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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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尘缘-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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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话,严而寡恩!还要怎么忠心,把什么都堆在你头上,你一个人哪里做得了那么多事!”听了青婵的转述即隐火冒三丈:“青婵,总是你一向太好说话的缘故,别再听他摆布了,咱们走,这就走!他雷寄予根本没把你当人看过!” 
  然而青婵却只撑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放下一切,一走了之,可以吗?想想解药还攥在雷寄予手上,青婵所有的勇气就一下子消失殆尽。在“太欲天矶”时她曾被迫试过一回沁心丸,那种滋味现在想来还能让她浑身打哆嗦,要是没有解药……青婵闭起眼睛,扶在桌上的手竟一时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毕竟没试过沁心丸。他也没有,他也没有!”见即隐已俯身握住了自己颤抖的手,青婵不禁也替自己心酸——有谁尝过那种滋味,有谁!帮主更是根本不会去考虑沁心丸的可怕,他从来不曾在乎过她的感受,从来不曾想过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承受极限的人。恐怕自己就是在他眼前活活被折磨死,他也不会生出一丝怜悯吧。 
  “青婵,今天先休息,天大的事明天再说。你已熬了几个晚上的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是说般若又回来了吗,我明天就去见她,你还不知道吧,她本是解毒的高手,一定会有办法的。”看着筋疲力尽的青婵,即隐心疼得厉害,可他也只能轻轻捧起青婵低垂的脸柔声劝慰而已。 
  “不,千万别乱来啊,即隐……千万别……让我想想……想想……” 
  即隐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青婵硬押到床上,定要看着青婵闭上眼睛才肯离开。 
  可是,青婵如何睡得着。屋里灯灭了,原以为一切问题已解决可以好好睡上一觉,谁知竟又有此变故。她叹了口气,无意中触到了腕上那串璧舍利,黑夜里它们安静的泛着幽光,冷冷的,涩涩的。青婵突然想到忘了将它们还给彩月了。彩月,彩月现在一定是跟伊凡在一起吧,他们正在干什么呢?想到这里,青婵苦涩的笑了一下,这样晚了当然是正在睡梦中啊,他们不像自己,用不着一宿一宿的熬夜!只是伊凡还会惦记自己吗? 
  她胡乱的摆弄着手上的舍利珠子,心里考虑着走出困境的办法。帮主那边还必须继续周旋,坚持到沁心丸毒发时,只要不露一丝破绽,解药总还是要给自己的。那么是先与般若比一场呢,还是先回伊凡那里?用什么身份与般若一战也至关重要,何辛荑,还是林青婵?青婵明白如果取后者就可以避开武功较量,胜算会更多些。灭白庄,对付伊凡他们,这些看来自己是下不了手了,那么与般若一战就势必要取胜,为了解药也不能处处拂了帮主心意!可是如何再回到伊凡他们那儿呢?一想到要回去,青婵百感交集,好容易才离开,以为只要自己不再去想就可以解脱,谁知——青婵又叹了口气,她真担心这一去便再难平静离开,再说,假如在伊凡面前毒发,在伊凡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青婵宁愿死也不敢面对那种尴尬,不,她对自己说,那决不是“尴尬”这般简单啊。 
  都怪幽明珠有假,都怪珠子!否则一切都妥帖了,也不会让人如此为难。青婵心烦意乱,嘴里不停珠子,珠子的念叨着。忽然她瞅到了一片朦胧绿光里的一颗颗璧舍利珠,这不也是珠子吗?当初彩月说什么来着,这是她爹留给她的唯一东西?青阳堡有两颗珠子的传闻如果不假,而刘宏啸当年给司空探德的又是假珠,那么真的呢?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不在临死前交待给女儿?除非——青婵忽得坐起来,取下璧舍利仔细打量,舍利珠一共九粒,大小与幽明珠也差不多——好像舍利珠还要大些。但是幽明珠在晚上并不放光啊! 
  一切直到青婵翻出紫金匣里的两颗假幽明珠,反复比较后才算是水落石出。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青婵揉着红肿的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原来如此,好一个刘宏啸!把舍利珠做成幽明珠的样子塞给司空探德,却将真的幽明珠裹在舍利粉里充作璧舍利留给了女儿。在这纷纷扰扰的江湖中,拥有万人瞩目的幽明珠并不是一种福气,司空探德不明白这点,所以到头来家破人亡。刘宏啸也许根本就不愿让幽明珠重现江湖吧,也算得是用心良苦啊。可谁知事与愿违,刘彩月浑然不知,幽明珠最终仍落到了自己手上,假若刘宏啸在天有灵,只怕也难得安息了。 
  青婵已将珠子换回,攥着两颗真正的幽明珠,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好了,她对自己说,再给帮主递封帖子,一切又可以照旧了,青婵依然改不了她作为杀手的习气,看着珠子心中总有一种任务完成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起身将幽明珠重新放回匣子锁好藏好,这时才感到自己早已腰酸背疼,一双眼皮足足有千斤重。她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竟禁不住一阵的头晕恶心。 
  太阳已升得老高了,即隐却发现青婵房里一直没有动静。一开始,他怕是青婵太累了的缘故,便喝退穿云蚤一干人不叫打扰青婵,可是又过了好一阵子,越想越不对,这才冲进屋去。 
  屋里,一支燃尽的蜡烛边还燃着另一块蜡烛头,青婵昏沉沉的歪在床上,满脸通红,额头早已烧得滚烫…… 
  世上很多事也许永远无法预料。幽明珠找到了,一切原本又可以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可青婵再想不到,等她一觉醒来守在床边的竟会是朝思暮想却又不敢再想的章伊凡,而送自己来司空府的不是别人却是即隐。是的,正是即隐,在听到昏迷中的青婵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伊凡这个名字后,即隐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亲自将她送到了伊凡面前。“好好待她,否则我——”即隐没有说完就跺跺脚铁青着脸走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将青婵带在身边。 
  “伊凡?是你?你……怎么……”青婵恍若梦中,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头却晕得厉害,浑身关节也都酥软了。“我这是……” 
  “别乱动,还没完全退烧呢。”伊凡用手探了探青婵的额头,嗔怪道:“那么不会照顾自己,才几天工夫病成这样!” 
  青婵的眼圈红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伊凡澄静柔和的眼光,她就不能不在心底深深感动,那种又甘甜又酸涩的滋味是即隐无论如何没法给她的。这些日子伊凡一定过得不好,人整个儿瘦了一圈,脸色也变得苍白了,眼圈儿却是黑的。看到这些,青婵忍不住伸出手来抚在了伊凡的脸上。 
  握住这只手,伊凡心里也酸酸的。自己多么糊涂,竟然会怀疑青婵的感情!还是洛东涯看得准啊,当初自己因为青婵的不辞而别而灰心丧气时,洛东涯就断言说青婵的心里分明只有他章伊凡一个人! 
  “你还不去找她回来!光看她盯着你的眼神就能知道的事还需要怀疑吗?” 
  洛东涯是这样说的。一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楚,他却还要猜疑,难道真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可是如今他已经再没有怀疑了,就算青婵嘴上不肯承认,可那昏迷中的一声声呼唤,还有此刻痴痴的眼神还不能作为明证吗? 
  “青婵,都怪我。那段日子是我中了邪,竟然误解你刻意冷淡你。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千万别再离开我呀!”伊凡几乎不允许青婵说话,他要青婵听,听他把这几日来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统统倒出来。 
  “伊凡……”青婵轻轻的摇头却说不出话来,该道歉的其实应该是自己才对呀。 
  “我,我怎么到了这儿?即隐呢?”好半天青婵晕忽忽的脑袋才有一些清醒,便急急的问道。 
  “是他送你来的。你们这些天住在哪儿了?我还担心你去了小离谷,真怕再也见不着你。青婵,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等养好病咱们就回白庄去,般若那个疯子一心要与你较量,不过她还不知道你在这儿,不用去理会她!我这就跟爹提我们的事,我要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你说好吗,青婵?” 
  岂料这话早触起了青婵的重重心事。般若,般若没再回此处吗?伊凡说什么,他要娶自己?青婵已得到了幽明珠,本来掐好日子送回天矶帮换得解药,就不需再管与般若一战之事了,到时谁还能限制她!可是,即隐怎么就把自己又送回司空府了呢,他不是最不愿意自己回到伊凡身边的吗?这下好了,伊凡对自己更加热烈,如今该如何才能脱身!青婵不是不想和伊凡在一起,如果能让她选择,哪怕抛弃一切她也愿意这一辈子就这样跟定伊凡。可是…… 
  见青婵两眼直直的望着自己,伊凡以为她累了。 
  “看我多糊涂!”他笑着柔声道:“你还病着呢,要好好休息才对,不该这么缠着和你说话的,不说了吧。”他又摸了摸青婵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嗯,虽然还在烧,但比原来好多了,也不烫手了……” 
  伊凡真傻,青婵想,等有一天真相大白了,受伤的不止是自己,更是他啊。自己自作自受,死不足惜,可是伊凡却太冤枉太无辜了。 
  “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伊凡说。 
  青婵顺从的闭上了眼。说真的,她怎敢不闭?她也怕泪水会顷刻逃出眼眶来。“哭是可耻的!”这话突然又弹进她的脑子里,这还是从“太欲天矶”里带出来的信条,在天矶帮时再苦再痛她也没掉过一滴泪。可是自从得了这次任务,认识了伊凡这一群人,她的泪便无端的多了许多。像此刻,明明心里这样想着,泪还是不争气的漫湿了眼睛。 
  “怎么了,傻丫头,怎么哭了?”伊凡轻轻的笑着,为青婵擦去眼角的泪珠,其实他的心何尝不是潮湿的呢。自相识以来,为她欢喜为她忧,这一两个月的艰辛比二十多年来加在一起的都多,而今青婵能这样安静温柔的躺在自己面前,伊凡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那是掺杂着太多的喜悦与酸辛的。 
  “我要娶她。”几天后,伊凡郑重地对他爹说。 
  章远山沉默了。青婵不是不好,可彩月儿怎么办?当初可是答应过义兄的啊,如今义兄已不在人世,彩月儿孤苦伶仃,让她做章家的媳妇是章远山一直以来的心愿,他相信假如义兄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对刘宏啸满门的遭遇章远山始终耿耿于怀,总因为自己在义兄危难时不曾尽得半分力而愧疚,他想好好的补偿彩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稍心安。彩月喜欢凡儿,这一点他看得出来。 
  “可是凡儿,你与彩月儿是早有婚约的。如今你刘伯父又不在了……” 
  “爹,你原来告诉我那个婚约只是开玩笑时说说而已的,并没有正式下定。何况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与彩月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在遇见青婵之前就说过的。” 
  “谁说没有下定,那串璧舍利不就是吗?还在你妹妹手上戴着呢。” 
  “你也知道是妹妹戴着的。这本来就是你与刘伯父之间的偶尔戏言,跟我没关……”伊凡低着头轻声的嘟囔了一句。 
  谁知章老爷子听了这句话就火了:“谁说没有关系。你是我儿子,儿女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能由着你的性子不成。这事儿我与你刘伯父早就有言在先,君子一诺千金,岂能反悔!” 
  “爹!”伊凡急了,可他更了解爹的脾气,只好忍住没有再说。他知道要是真把爹的牛脾气惹起来,让话说得没了回旋余地可就完了,他章伊凡就算有泼天的本事,在爹那里也行不通。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知道了老爷子的态度后,青婵在心痛之余还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的确倾心伊凡,但是从不敢奢望能与伊凡厮守终生,她知道隐在他俩背后的那道鸿沟是她这辈子永远跨不过去的,伊凡也一样。 
  “我要娶你。会有办法的。”伊凡却一直说。 
  每当此时,青婵就会淡淡一笑,不再说话。能说什么呢?伊凡的话只能在她心底卷起一层层凉意,分明是无望的呀,可她偏偏就是爱听! 
  这两天她过得很轻松。反正是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那么干脆什么也别想,有伊凡时刻陪伴照顾着,她已经很满足了。何况翁老道的那四大弟子也有趣儿,都或多或少藏着一点想与自己接近的心思,只是晨急躁、旻狡黠、昊老实、晟活泼,性情各异,方式也就各不相同了,全叫青婵看在了眼里。而那个傻丫头宝银则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亲近,疯疯癫癫冒冒失失的反倒总让她和伊凡尴尬得很。彩月也时时来,却坐不了多久,是不是伊凡也在的缘故呢?彩月的脸色始终是淡淡的,来了只与自己略微聊两句便几乎没什么好说的了,始终不能如韵娘、雨淇那般亲热——也不大搭理伊凡。青婵知道夹在他们两人中间,彩月的确很难做。这是一个固执刚强的姑娘,固执刚强得都略嫌有几分生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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