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小旅馆见闻录 作者:[美]张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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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小旅馆见闻录 作者:[美]张索时-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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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得顶起劲,就算天兵降临也得跳个尽兴。
    “3名警察端着枪踹了房门进来后,见这4个人全裸而舞,嘴上喝令,挥枪逼着
一个个穿起衣服。弗雷特明白,谁穿哪件衣服警察就搜哪件,搜出违禁品就算这衣
服主人的。他拿起迦西亚的一套穿上了。迦西亚迷迷糊糊地穿上了弗雷特的一套衣
服。警察从迦西亚身上搜出一包毒品,就拿出钢铐铐上述西亚,这时迦西亚才发觉
衣服不对,辩解说衣服不是他的。弗雷特咬定没错。警察问莫尼卡,她附合弗雷特
的意思,于是迦西亚吃了哑吧亏。弗雷特和莫尼卡从此越走越近,分不开了。
    “迦西亚有个无赖弟弟叫东尼,给“老板”帮场助威,通风报信,换个口瘾。
老板是毒贩腿子对毒贩的称呼。东尼惯在街上混,大场面没他的份儿,迹西亚可怜
他是一奶同胞,舍给他点儿“零头货”,省得给爹娘现眼。迦西亚关在狱中这半年,
东尼变了样儿。瘪三气一扫而光,衣冠鲜朗,身边居然有了女朋友。再三盘问,东
尼向哥哥交了底:雄霸Dwwn Town的毒枭鸠西,叙起来是东尼的小学同学,想不到当
年哆哆嗦嗦拖着两股鼻涕的小毛头,如今占尽风光。南美人信赖鸠西,大宗货只肯
交给他,再往下分销。鸠西记得清清楚楚,有一回在课堂上,老师责备他屡次不做
数学作业,全班几十名同学中只有东尼,站起来为他辩护。回到家,东尼为了这件
事挨了顿臭接,鸠西现在要报答十五年前的课堂恩情。
    “迦西亚久想攀附高枝,把心思对弟弟说了。东尼晓得哥哥的手段,向鸠西作
了推荐,鸠西慨然收在麾下。
    “弗雷特闻知迎西亚攀上鸠西的高枝,备下厚礼登门拜访愿效犬马之劳。迦西
亚大喜。老伙伴同心协力,着实做了几笔大生意。
    “弗雷特发现迦西亚有了钱反而心事重重,问他也不肯讲。于是专诚约出迦西
亚,设座‘幻像咖啡馆’喝酒谈心。迦西亚说,鸠西宠爱的情妇伊丽莎白看上莫尼
卡了。鸠西命他来叫莫尼卡去伺候伊丽莎白。他很为难。弗雷特有意攀附,说这有
何难,叫她明天随你复命就是了。
    “伊丽莎白一见莫尼卡就喜欢上了,吩咐留下来跟班。这金发美人有个雅好,
她学中国人的样儿抽鸦片,每班两名‘丫头’给烧烟泡。莫尼卡是四个丫头之一。
    “伊丽莎白也是日落大道(Sunset Boulevard)出身,想当初还是我带她出道
的。她的外婆住在我家隔壁。看见我穿的是穿的,戴的是戴的,非常羡慕,央求我
提携提携。我领她去见世面。她真聪明,一点就通。那时节,鸠西还没搭上南美的
线,贪恋伊丽莎白的美貌,可是囊中羞涩,常来找我通融。后来两个人发迹了,我
们就不大走动。有天街头相遇,伊丽莎白怪我不去看她,情意十分恳切,临别塞给
我一包钱,说是还旧账,我只好收下。转天,我到宠物店(Pet Store)买了条杜宾
狗,带去送给她。伊丽莎白极爱这条狗,取名巴比。当儿子养,夜间睡在同屋特制
的小床上。
    “怪里怪气的伊丽莎白常对人说,莫尼卡也是她宠爱的狗。莫尼卡当班时,伊
丽莎白吸足了烟泡,兴奋之下要看公狗巴比和母狗莫尼卡在同一个盆子里吃饭……”
    “人吃狗食?”我愕然惊问,不由得打断了她的故事。
    斯普琳娜不动声色,继续讲下去。
    “伊丽莎白不亏待人。看人、狗同餐看得兴起,随便拎出一包海洛因粉赏给莫
尼卡,称一称,足有60克重。喜得弗雷特抓耳挠腮,承认换了他,别说一天吃一次,
顿顿和巴比一起吃饭都行。可是不久添上新的节目:伊丽莎白叫莫尼卡脱个精光,
让她学着巴比的样儿吃。莫尼卡同班的白肤侍女凶悍无比,绰号‘胖妹’,拳头赛
似莫尼卡的脑袋,从旁监视莫尼卡的一举一动。
    “莫尼卡恍然大悟,望望巴比,再望望自己,长短肥瘦线条肤色样样匹配。她
预感到伊丽莎白还有花招。先忍一忍,等见了弗雷特再说。其实莫尼卡不忍又能怎
么样?胖妹一拳头打下去,足以敲碎她的脑壳。
    “弗雷特同意莫尼卡的分析,伊丽莎白借口莫尼卡烧的烟泡香,从不教胖妹干
活,名义上两名侍女,胖妹实际是伊丽莎白的贴身保镖。弗雷特建议再看一看。一
方面不肯轻易舍掉财路,一方面他还得准备退路。
    “伊丽莎白果然得寸进尺。裸女与狗同餐看腻了,她命莫尼卡裸体仰卧,身上
涂满狗吃的罐头牛肉汁。”
    “这是什么把戏?”
    “伊丽莎白的发明。训练巴比舔食裸女之身。”
    我打了个寒噤。斯普琳娜照旧声色平淡地继续讲莫尼卡的故事。
    “莫尼卡照做不误。等见了弗雷特的面,哭诉前情。弗雷特决定拼个你死我活。
    “下一次,巴比正在舔莫尼卡裸身上的牛肉汁,莫尼卡突觉腹痛,疼得她满地
打滚儿。胖妹奉命扶着她上休息室休息片刻。莫尼卡躺到床上顺手摸出藏在枕下的
小手枪,对准胖妹的胸口:‘别出声。出声就打死你。’她押着胖妹来找伊丽莎白。
莫尼卡裸身上的牛肉残汁犹在,巴比冲过来就舔,莫尼卡扣动扳机,巴比应声倒地,
鲜血溅了莫尼卡一身。伊丽莎白吓得大叫。她回手又是一枪。打中胖妹的左臂,胖
妹躺倒在巴比尸体的右侧,人血、狗血流到一起。一不做,二不休,第三枪无巧不
巧地打中伊丽莎白戴在胸前的项链坠儿,那是纯金的,又厚又重,救了伊丽莎白一
命。伊丽莎白登时昏倒了。
    “莫尼卡不敢停留,翻过墙,撒开腿往郊外跑,一手握枪,另一只手抓看顺路
捞来的小挎包。幸好时值夜晚,黑暗做了她的的衣装。莫尼卡躲进小树丛,打开挎
包,包里有一块半脏不脏的白纱巾。她撕开一截儿,擦了擦身上的血,抓起剩下的
破纱巾围住下身。走出树丛来到公路上。我接了电话开车过来,把她拉到她跟弗雷
特秘密约会的小旅馆。”
    “我想这是遭了迦西亚的暗算,他在借刀杀人。”
    斯普琳娜匆忙喝了杯咖啡说:“她们俩也这么想。甚至霍夫曼搬来5号,弗雷特
也猜测是迎西亚的授意。”
    “贝蒂是不是做了霍夫曼的替罪羊?”
    “我说不上来。”斯普琳娜的语调充满猜疑与神秘。“贝蒂遇害地点正是莫尼
卡当初藏身的小树丛。莫尼卡挑动了贝蒂旺盛的好奇心,说从南美来了新品种,贝
蒂要见识见识。两人同乘一辆汽车开到树丛,找到藏毒地点,莫尼卡让贝蒂取出针
剂自由享用。贝蒂给自己扎了一针,当即晕死过去。弗雷特随后赶到,对准贝蒂,
牛肉汁浇上去,放出他车上载来的一条大狼狗。狗闻到牛肉汁就扑上去,因为狗已
经饿了一整天,所以连衣服带人肉乱咬一通。”
    “狗到底咬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狗不咬,人也死了。这里有个区别,由于扎了针马上放狗,狗可以说是咬活
人——贝蒂在死亡过程中又遭狗咬。”
    “那么说,警方已经知道,这是设局害命。现场是树丛。此案很容易破,稍加
思索就会引出莫尼卡和弗雷特。”
    “问题是警方根本不予追究。积案如山,他们哪儿有闲工夫为一个女吸毒者之
死消耗脑细胞?恨不得通通死光才好,省得浪费子弹,况且随意开枪还犯法。”

    洛丝的死没有吓走霍夫曼。相反,他交上桃花运:塔尔玛爱上了他。塔尔玛怀
着这段心思已经很久了。起初不过觉得他酷似尼尔,可究竟哪点像,她说不清说不
全,总之越瞧越像。贝蒂·洛丝缠着霍夫曼那阵儿,塔尔玛百思不得其解,尼尔再
蠢也不会被这样的女人勾上,“曾经苍海难为水”,爱着塔尔玛的人怎会看得上贝
蒂·洛丝?
    贝蒂之死还是我对她说出的。塔尔玛神秘地一笑:“我料到她要躲避我——知
难而退。”
    说也奇怪,霍夫曼从前见了塔尔玛就皱眉,现在不但容她进进出出,而且经常
出现两人独对场面,塔尔玛变成洛丝小姐。自从塔尔玛取代洛丝的地位,霍夫曼连
生意都懒得做,洛丝之死影响得生意清淡,索性与塔尔玛同浴爱河。
    有天下午,塔尔玛特意走来对我说,经过漫长的旅程,终于找到她的尼尔了:
“他化名海因茨·霍夫曼。”她称,尼尔被施了巫术,脱胎换骨,二次为人,但终
究逃不过她的法眼。巫术化不掉尼尔脖子上的黑痣,尼尔喜欢一面吐烟圈儿,一面
望着青烟漫过的虚空思索。一旦有了答案,他会陡转身躯掐住手中的纸烟,狠狠地
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捺灭。尼尔看人的眼神也别具特色,每次看你,你都认为他是初
次见到你,而你是他一心要探究出个所以然的研究对象。塔尔玛还说,那巫术是神
施的法。你瞧,逢主日他必上教堂做礼拜。毛茸茸的大手半握着圣经托在掌上,走
起路来多帅!过去,礼拜天他蜷在家里,烟不离手,活像一个瘪三。
    我想象不出海因茨·霍夫曼得意的模样。他天天在喝一种特殊饮品,似苦非昔、
似甜非甜的,可是他非得喝不可。我坚持我的猜测符合他的心灵实际,现在见到的
霍夫曼还是原来的霍夫曼。唯一的改变是他终日呆在房里,而足不出户的塔尔玛如
今天天往外跑,并且容光焕发。
    下一个礼拜天,霍夫曼穿了一套浅色新西装,打着黑色领花上教堂去。
    斯普琳娜注意9号女人已经很长时间了,她在8号房听到塔尔玛自言自语:“乖,
尼尔,别哭。别哭嘛!我知道你的衣服打篮球不小心扯破了。我给你做套新的。穿
上可要当心,老虎会咬你(呕欠)!”
    斯普琳娜听见塔尔玛哭出声来,哭得那样伤心,哭得那样艺术,传染到隔壁房
中落拓孤独的风尘女,终于忍悲不禁,同声一哭。

    美国的旅馆和美国人家庭一样,讲究养狗。旅馆养狗纯粹为了自卫。C旅馆养
了一条公狗拉基(RUCKY)。从拉基的父亲起上溯三代一律是德国纯种警犬,母系方
面也是如此,所以警察局有它的档案。
    凶恶的拉基在我面前永远是温驯可爱的。博学之士说,狗毕竟是畜牲,即便是
主人,对它再好,它犯起狗性来也了不得,所谓“狗急跳墙”。以我跟拉基相处的
情形来看,倒是我对不起它。拉基在最苦恼的时候也不对我使性,而我受了老板的
气,总拿它当出气筒,抡着木棍打它,它躲都不躲,哼都不哼,等我打痛快了,气
出够了,它照样跟我那么亲,偎着我追随着我护卫着我。
    大约在离开C旅馆5年后,我与拉基在一座古堡式别墅里重逢。我故意装作不认
识它,我怕它给我个不理不睬,丢我的面子。然而我想错了。拉基竟然撇下它的主
人,兴奋地大跨步朝我奔跃而来,又是用脑袋蹭我,又是伸舌头舔我,备极亲热。
我眼里汪了两泡泪,四肢却不懂配合它的动作,最后搂住拉基的头贴面亲了一会儿,
算是尽了朋友的礼数。我本应拉住拉基的前爪行握手礼,捋捋皮毛,拍拍它的身子。
怎么我全忘了?拉基准嫌我呆。
    拉基的一日三餐由我调理。早餐,我给它倒上一缸子牛奶,里头加拌脂油合制
的饼球。中、晚餐一式罐头牛肉盖浇饭。我的沉默的朋友食量大,不得不多加一些
米饭,但我一定再多加些牛肉,而且生意好的时候就少上米饭多加牛肉。遇上生意
太忙了,我顾不上给拉基备餐,而又不愿学别家狗主人草草了事——把狗食饼干往
狗窝一丢,我以为这样做不够朋友,宁可时间拖后一些,内容丰盛一些。拉基一贯
体谅我的辛苦,饿了从来不鸡吵鹅叫的,有耐性守规矩,我想,这跟它的出生地有
关——有板有眼的德国。我经常开着门备餐,它守在门口,眼睛瞅着盆中餐等我呼
唤,尾巴不停地左甩右甩,腿脚始终不越过门槛。
    大略受了旅馆风气的熏陶,拉基一有机会就外出寻访异性朋友,有一天竟彻夜
未归,次日早晨才从外面踏进旅馆,看见我,它低着头,像大考不及格的淘气学生
等着挨批的样子回窝去了。它既然心有悔意,也就不再深究。后来我常想,假如从
那天早晨起对拉基严加管教,恐怕不至于发生那场因拉基的旷职而造成的,攸关C
旅馆生死存亡的灾祸。

    1985年初冬,我和10号同时各收到一份富丽堂皇的请帖。承印请帖的印刷所在
电话里说,一位名叫塔尔玛·格吕菲斯的小姐来此印两份请帖,要超豪华式的,不
惜花费印一千张请帖的钱。这请帖邀请我和弗雷特、莫尼卡三人参加三天后在C旅
馆9号房举行的塔尔玛和霍夫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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