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第一高手
绿树，山林。
仁者爱山，智者爱水。
但爱山者不一定是仁者，喜爱一种事物，可以有很多种理由；甚至可以有无数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我爱山，更爱漫步于山林间。在江湖上就如此，来到妖界后仍然如此。’
波澜一直留着很长的头发。长发额前修整得很适宜，不会遮挡视线，顺着两侧极不层次感的倾泻散开，披在后背的头发极长，越往下越见长，堆叠的层次感让人看着极是悦目。
喜欢留长发的理由如同爱在林间漫步一般，总觉得后背披着长发，会感觉安全，仿佛怕被人从后面偷袭。事实上多了层头发，安全到哪里去。
但其实在山林间，也未必没有危险，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反而更凶险。后背多了长发，就是多了层保护，山林间人少，就是安全。波澜需要的只是这份由环境和客观带来感受上的那一点安全感寄托而已，因此逻辑上是否合理，并不重要。
初入江湖时，波澜曾经学过一些日子的武功。练的日子很短。因为波澜在成长院的爱人对波澜说，他会保护她。所以波澜改而练铸造武器了。其实波澜非常讨厌铸剑，对着熔炉，那温度，和房间里充斥的味道，波澜从来就没有适应过。
尽管波澜最后飞升前，练到了神级师的地步，波澜仍旧讨厌铸造武器。
记忆中的过往，经常在波澜回忆的时候感觉非常模糊。记忆中，波澜在江湖应该是有过十三个男人的。但波澜至今能清晰记得的人中，怎么努力也只能清晰记得和前三个之间的故事。
第一个，在进入混沌纪元两年半时，跟一个长期修炼合剑的师姐结婚了。第二个，在跟波澜交往四年后，被一个江湖上很名气的女高手看上了。第三个，把波澜骗进了他帮主的房间……
但有些事情波澜记得非常清楚，他们都说过一句话“我会保护你。”他们曾经都有资格对波澜说这句话，或者在一定时期时，在一定范围内有不错的实力，或者是在金钱上，拥有能力帮助波澜，在环境上，给予波澜相对可靠的稳定。
波澜还记得，第二个男子，在离开时面对自己的哭泣和指责，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说：“你懂什么？你不在江湖中打滚。你只是个技能师，你怎么体会得到我身在江湖的无奈！我如果不这样。我可能永远只是一个傻练的江湖菜鸟，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剑手，没有人会给我发光发亮的机会！”
“发光发亮么？”波澜的左手亮起淡紫色亮光，轻轻印在身侧粗壮的树身。一阵亮光，直径达半米的粗树，瞬间化成灰烬，随着林间拂过的轻风，远去。
现在妖界的非NPC，该是没有人再有资格对波澜说：“我会保护你。”因为波澜早已经是飞升妖界的高手共认法力最强的存在。是的，波澜是妖界，飞升而至的所有人共认的第一高手。
波澜飞扬的长发，仿佛触碰到什么东西。波澜心神一凝，急速前冲旋身，右掌疾速探出，芊芊细长五指，仿佛划破天际般闪动着淡紫亮光，朝原本不知何时接近波澜身后的男子，攻出。
抓上了，这感觉非常熟悉，波澜最常铸造的武器是剑，因此握过的剑鞘难以计数，抓上剑鞘，这感觉当然很熟悉。男子左手以剑鞘迎上波澜探出的右爪，神色愕然，“小姐，我没有恶意。”
波澜收手。波澜并不是个嗜杀的人，刚才的一切，只是太突然，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本能让波澜对未知的接近者发动致命攻击而已。“为什么动我的头发？”波澜质问。
“不是我去动你的头发，只是我走到你身后，风带着你的头发拂上了我的脸。”男子说这话时，神色很诚恳，绝无半丝戏谑。“为什么偷偷摸摸地靠近我？”
“不是我偷偷摸摸地接近你，而是我正好走这条路，正好要往前去，而你正好又分了心神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男子的神色仍旧很诚恳。波澜不忿，一半缘自男子回答问题的态度和说话语气，一半缘自恼羞成怒，“荒山野岭的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小姐，对于我必须回答问题的责任，我已经尽到了。这个问题，已经不在我必须回答的责任范围之内。”男子语气仍旧认真严肃，说罢了，举步朝前行去。
男子似乎，确实是要走这条路。
人是会变的。倘若是过去江湖上的波澜，绝不会有现在的修为，更不会有现在这种视被尊重和服从为理所当然的情绪，也不会因此对一个陌生人出手。
淡紫色亮光，形成一个半圆阵形，将男子笼罩。男子整个人仿佛被巨山压在背上般，却又偏偏倔强地不肯倒下，半跪着立在地面。男子半跪着的地面，轰然塌陷，两人高处的山石泥土，突然之间崩裂，将男子完全掩埋。
波澜身形飞起，悬浮在半空，眼神冷淡地朝下方打量一眼，转身便欲飞离。
多上一层保护自己的长发，是有意义的，否则，也许男子走到波澜身前，波澜仍旧懵懂不知；在山林间，是有些安全感的，否则，以法力将更远地方的山石移动过来，时机不好，效果也是天地之比。
“慢着！”男子的声音仍旧低沉，语气严肃。波澜有些诧异，转身朝身后望去，方才被自己妖阵所困，承载整座巨山般可怕力量打击的男人，此刻全身上下，无一伤势，唯一不同的是，头发、衣服上沾满意了泥土，肮脏无比。
“你既然没死，就应该躲到我离开后才现身。你实在不是个聪明人。”波澜非常吃惊男子的实力。妖界能挺下自己全力一击的人，绝对不多，以波澜所知，也只有落明会有限的三个巨头。
“小姐，你必须把话说个明白，为什么突然对我下此重手？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男子语气仍旧严肃。波澜失笑，“因为我高兴，这理由足够了。”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不能因为自己高兴或不高兴就胡乱杀敌人。今天是我就罢了，如果是个实力稍微弱的人，被你那么一下不活活折腾死了？你有义务对刚才错误的行为对我道歉，此外有义务赔偿我一身衣裳。当然，你选择清洗干净，将破损的地方恢复原样也可以的。我不是敲诈你，希望你不要误会。”
淡紫色亮光，再闪，地动山摇，睛朗的高空，突然乌云大作，漫天雷电，以飞身的男子为中心聚拢。男子拔剑出鞘，剑上覆着金色亮光，手中利剑，瞬间变得比高山更巨大，一头插地，一头直耸云间。漫天电光轰击在巨剑剑柄，顺着剑身，流入地面。
“全主，落明会会主来访，有要事相商。”波澜收到会里属下发至的信息。波澜扫了男子一眼，转身便欲飞离。男子将巨剑恢复原型，紧随跟上，“小姐！你如果暂时没有钱，请打张欠条留下地址，日后有钱了再赔偿也可以，但如果想不负责任地就这么了了，绝对不行。而且你还没有对我道歉。”
波澜终于明白，自己遇到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偏偏是个法力高明的人，“想要钱？到波澜会去取吧。道歉，如果你能活着进波澜会再活着离开，我会考虑。”波澜认为有必要让这个人知道他自己到底面对的是谁，说罢使个千里挪移法决，没了踪迹。
男子身形停在半空，语气认真地对着虚空道：“我记下你的地址了，虽然我现在不知道波澜会在哪里，但是我一定会去取我应该得到的赔偿和你必须说的道歉！”
男子说罢，转身朝着原本要去的方向，飞过三座山头，双足稳稳落在地面，简单地将肮脏的衣裳拍打整理，踏着不急不徐的步子，朝山林更深处行去。
……
落明长身而起，朝推门而入的波澜微笑作礼，开口道：“魔神军对妖界的冲击，受影响最大的当数落明会和波澜会。你我两会中大部分人都希望日后能飞升仙界的，因此我们不可能跟魔神军联手。”
波澜心下冷笑，波澜实在看不起落明，虚伪。波澜从没想过飞升仙界，波澜之所以实力冠绝妖界非NPC的存在，就是因为波澜根本不在乎无法飞升，长期残杀同属性且修为深厚的妖精，不论正邪。
但落明等人不敢，他们期望有朝一日能积累足够功德，飞升仙界。很多年前开始，只敢盯着邪恶妖精下手，尽管实力差距大，获得的内丹数量，仍旧不可能跟波澜相提并论。
波澜淡淡道：“那贵会有什么想法？”落明轻笑道：“很简单，希望我们两会达成和平协议。过往我们两会之间不大不小的摩擦和斗争，对我们两会成员的关系和实力都造成不小的损失。但如今形势严峻，倘若我们仍旧如此争斗，对谁都没有好处。”
落明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收到可靠消息，不久后冥界的修行者能够十分容易地进入妖界。仙界为了打击妖界的三妖王和魔神军，将大幅度提升杀死三方势力人员获得的功德值。到时候，是我们两会进一步扩大成员数量的好机会，同时也只有我们两会具备能力组织对三妖王和魔神军的大规模战斗。”
波澜沉思。落明继续道：“倘若我们联手而为，对彼此都没有任何坏处，而且能共同提升会中成员的实力。身为会主的我们，很可能因此得到仙界赏识，得以飞升成仙！”
波澜神色冷淡地点头同意，落明顿时松了口气……
第十节 西天如来三弟子
虽名为三界，然仙界绝非最崇高的存在。仙界之所以具备特殊地位，全因仙界是最为人所知且能接触到的存在中最为人推崇和向往。
而且，仙界管理众生，调和三界，赏与罚全由仙界经手。仙人中修为深厚的存在更是极多。道教一系，笼统而言，是仙界主要的构成部分。其中最为人知的当数太上老君，然而法力被推崇认为最高的，则是菩提老祖。
太上老君就身在仙界内，长年醉心于修法练丹。可说是最容易接触和见到的存在，但性情也极为古怪，真正能出入其居处的人，绝对不多。但也绝非没有，但在非NPC的飞升者中，却仅有两人，一是紫衫，二是暮色。
真正被三界修为深厚者共同推崇的至高存在，却是西天如来。只是西天佛界，绝不是别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也就是，旁人难以真正接触和了解的存在。
不过，非NPC的仙界中，有三个人曾被西天如来请见。战法双圣紫衫、战圣小剑、法圣暮色。而且这三人，都成为如来记名弟子。紫衫在西天极乐呆了五年，就离开了。观音曾为之叹息，紫衫资质之好，悟性之高，实在匪夷所思，而且，本身对佛法的修为，更是对西天极乐众佛造成无法想象的冲击。
紫衫只呆了五年，紫衫离开前最后一句话：“能懂的，我已经都懂了；不懂的，继续呆下去我也不会懂；我想懂的，你不会让我懂。”几乎从不开口的如来，破天荒地道了句“回头是岸。”紫衫跪拜离去，“苦海非海，岸亦非岸。无需回头，无需回头。”
小剑在西天极乐呆了七十年，因为没有人要小剑走。小剑没有理由留下，但也没有理由必须离去。小剑原本打算一直呆下去，直到有人叫他走，或者有一个应该离开的理由。
暮色也呆了七十年，因为很多人希望暮色留。不过无论是小剑，还是暮色，如今，都要走了。理由不同，仙界请求援助，因此有人要小剑走。让小剑走的其实不是人，是佛——如来。
小剑没有理由留，所以有人叫他走，他就走。“盼你以这些年的修为和领悟，为众生做些事。原本我无需问，但仍旧要问你。这七十年来，你悟到什么？”观音如是说。
小剑神色冷漠地看着如来，一手指向头顶上放，一手指着脚下云层，接着双手指着自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西天极乐。观音神色轻震，如来睁开佛眼，“天上地下，唯我而已，他圆满了。”
暮色离开，是因为如来认为暮色应该离开了。至于理由，如来如此说，绝没有人问。不能问如来，也不可能问暮色，因为暮色进入西天极乐第二年开始，就从没有说过一个字。
暮色离开得很安静，如同在西天极乐六十九年的沉默般，没有半句言语。只是，暮色离开很久之后，仙界也从未见过暮色的身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暮色根本没有返回仙界。
暮色去了哪里？
暮色离开西天极乐不久后，遇到一个人。
一个道人。
这个道人非常奇怪，硬要收暮色当徒弟。尽管暮色以佛法告之，自己已经是西天如来的记名弟子。这个道人仍旧固执地要收暮色当徒弟。
暮色面前，突然现出一座巨山，巨山接近山峰处，岩石一分一合如同人的嘴般，“小女娃，如何？看我的法术多有趣？你若当了我弟子，我还能教授人更厉害的法术！”
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