸口,低低喘息。 

“寒……” 

—————————————— 

黄皮信封封口还保存得好好的,里面是数张纸,并不成集,甚是凌乱,云随手拿起一张。 



'我想我是疯狂了吧,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为了她,为了这个我连名字也不知道的月的妖精……我自问我已尽我最大的努力了,为了千金一笑,我几乎抛下了尊严,但是,她的眸中为何总是抛不开那淡淡的忧愁?我可以肯定她是爱我的,但是为何她总是这么没有安全感,总是这么幽幽静静,用着如泣如诉的眸子看着我呢? ' 



'今天,父亲得意的笑容下,我终于明白了,她,就是靖亲王的女儿,靖南王府的郡主,垂虹山庄的贵客——月华莹无尘。 

月华,是她的称号,她就是众人眼中如月般的绝代佳人,月华郡主。 

这有什么不好呢,她的身份对我并不会造成妨碍的,而且有了她这层身份,对我更是如虎添翼,虽然她欺骗了我,但我也并无损失,我能明白她的心思。明白她那高处不胜寒的不安…… 

她对我这谅解的态度又是惊讶又是喜悦,忍不住哭了,她哭的真好看,有若梨花带雨。花与人的样子应该是不同的,可是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那种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是一样的。 

那么美丽,那么脆弱,美丽脆弱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揉碎,摧毁。 

所有的人都在笑着,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笑……唔,或许不是所有的人,至少我那二娘就不会了。不过,有谁见到我的笑容,已如冰般沉寂了? 

我想,我的确是爱上她的,所以才会受伤……' 



'父亲在某些方面的效率倒是很快,马上就与京师联系,拜我的名声所赐,或许还有云的关系,靖王那边也很快就传来了佳讯,无尘,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事情订下来了,大家也都冷静下来了,无尘却对我冷淡了许多。我问她,她也不肯说,逼急了,她就丢下一句“你还不明白吗?”人就跑了。 

女人,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什么都不挑明,硬要人去猜,天哪……就算对付血魔印的传人,也都没有这么困难,这么让我苦恼……' 



'“从今以往,匆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薛涛笺上印着细细的金泥,无尘秀雅端庄的瘦金体字横躺其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翻来覆去好几遍,确定纸上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有任何暗号之后,我才明白,我被人休了。被我那未过门的妻子,靖南王府的月华郡主,休了。 

看着她留下的纸发呆,不知该作什么感想,所有的情绪都停顿在看来留言的那一霎间。 

我喜欢这种痛楚。每当快忘怀时,我就抬眼望着信纸,扒开伤口,让心再痛一次。 

不知第几次看向信纸时,却什么都看不清,这才发现天黑了。 

虽然不用看,那字已深深刻在心间,但我还是意思意思地挑起红烛。 

火花跳起了那一刻,我见到了无尘放在桌上的铜镜,在烛光的映衬下,莹莹的光芒折射向墙壁。 

对着铜镜,我笑了一笑,明亮,耀眼…… 

是的,明亮,耀眼,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的表情都是这样的。 

我笑着捶在铜镜上,没用任何功力,却把铜镜击地变了形。 

为什么?我不想要这张笑容的,这张……代表我罪过的笑容…… ' 



'今天,云来找我了……' 



'昨天在明月居,云的脸色还是冷冰冰的,但还不到冻死人的程度,所以歌姬舞女们还敢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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