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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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刀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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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酒客提出疑问。
    听中年酒客一直把白发郎君称为淫贼,可知必定厌恶已极。
    “任何一个高手,也可能有计算错误的时候。何况情势急迫,变化之快如电光火石。想
伤人又想自保,犯错误在所难免。”
    “唔!也有道理。”中年酒客伸两指起出一把飞刀。
    此时店伙计已七手八脚前来整理善后。
    “这个人。”少女的同伴也拔出另一把飞刀,指指已另觅食桌重新叫酒菜的柳思背影,
“似乎不是淫贼的同伙;也许也是臭味相投的淫贼。”
    “他是楚都车行的伙计,在本城小有名气,与淫贼无关。”中年酒客是本地人,替柳思
辩护,“淫贼是入暮时分进城的,从风阳来。”
    “兄台是……”
    “在下姓徐,徐良。”中年酒客说。
    “哦!徐州徐家的活报应徐大爷,久仰久仰!在下姓汤,汤辉。”
    “这淫贼在敝地一露面,家有美貌大闺女的人都心中不安。”活报应苦笑,“在下有二
个女儿,不得不留意他的举动。老实说,这淫贼如果在本城撒野,敝地真没有人克制得了
他,委实令人忧心仲仲。刚才那位仁兄……”
    “他们是仰止山庄的人。练成纯阳真火的那位,是仰止山庄四大金刚之一。”
    “哦!难怪。”
    柳思在远处角落的一桌,叫来了酒菜埋头进食。
    楼上人声嘈杂,酒客越来越多,没有人再注意他,他也不理会其他的人。
    他当然知道本城的话报应徐大爷,但毫无瓜葛;他一个小伙计,哪配与本城的爷字号人
物套交情?
    匆匆食罢,他会了帐悄然溜走。
    曾经扮村姑的少女,是唯一留意他一举一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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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刀客
第三章

    当要做某件事,或者准备做某件事时,必须计算得十分精确,才会获得预期的效果;柳
思就是这种计算精确的人,他时时刻刻都在准备应付意外。
    他有随时应付意外的理由,这与他在短短的八年期间,所经历的冒险生涯有关。他的冒
险生涯与江湖闯道者差不多,大半日子在生死门进出,在血腥暴力中浮沉。
    有时,也与血腥暴力无关。
    四年前,他曾经一时兴起,跑到西番边地兰州卫(当时九边之一,属陕西布政司。卫,
指军政府),应征做水鬼。
    那是报洪汛的奇特组织,每个人皆是水性超尘拔俗的高于。
    黄河汛期以春汛最为可怕,春雨加上冰雪融解,水性极为猛烈,成为最可伯的孽龙,任
何一处地方决堤,死的人畜将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
    因此黄河下游的防洪工作,必须及早准备,数千里流域,数百万抢救堤防的人兢兢业业
严阵以待。
    但千千万万人不能日夜列阵候命,所以预警工作必须周全,水鬼便应运而生。
    通常,兰州水位警戒线超出一寸,潼关以下一段河面,水位则升至一丈,增加一百倍。
那是从河套以下一段河流所汇集的水量,加上渭河的水量所形成的现象。
    兰州的警戒水位每升上一寸,便会派出十至五名水鬼,身上绑上四只羊皮气袋,带了充
足的食物与水囊.背袋中有水位标记的四十支标签。往河里一跳,顺水漂流,十天半月便可
漂潼撞关。人一进水便冲散了,各奔前程。
    潼关是第一站,必须以精妙的水性近岸。岸上有候报站,沿岸有百十个人排开昼夜等
候,轮值注意汹涌的河面,接到签发布警讯,呜锣告知各地水位的强度。
    水鬼不上岸,沿岸漂流,将标签向岸上飞投,随即再往下游漂。此后每一座州县(河南
岸近河的州县)皆如法炮制。
    通常,水鬼漂至徐州便可登岸了。如果无法登岸,很可漂至淮安,甚至会漂入大海。最
短的历程是一月,最长的很可能二月出头。
    想想看,那是何种可怕的光景?
    在凶猛的滔滔浊浪里漂流两个月,每天吃干粮,随时都可能被漂流物撞昏,被游涡所吞
噬,被水怪做点心,全身被泡得像浮尸。
    登岸之后,凭符牌可以免费至各驿站食宿,迢迢数千里,徒步返回兰州领钱,准备第二
年再漂流。
    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计,但待遇还真不错。每年失踪死亡的淘汰率约在十之四左右,
极为惊人,真正的卖命行当。生死是个人的事,与血腥暴力无关。
    这制度好像维持至满清中叶,以后便用不到人了。
    年轻人喜欢冒险,他就是这种人。
    一个缺乏雄心壮志,仅抱着好奇玩命兴趣闯荡的人,通常会产生周期性的倦怠,或者有
一阵子休眠逃避期,所以呆在骡车行安分守己并没与现实脱节,没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躲
起来睡懒觉。日夜还得在江湖连续冒险玩命的生涯,他对冒险玩命生涯乐此不疲。
    二十六岁了,他还没打算成家安顿下来。
                      ※               ※                 ※
他计算得相当精确,在天黑城门关闭的同时,飞快地抢出城,把在后面盯稍的人
摆脱了。
    当然,他知道城困不住某些人。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根本就不在乎偷越城关被抓
住杀头。但至少,盯梢的人不可能立即跳城追踪他了。
    其实,他毫不介意有人跟踪,只是不想在倦怠休眠期间受到打扰,不希望生无谓的闲气。
    惹上了麻烦,就得随时防范意外发生。
    他并不知道追踪的人是何来路,反正这些人对他并没构成威胁。
    他并不在车行食宿,在南关的一条小巷子,租了一间小屋栖身,早餐后才向车行报到。
    他知道白发郎君曾经向人打听有关他的底细,这个色鬼不难应付,何况那家伙自顾不暇
呢。
    三更天,他离床穿衣,出客厅点亮了菜油灯,小小的客厅闪动着朦胧的幽光。
    每天昼夜各一次练先天真气,风雨不改。不管任何奇功秘技,或者普通的拳脚,一天不
练,必定停止进步;三天不练甚至有退步的可能。
    一个没有进步的江湖闯道者,是闯不出什么名堂的,只配与差劲的对手周旋,丢命的机
会却多得很。
    气行三周天,他的五狱朝天式坐姿,有了奇异的变化,双手徐徐外张,掌心向上,掌心
的劳宫穴先出现一星银灰,徐徐增大,肌肉时胀时缩,银白的中心,随扩大而呈现不断波动
的涟漪。幽暗的菜油灯,火焰本来是暗红色的、静止的,这时开始以波浪形摇晃,由暗红变
为白绿色。
    盛夏炎热,三更天热浪末退,但小厅似乎因菜油灯的火焰变色、摇晃,似乎气温正逐渐
下降,感觉中热浪已不复存在,反而有阴凉的气体流动。他全掌已呈现银灰色,肌肉的涟漪
扩动逐渐加快,一圈圈波动起自掌心,一圈圈向外流涌。
    而他的头上昆仑顶,隐约有一团海碗大,若有若无的光影或雾影,时隐时现,时胀时
缩,与掌心的涟漪幻出的波动银光,律动是一致的。
    他全身似乎有怪异的气旋流动,他成了某种怪异力场的中心。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分张的双手丝纹不动。
    厅后进是小小的天井,传出轻微的衣抉飘风声。按理,他根本不可能听到天井的轻微声
息。
    他不但听见了,坐式也恢复原状。五岳朝天坐式是玄门弟子的打坐方式。禅门弟子须盘
膝或金刚坐式,而且头部须正或微垂。所以从外表观察,玄门弟子采顺乎自然、开放、吸
取;禅门弟子正好相反,内敛、自闭。
    “喝!你小于练得好勤。”后面走道传来洪亮的叫声:“故人夜访,何以待客?”
    他整衣而起,挑亮灯火。
    “厨下有酒有剩菜。”他说:“要不,明天请你们上彭城酒楼。呵呵!诸位,别来无
恙。请坐。”
    来了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雄壮,年在四十上下的男人颠峰岁月,穿了华丽的绸长衫,俩
佩剑一佩刀,气概不凡,人才一表。
    三人落座,他用桌上的茶壶里冷茶待客,
    “从京都来?”他含笑问,“陆都堂可好?”
    “不大好,酒色过度。”上首那位爷摇头苦笑,“都堂这一年来很少外出行走,坐镇京
都严防严家父子蠢动。人一疏懒,再好色好酒,那禁得起旦旦而伐?我们从京都来,往安陆
别业传信。你怎样?近来可好?该静极思动了吧?我真搞不懂你这小子,一个叱咤风云的英
雄好汉,居然自贬身价,隐身市井胡混,要休息也该找高楼大厦婢仆如云享福呀?你有的是
钱。”
    “孙老哥,别诱惑我好不好?”他笑吟吟紧盯着对方:“听你的口气,你绝不是路经徐
州,心血来潮,半夜三更来找兄弟叙旧的。”
    “不错,来找你,专程。”孙老哥郑重地说。
    “有事?”
    “请你回去。”
    “笨了吧:孙老哥,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也正色说:“我这人缺乏定性,在铁血团呆
了一年多,在我来说,已经破了例啦!”
    “老弟,谁不知你离开铁血切的原因!你对陆都堂陷害豪强的事,一直就不以为
然……”
    “你错了,我从不反对以暴制暴。”他淡淡一笑道:“这世间,以良制暴早巳行不通,
以暴制良反而成了天经地义的事。碰上一个以暴制暴的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所以我能在
铁血团呆了将近两年,挥刀干净利落。人各有志,孙老哥,不要劝我,我不会回去的,请替
我向者弟兄们问好。”
    “可是……”
    “你们有了困难?”
    “这……”
    “严家父子不足为害,你们毫无顾忌。”
    “鄢盐政使。”
    “他?笑话。”柳思大摇其头,“陆都堂轻咳一声,鄢老奸会吓—大跳。鄢奸把打手狐
犬全带往江南耀武扬威,不敢留人在京都自讨没趣。严家父子的一龙一鹰,也尽量避免进出
京都。”
    “最近不一样啦2老弟。”
    “怎么不一样?”
    “一年前,鄢奸用重金聘到一个人,留在京师出头露面,折辱了咱们不少人。”
    “谁?”
    “那条龙,八表狂龙。”
    ‘两年前一鸣惊人的龙天霸?”柳思脸色略变,“这家伙骄傲自负,自以为天老爷第一
他第二,怎么可能接受鄢奸的聘请做打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呀!如果你回铁血团,一定可以压一压那混小子的傲气,咱们没
有人对付得了他。”
    “我也对付不了他呀!他是龙,我是虎,虎哪能对付得了龙2天生强弱是早就注定了
的,老哥。”
    “你算了吧!至少,帮我们揍他一顿,帮我们出口气,如何?”
    “免谈!一到京都,我哪脱得了身?”柳思一口拒绝。
    “不必回京都。”
    “你是说……”
    “鄢奸在大江的巡缉营,毁了九华剑园,绝剑狂客一家遁走了,双方目下正你追我赶热
闹得很。巡缉营正打算找人搜杀绝剑狂客,很可能把坐镇京都的八表狂龙弄到大江一带主持
其事。你到南京等候,一定可以等到他。”
    “算了!老哥。”柳思无动于衷,“你们犯不着私人间斗气,由陆都堂出面逼鄢奸,把
这条龙赶离京都,一句话就可以了。”
    “你真怕那条龙?”孙老哥改用激将法。
    “犯不着和他结怨。”柳思不上当,“据我所知,那家伙人并不坏,只是少年得志,气
傲天苍,专向高手名宿挑战,心狠手辣而已。我和他没有利害冲突,犯不着挥刀为了你们的
事去和他拼命。陆都堂一句话便可解决的事,你们为何反而要劳师动众……”
    “算了算了!”孙老哥不再激他,“其实,那小于对咱们构不成威胁,咱们不想在公的
方面整他,只想在私下给他一点难看而已。你不回去,咱们就不算专程来找你啦!算顺道拜
访好了。你挑得起放得下,急流勇退,丢下优厚的待遇离开,无牵无挂的。咱们的弟兄,谁
不羡慕你呀?哦!打算还呆多久?”
    “不一定,但快了!”柳思信口道:“在这里休养反省,还真有髀肉复生的感觉。”
    “如果有意重新操刀,别忘了回来和咱们轰轰烈烈并肩干。铁血团很可能与一龙一鹰有
所冲突,届时咱们真需要你这把刀了。”
    “呵呵:休们与一龙一鹰真干上了,也许我会替你们操刀助威。”柳思大笑,“老实
说,我对你们用雷霆手段对付那些大豪大霸,实在兴趣缺缺;那些大豪霸中其实也有好人。”
    “于心不忍,所以你要离开?”
    “我还能说什么?”柳思笑得勉强,“即使被抄没的大奸大恶,我也有自己在助封为虐
的感觉。”
    “我了解。”孙老哥亦不想多谈,“迎春花在山东,好像在济宁州一带游荡,听说不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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