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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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1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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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片花香的翅羽下
  他们旁若无人地相对而立
  张开双臂
  
  曾经  他们的脊柱多么毕直
  在这个城市  他们是辛勤的缔造者
  烈日下流淌着青春的汗水
  静夜里闪烁着执著的信念
  他们把这个城市扩大和加高
  成了今天的乐园
  
  现在  他们老了
  像一个句子里的注释部分
  虽然清闲  却仍是那么不可或缺
  
  他们相对而立  张开双臂
  用略为有些颤抖的手  相拥着
  一个仍在发热的夕阳


时代生活笔记及其他(组诗)
■  刘 虹
  
  电视屏幕
  
  日子晦暗沉闷,它却亮丽活泼
  久违欢乐,它端上欢乐大本营
  处处谎言,它递来实话实说
  要寻找正义,它天天法治纵横
  连你梦想的富贵,它也烹调了剧集和广告
  的确养眼:仿佛你已陷入豪宅名车之邀
  
  生活中缺什么,它就热烈地上演什么
  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所有残缺沉重和怨怼
  被有效转移,倾斜的也都平衡了
  没办法,中国人相信瞅啥补啥……
  
  好日子在离你三尺远的地方把你代表
  荒原的一点绿洲,沙漠的海市蜃楼
  可这个虚拟幸福的妖娆窗口——
  它凭什么,隔着道玻璃替你活着?
  
    小车时代
  
  它打嗝、放屁、尖叫,尤其夜深人静时
  从小区高楼的峡谷里窜起淫荡的警报
  令无数睡梦像挑在锋利的刀尖上煎烤
  
  其实我说的不仅仅是废气和噪音
  还有速度——据说它们要和欲望赛跑
  除了墓地,所有的目的都要抢时间赶到
  
  可是车队长了道路短了,小车里宽松了
  车外的空间却更挤了——堵!堵!堵!
  堵车堵得呼吸加速,其他的一切却更慢了
  还由于走路两脚不沾地,四季坐着过
  下了班还得开车赶着去拿钱买出汗
  这世界似乎并没因为有车而省出时间
  
  更甭说这天天拿油当水喝的家伙
  人类又多了一桩因资源惹起的战祸
  养这头铁畜生有多添乱——你说!
  
  笔
  
  (1)
  笔的语言不同于嘴巴和手指
  激情退去便不留痕迹
  生命需要承诺、时光需要检点时
  笔能挺身而出,作呈堂证供
  那些在麦克风或键盘上撒娇的家伙
  哪像条汉子
  
  笔三思而说,庄重细腻
  不像嘴和手总把思想当青楼女子
  抢着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又随时涂抹,始乱终弃
  (2)
  一个时代因笔的缺席而失语
  被扁扁地塞进打印机
  隔着B3或A4,人的面孔模糊走形
  复印过的爱情丧失体温
  传真去的信誉怕留指纹
  一切都可以拷贝
  只是真诚,不能设副本
  
  模仿秀与克隆让笔怀疑自己是否真身
  人们正娴熟于冷漠地滥情
  笔,在博物馆的一角
  优雅地落寞着,似旧时风景
  
  爱  情
  
  不再盟誓,更不手书
  不留痕迹,作案般严谨
   才省略花前月下
  又越过信笺上的暗格
  如今的你简约、直捷
  未走上心头,便走上了床头
  
  不厌其烦的
  是对皮肤感觉的研究
  咸水津津的典藏漫过卧室
  直逼书房装童话的那一层
  
  天平发达了计量学
  一边是长宽软白挺塌度女人的肉香
  一边是房车大小钱包鼓瘪男人的铜臭
  哦,这个数字化时代
   无论交易成否都能缩短
  皮肤到皮肤科的路程
  
  那千骑一荔的脚呢
  那扔白手套的手呢
  缺胳膊少腿在床上冒充动词
  而白天作主语时便屈居宾语
  一个浮肿的名词,不咸不淡
  被感官消费着,可有可无……
  
  然而,我们是在谈论你吗——爱情?
  
  说出……
  ——与鹤对话
  
  说出草原、湖水、衣袂飘飘的
  云,和一路昂首的野花
  倒影中,一天的蓝
  湿淋淋地搭在羽毛上
  
  这是折断后重新集合的羽毛
   声嘶力竭过的翅膀。说出
  灵魂在高处,生命在低谷
  说出深渊,自由落体的真相
  
  而我们匍匐。我们为此羞愧过么?
  哑默的血中欲望剑拔弩张
  肉身沉重颈椎弯曲,不能像野花昂首
  更不能像鹤纤颈撑起对天空的渴望
  说出我们苦难中折断了翅膀
  就可以借口苦难原谅?不必真的飞
  哪怕只保持仰望的姿势——仅仅说出
  不似满地找食的鸡,我们还能仰望!
  
  最后,请说出一束羽毛高蹈的信念
  携着高音区的阳光超越死亡
  高天之上,说出它飞舞的安详里
  神的声音川流不息……
  
  散步的路上遭遇一只鞋子
  
  它一动不动盯住了我
  身旁是悄然徘徊的夜色
  它一把扯碎我的气定神闲
  慌乱中,我成了它的
  一瞥惊鸿
  
  从一个隐私变成狙击手
  是否有着同样的孤独
  和冷漠
  只有掩身的树影
   披露了它内心的摇曳与婆娑
  
  对于红尘知己,下落不明的
  另一只鞋,它可能是一场
  旷日持久的等待
  月光下,它的徒劳
  和它的执著一样多
  
  对于脚和行走的队列
  它像个自作主张的休止符
  因漫不经心脱离了队伍
  自绝于进行曲的宏大叙事
  和组织上安排的前途
  
  对于路,它因停止而显得方向丛生
  莫衷一是的还有脚气
  总是奔向更富有欲望的地方
  此刻却难与空灵状态的鞋子合作
  沦为被目的地追赶的事物……
  
  一只累了的鞋子歇在路上
  它气喘吁吁地把自己稳住
  你猜不出它身后有多少被弃的大道
  在他乡流浪,它的头上有多少
  令它走神的星空
  以及,作为一只男人的鞋子
  它的前方还有多少女人
  是它待赶的路
  
  故  居
  
  伏在乡野,后来蹲到了书上
    天气好,就坐进镜头里伸伸懒腰
  一旦被扶起来,会走入你的梦境
  或者,让你带着梦走到它跟前
  当仰视缩水到平视
  你不留神用背影撞了它的腰
  
  要是让故居回到旧居,再回到家居
  最后,回到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就像让一个英雄回到底片,会怎么样
  要是运气好,会活过精装它的那些书报
  不过,再壮硕的故居也活不过口碑
  
  这使故居格外怕寂寞,忙着包装和爆炒
  在旅游手册上浓妆艳抹,倚老卖老
  比的是腰更驼,波更秋,运更背,神更冷
  牙齿更加不齿,还休更加欲说
  这人生的句号红杏出墙变成破折号
  似伸出的手,仗着过去向未来勒索
  它其实是害怕承认:故居与坟茔互为襁褓
  
  一些故居终于懂得闭嘴
  但并不拒绝谒拜者拐走早想走漏的风声
  听说当年故乡的一次漏网才有了故居
  而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等在等待的尽头沧桑一笑——
  故居!像一篇找上门来的遗嘱,听一个人
  在自己的背影里,沉闷地转身……
  
  有人的故居喜欢在地上供着
  无故居的人自然在心底藏着
  
  半朵玫瑰,半个月亮
  过错已无法改变
  只因你接近了我
  虽然仅仅一瞬间……
   ——阿赫玛托娃《子夜诗抄》
  
  她的奥菲莉亚又在用寂静歌唱
  她谶语般的花冠
  像御冬的铠甲,套在我额上
  
  我已拆除心脏的发条
  还把消音器装进了眼眶
   怕过早回应,冰层下你凛冽的叩访
  
  傲岸的目光压低了调门不肯融化
  它在制高点举着俄罗斯冰冻的月亮
  一样的女人,一样的不能流淌
  
  不能出声,不能揭开伤疤的嘴
  走漏一块冰——发烧时的模样
  我怎能在它的烈焰上复活、生存、又死亡
  
  她说都拿走吧。她说可是留下这朵
  红玫瑰(我比她更凄惶,所以只配要
  半朵)她说让我再次感受它的清香
  
  我喑哑的眼神以五折后的命中率
  网开一面:看你带着半个心脏走来
  或是逃亡,都将踩在半个月亮的残痛上……
         2003年中秋前夕
  
  人物·一座山
  
    ——致抗“非典”英雄钟南山
  钟南山不是终南山
  但对于真相  他无疑是最短的捷径
  
  关于说出  对一个哑默的春天
  的命名  和比疫情更必然的
  文明古国的一次  不太文明
  
  关于说出  革命浪漫主义轻佻的舞步
  被山扭断脚脖子  而不是说
  小小寰球有几只病毒碰壁
  不学舌媒体  夜夜笙歌盛世太平
  
  他提着命约会病毒  更艰难地
  约见记者  重新说出科学与求真
  山知道自己重  但没有使命重
  山知道自己高  更知道任什么再高
  也高不过——人的生命!
  
  和平年代  人们被动员起来从事
  歌颂  而不是说出
  在真话  与我们的愚蠢自欺之间
  高贵的山弯下腰作桥  引渡
  诚信、公开与透明——
  
  并最终说出  管道堵塞憋红脸
  与容光焕发的区别  他还把
  诚实的自己  插进我们衰老的气管里
  使我们与世界的呼吸  畅快起来
  
  人物·致曾卓
  
  树申请下岗。树说罢了不想再与风纠缠
  受它雇佣似的,硬摆出被赞叹多年的绝境风度
  尽管风,仍然老骥伏枥
  尽管悬崖也意犹未尽,守在原处
  
  守在原处的还有二十年前的一次感动
   赶往我哽咽的笔尖,它昼夜兼程——
  那个夏夜,华尔兹把我俩旋作另一种风
  风撞响如雷掌声,之后你又含泪朗诵《有赠》
  
  看到你悬崖外的本真风度,优雅丰润和隐痛
  我从此再不忍把你欣赏成……那棵树
  
  树终于下岗。树说累了让我像人那样躺一
    躺……
  
   人物,致茨维塔耶娃
  
  ……兀自燃烧。梵高向日葵一样狂蹈韵律。
  苟于自审才活得热烈。反过来也一样。热烈
  所以相信。所以不恨。所以纯粹。
  
  可是姿态欺骗了你。像太阳在水中的倒影
  红煎煎着。但没有温度。冷。硬。
  ——一切。一切都在向这个有力量热烈着的
  绝望女人索要最后一口哈气。要温暖的太多
  丈夫。祖国。诗歌……那早已背叛你的一切
  
  啊!
  
  为了尊严你用一生来拒绝。①用脖子试圈套的
  体温
  依然热烈。洗碗工却高不可及。能垫脚的只有
  你自己的身体。和半个世纪后,我的疼痛。
  ①茨维塔耶娃诗句:“面对你疯狂的世界/只有一个回答
  ——拒绝”。


为根部培土
■  刘 虹
  对一位诚实的果农,也许不必絮叨根部先于枝头的常识。
  而我关于根部的话语,并非只针对眼花缭乱的诗坛,更多的是提起自己的警醒。
  一个人选择了诗,不仅仅是选择了一种言说方式,而是选择了一种生存方式——或曰一种践约生命的方式。这种选择实际上更是一种“泄露”:对于深藏于一个人宿命中的存在本质与方式的泄露。
  因此,诗写者最终的问题,不是“写什么”,可能也不是“怎么写”,而是你自身“是什么”——喷泉里喷出的是水,血管里流出的是血。你活到什么份儿,就写到什么份儿。还是那句老话:追求诗品与人品的统—。诗写的历程,首先是灵魂熔铸的历程。
  此乃称“用生命写诗”。在此基础上谈技巧与操作,才不至于本末倒置。
  以上就是我的“诗歌的根部意识”。茁壮根部,与硕果摇枝之间也许还有诸多曲折与跋涉,但这是令写作旺盛血脉、恒久生命力的惟一保证。
  其实,一个人之所以选择诗,首先来自于他历万劫而不泯的率真与求真的健康天性;其次是超乎常人的敏锐的疼痛感,和一颗朴素灵魂对世界深切而悲悯的抚触。对于我,写作最直接的内驱力,则来自于对异化人性的传统价值和中心文化的不认同,是自觉地边缘化精神生存下人性的持守与抗争,是自我放逐中对丰美生命的积极吁求和无奈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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