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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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平原-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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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旦震惊,受良好教育,样貌娟秀的视懋宁竟会这样偏激固执。
        明旦又一次站起来,又被苏律师重重按下。
        苏英发言,“祝先生一早预料会有人反对,他有一封备忘录在我这里。”
        苏英把一个信封交给彭律师。
        彭翁打开读出来,“我祝昆神智清醒、身体健康,在律师陈又新、周植文及彭翁、医生魏宗绵与卓慧美见证下,重申於公元零四年一月十七日所立遗嘱完全是我真实意愿,后人毋谓纷争。”
        众人张大了嘴。
        祝懋宁静了下来。
        她气馁地看了母亲一眼,从始至终,前祝太太不发一言,动也没动,文静地坐著,她神情哀伤,双目看看窗外,像是缅想她与祝昆曾经拥有的较好日子。
        彭律师抬起头来,“懋宁,祝先生留给你的款项达到这个数目,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会正式移交。”
        他写一个数字给祝懋宁过目。
        “祝先生说平分,的确是均分。”
        祝懋祯笑笑,“股市这星期大跌,他始料未及吧。”
        “懋桢,祝先生已把祖屋留给你。”
        明旦这时悄悄走到棋盘前坐下。
        她轻轻移动一子,“将军,你车马炮什么都没剩下,你输定了。”
        大家听见她这样说,都转过头去。
        苏英第一个寒毛直竖,在场的人都静下来。
        明旦继续说下去:“你一直以为我恨怨你,但是我不认识你,无从抱怨,我会生活得很好,你大可放心。 ”
        祝懋宁正想冷笑,就在这时候,书房一扇长窗忽然吹开,冷雨凄风刮进书房。卷起一阵怪风。
        所有人连明旦都呆住。
        前祝太太上前同彭律师说了几句话。
        苏英反应最快,她立刻走过去关上窗门锁好。
        管家进来说,“各位请用茶点。”
        苏律师握住明旦两手。
        明旦垂头,“我还是多嘴了。”
        “那不算,那不过是致哀,你做得很好,你十足大家闺秀。”
        明旦笑笑,“大家闺秀必需打落牙齿和血吞?”
        “完全正确。”
        苏英看到桌子上点心立刻搬到碟子上享用。
        明旦发觉祝氏母女已经匆匆离去。
        祝懋祯站在苏英身边,搭讪说,“我们还是第一次见。”
        苏英笑嘻嘻转过头去说,“好子不论爷田地。”
        祝懋祯一怔。
        苏英已经走到另一角去与彭翁握手道别。
        她紧紧拉著明旦的手离开祝宅。
        明旦轻轻问,“如果我向祝懋祯要书房里的天文仪,你想他会不会答应。”
        “明旦,统统身外物,要来无用,三餐一宿解决,切莫节外生枝。” 
        “明白。”
        苏英叹口气,“我去与他说。”
        明旦笑,“你开口有九成把握,他对你有好感。”
        苏英一怔,不出声。
        “为什么给他吃柠檬?他条件不错,再不留神,当心变大龄小姐。”
        苏英忍不住笑出来,“我明白为什么祝先生喜欢你,明旦,你待人真挚,的确可爱。”
        “有什么不对,他年轻英俊富有,你俩正好一对。”
        苏英有点鄙夷,“这人有一个为争意气甘心怨枉生父神经错乱的姐妹。”
        明旦摇头,“那不关他事。”
        “明旦,恭喜你。你与母亲住的房子,归你所有,很朴素但是很实用,还有,祝先生委派我管理你财产。 ”
        明旦想一想,“是,恭喜我!”她吁出一大口气。“我很高兴,他一定有眼光。”
        “那意思是,你凡有大笔开销,需与我商量,得由我批准。”
        “他怕我受骗。”
        “你很明白。”
        “他在四周围骗人,却怕子女受骗。”
        “祝先生是个正当生意人。”
        明旦忽然觉得疲倦,“我累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
        “先到我处签署文件,然后到尔信去开会。”   明旦闭上眼睛。
        “现在。你选择唱歌还是读书?”
        永明旦选择打盹。 
        苏英到了办公室,把明旦推醒。
        她把文件交她手中,“把每个小字都读清楚。然后签下你的大名。”
        明旦忽然想起,“今日是我廿一岁生日,我可以签名了。”
        “的确是。”
        她做了一大杯咖啡捧着喝。
        明旦看看她。“苏姐,你为何这样生活,作甚虐待自己?” 
        “什么?”
        “你天天三餐不继,睡无定时,一日工作十八小时,永远好似有一群老虎在身后迫你,为什么?”
        苏英怔住,慢慢会过意来,放下咖啡杯,不禁苦笑。
        明旦说下去:“除出你,还有蒋姐,你们倒底怕什么?一有学识,二有本事,可是每日生活像逃难,这样辛苦为着什么?”
        苏英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可是,这是都会风气呀。”
        明旦却说:“你不像是跟风的人呀。”
        幸亏这时秘书进来说:“苏律师,派出所有人找你。”
        苏英站起来:“明旦,司机会送你到尔信去。”
        “我想与母亲说话。”
        苏英看看时间,“过两小时待她睡醒再说。”
        明旦马不停蹄被送到尔信,她每日行程开始像苏律师。
        蒋学正迎出来,“来看看我们的大堡礁行程。”
        “慢着,蒋姐。”
        “什么事?”
        “蒋姐,唱片上倒底有几首歌,什么歌,几时录音?”
        “先拍了宣传特辑再说。”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蒋学正笑了,“明旦,你有意见。”
        “是。我不明白这工作程序。”
        “你照着做就可以啦。”   “不,蒋姐,我想先练好歌。”
        “待你练完歌,南半球大堡礁的夏季即将过去,拍摄不是那样方便。”
        “大堡礁在赤道与南回归线之间,四季差距不大。”
        蒋学正一怔,没想到明旦常识丰富,她笑起来。
        “你想先做什么?”她摊摊手。
        “我想去探访母亲。”
        “我派保母陪你。”
        “我自己有手有脚。”
        蒋学正有点尴尬,她转过头去问助手:“尔信旗下,还有什么人有手有脚?”
        助手装模作样查了一下记录,“只得永明旦一个。”
        蒋学正回覆明旦:“三天,然后去澳洲与大队会合。”
        “谢谢蒋姐。”
        她披上大衣走了。
        蒋学正看着地背影:“尔信留得住她吗?”
        助手比较现实,“待唱片出来看销路如何再作决定,假使不受群众欢迎,你甩掉她还来不及。”
        “我受人所托——”
        助手斩钉截铁:“蚀本生意无人做,那人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也不管用,都会中还有谁不明白这个道理 的早已乞食。”
        蒋学正苦笑。
        永明旦没听到这番话。
        她匆匆打电话给曹原:“我去探访母亲兼拍摄特辑,恐怕要个多星期才返”,然后她直接赶往飞机场。
        没有行李,光身一人,买到飞机票就上路。
        在大堂她看到了一个人,他也没有行李,两手空空,连飞机票都还没买。
        她叫出来:“曹原你怎么来了?”
        曹原也没有答案,他半晌才说:“我来陪你。”
        “你有工作在身。”
        “你叫那是工作?”
        明旦温言相劝:“当时能够养活你,再坏已经是工作。”
        “那我已辞工。”
        “傻子。”她伸手摸他面孔。
        曹原不知多高兴,“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那小丑似浓妆,我已永志不忘。”
        明旦黯然,“现在他们不许我在唱歌时有自发手势,‘尤其不准扼脖子’,他们说。”
        “我得去补飞机票。”
        “我帮你。”
        “不,这一帮是很坏的开始,让我自己来。”
        明旦点点头,并不坚持。
        曹原问:“你有那边的电话地址?”
        明旦又点点头。
        在飞机上坐好,曹原松口气,幸亏这次仍是经济舱,将来她乘起头等来,那可跟不上了。
        不过,将来的事情将来再算。
        全程他握着她的手。
        下了飞机,明旦在找换店兑了美元,叫计程车往医院。
        曹原问:“累吗?”
        明旦摇头,“你呢?” 
        “我是大块头。”
        到了医院找上楼去,护理人员拦住,“你们是谁?”
        “我是病人女儿。”
        “请稍等。”
        片刻卜医生出来,“明旦,是你,”十分惊喜,“看到你真好。”
        “起先又不让我来,妈妈可好?”
        “你去洗手披袍戴口罩,我带你进病房。”
        “她近况如何?”
        “器官移植手术成功,并无排斥现象,稍后可接受化疗,医生群非常满意。”
        明旦进入病房,一心以为母亲身上会搭满管子,奄奄一息,但是,她见到母亲精神奕奕,正在看中文电视新闻。
        明旦喜极落泪。
        母亲怔怔看看她,一时没把女儿认出来。
        她轻轻说:“你像极我女儿,你是什么人?” 
        明旦大喊:“妈妈,我是明旦,我是明旦。”
        她伏在母亲腿上。
        “明旦,真是你,我刚在想,这女孩这麽像明旦,要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明旦抬起头来。
        “明旦,我看到新闻。”她轻轻说。
        明旦叹一口气,又再伏在母亲腿上,抱住不放。
        “你见到他们三母子了。”
        明旦点头,“不好应付。”
        “气焰喷死人,”明旦说,“有人帮我。”
        “谁锄强扶弱。”
        “祝昆。”
        母亲深深感喟,握着女儿双手。
        看护进来,看到是明旦,不禁喜极而泣,“明旦,你母亲无恙,她可望活到八十岁。”
        “嗯,”明旦想一想,“捐赠者是男是女?将来,他的特性可会转移我母身上?细胞可有记忆?”
        大家笑起来。
        医生称赞:“你们母女都勇敢。”
        明旦说:“所以人类征服了地球。”
        医生笑,“我有一个朋友是整容医生,他在候诊室挂了诗人狄伦汤默斯的佳句:‘切勿温驯地走进黑夜,发怒,发怒,抵抗将逝的亮光’。”
        病房第一次充满笑声。
        医生与看护退出去。
        明旦蹲下说:“警方指祝昆自杀,你说呢。”
        母亲仍然一言不发。
        “妈妈一生沉默如金。”
        “人已不在,还有什么话说。”
        “由始至终坚持不说也真难做到。”
        “有话而忍耐不说,当然难得,我是真的无话可说。”
        “是妈妈,我们无话可说。”
        母女紧紧拥抱。
        看护问明旦:“你与朋友住什么地方,不如跟我回去休息。”
        明旦点点头。
        “我把房间让出来。”
        “不。我们睡客厅即可,你是主,我是客。”
        看护感谓:“难怪祝先生喜欢你; 你一直懂得谦让。”
        明旦微笑,“我奸诈,我以退为进。”
        “真没想祝先生会这样悲观。”
        “他身体可健康?”
        “根据卜医生的用字,他像一头公牛一样壮健。”
        明旦回到候诊室,发觉曹原已在长凳上盹着。
        倘若他生母有事,他会这样孝顺吗,希望会。
        明旦走近,他惊醒,怪不好意思,“老了,到处打瞌睡。”
        明旦笑,“你不说,我还不留神。贵庚?”
        “我已虚渡了二十六个春天。”
        明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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