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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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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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难心生怜惜,说道:“我虽收你为徒,却一直没传你什么功夫,不料你竟受这小丫头如此欺侮。”
  韦小宝倘若有心学练上乘武功,此时出声求恳,九难自必酌量传授,只须学成少许,便终身受用不尽。但任何要下苦功之事,他都避之惟恐不及,昨晚被公主绑住了鞭打焚烧,心中怨怪众师父不传武功,此刻师父当真要传了,他却哼哼唧唧的呻吟,说道:“师父,我头痛得紧,好像要裂开来一般,身上皮肉也像要一块块的掉下来。”
  九难点头道:“你快去休息,以后跟这小丫头少见为是,当真非见不可,也得带上十几个人在一起,她总不能公然跟你为难。她给的饮食,不论什么,都不能吃喝。”
  韦小宝连声称是,正要退出,九难忽问:“她昨晚为了什么事打你?难道她不知皇帝很喜欢你么?”韦小宝道:“她……
  她不愿嫁去云南,说是我出的主意。咱们师徒俩对付她母亲之事,好像小贱人也知道了。”这样轻轻一句谎话,便将公主昨晚打他的缘由,一大半推到了九难身上。
  九难点头道:“定是她母亲跟她说过了,以后可得加倍小心。”心想:“那日我在宫中对付假太后,手段甚是狠辣。但那日小宝没露面,难道竟给假太后看出了端倪,以致命她女儿下手报复?”
  一行人缓缓向西南而行。每日晚上,公主都悄悄叫韦小宝去陪伴。韦小宝初时还怕师父和天地会的同伴知觉,但少年人初识男女之事,一个娇媚万状的公主缠上身来,哪肯割舍不顾?便算是正人君子,也未必把持得定,何况他从来不知伦常礼法为何物。起初几日还偷偷摸摸,到后来竟在公主房中整晚停宿,白天是赐婚使,晚上便是驸马爷了。众宫女太监一来畏惧公主,二来韦小宝大批银子不断赏赐下来,又有谁说半句闲话?
  那晚阿珂扭脱公主手足关节,公主自然要问韦小宝这个“师姊”是谁。韦小宝花言巧语一番,公主性子粗疏,又正在情浓之际,便也不问了。
  两个少年男女乍识情味,好得便如蜜里调油一般。公主收拾起刁蛮脾气,自居奴才,一见他进房,便跪下迎接,“桂贝勒,桂驸马”的叫不住口。当日方怡骗韦小宝去神龙岛,海船之中,只不过神态亲昵,言语温柔,便已迷得他六神无主,这一会真个销魂,自是更加颠倒。两人只盼这一条路永远走不到头。阿哥虽然杂在宫女队中,韦小宝明知她决不会如公主这般对待自己,竟然也就忍得不去讨好勾搭。
  这一日来到长沙,陆高轩从神龙岛飞马赶来相会,带了洪教主的口谕,说道教主得到两部经书甚是喜悦,嘉奖白龙使办事忠心,精明能干,实是本教大大的功臣,特赐“豹胎易筋丸”的解药。韦小宝这些日子来胡天胡帝,早忘了身有剧毒,听他如此说,却也喜欢,当下和陆高轩及胖头陀服了解药。胖陆二人又躬身道谢,说道全仗白龙使建此大功,二人才得同蒙教主恩赐灵药,除去身上的心腹之患。
  陆高轩又道:“教主和夫人传谕白龙使,余下六部经书,尚须继续寻访。白龙使若能再建奇功,教主不吝重赏。”韦小宝道:“那自然是要努力的。教主和夫人恩重如山,咱们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胖陆二人齐声道:“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白龙使永享清福,寿比南山。”韦小宝微笑不语,心道:“清福有什么好享?日日像眼下这般永享艳福,寿比南山才有点儿道理。” 
 
第三十回 镇将南朝偏跋扈 部兵西楚最轻剽
  韦小宝和公主只盼到云南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但路途虽遥,行得虽慢,终于也有到达的一日。
  贵州省是吴三桂的辖地,在贵州罗甸驻有重兵。建宁公主一行刚入贵州省境,吴三桂便已派出兵马,前来迎接。
  将到云南时,吴应熊出省来迎,见到韦小宝时称谢不绝。
  按照朝礼,在成亲之前,他与公主不能相见。
  其时公主正和韦小宝好得如胶似漆,听到吴应熊到来,登时柳眉倒竖,大发脾气。当晚公主对韦小宝说,怎生想个法子,把吴应熊送去见阎王,便可和他做长久夫妻。韦小宝吓了一跳,心想假驸马不妨在晚上偷偷摸摸的做做,真驸马却万万做不得。公主见他皱眉沉吟,怒道:“怎么不作声了?要送吴应熊这小子去见阎王,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韦小宝道:“送是一定要送的,只不过咱们得等个机会,这才下手,可不能让人起了疑心。”公主道:“好,暂且听你的。总而言之,我是跟定了你,我决不跟这小子同床。
  你如不送他去见阎王,咱们什么事都抖了出来。我跟吴三桂说,你强奸我。就算皇帝哥哥再宠你,只怕吴三桂也会将你斩成了十七廿八块。你就先见到了阎王老子,算是替吴应熊做先行官罢!
  韦小宝大怒,挥手便是一记耳光,喝道:“胡说八道,我几时强奸你了?”公主嘻嘻笑笑,伸臂搂住了他,柔声道:“你这狠心短命的小冤家,下手这么重,也不怕人家痛吗?”
  这一日将到昆明,只听得队中吹起号角,一名军官报道:“平西王来迎公主鸾驾。”
  韦小宝纵马上前,只见一队队士兵铠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驰到眼前,一齐下马,排列两旁。丝竹声中,数百名身穿红袍的少年童子手执旌旗,引着一名将军来到军前。一名赞礼官高声叫道:“奴才平西亲王吴三桂,参见建宁公主殿下。”
  韦小宝仔细打量吴三桂,见他身躯雄伟,一张紫膛脸,须发白多黑少,年纪虽老,仍是步履矫健,高视阔步的走来。韦小宝心道:“普天下人人都提到这老乌龟的名头,却原来是这等模样。”韦小宝见他走到公主车前,跪倒磕头,站在一旁,心中先道:“老乌龟吴三桂免礼。”待他叩拜已毕,才道:“平西亲王免礼。”
  吴三桂站起身来,走到韦小宝身边笑道:“这位便是勇擒鳌拜、天下扬名的韦爵爷?”韦小宝请了个安,说道:“不敢。
  卑职韦小宝,参见王爷。”吴三桂哈哈大笑,握住他手,说道:“韦爵爷大仁大义,小王久仰英名,快免了这些虚礼俗套。小王父子,今后全仗韦爵爷维持。如蒙不弃,咱们一切就像自己家人一般便是。”
  韦小宝听他说话中带着扬州口音,倒有三分欢喜,心道:“辣块妈妈,你跟我可是老乡哪。”说道:“这个却不敢当,卑职岂敢高攀?”话中也加了几分扬州口音。吴三桂笑道:“韦爵爷是扬州人吗?”韦小宝道:“正是。”吴三桂笑道:“那就更加好了。小王寄籍辽东,原籍扬州高邮。咱们真正是一家人哪。”韦小宝心道:“辣块妈妈,原来你是高邮咸鸭蛋。扬州出了你这个大汉奸,老子可倒足了大霉啦。”
  吴三桂和韦小宝并辔而行,在前开道,导引公主进城。昆明城中百姓听得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街道旁早就挤得人山人海,竞来瞧热闹。城中挂灯结彩,到处都是牌楼、喜幛,一路上锣鼓鞭炮震天价响。韦小宝和吴三桂并骑进城,见人人躬身迎接,大为得意。但转念又想:“这样如花似玉的公主,又骚又嗲,平白地给了吴应熊这小子做老婆,老子还千里迢迢的给他送亲,臭小子的艳福也忒好了些。”又感愤愤不平。
  吴三桂迎导公主到昆明城西安阜园。那是明朝黔国公沐家的故居,本就崇楼高阁,极尽园亭之胜,吴三桂得到公主下嫁的讯息后,更大兴土木,修建得焕然一新。吴三桂父子隔着帘帷向公主请安之后,这才陪同韦小宝来到平西王府。
  那平西王府在五华山,原是明永历帝的故宫,广袤数里,吴三桂入居之后,连年来不断增添楼台馆阁。这时巍阁雕墙,红亭碧沼,和皇宫内院也已相差无几。
  厅上早已摆设盛筵,平西王麾下文武百官俱来相陪。钦差大臣韦小宝自然坐了首席。
  酒过三巡,韦小宝笑道:“王爷,在北京时,常听人说你要造反……”吴三桂立时面色铁青,百官也均变色,只听他续道:“……今日来到王府,才知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吴三桂神色稍宁,道:“韦爵爷明鉴,卑鄙小人妒忌诬陷,决不可信。”韦小宝道:“是啊,我想你要造反,也不过是想做皇帝。可是皇上的宫殿没你华丽,衣服没你漂亮。皇上的饭食向来是我一手经办,惭愧得紧,也没你王府的美味。你做平西王可比皇上舒服得多哪,又何必去做皇帝?待我回到北京,就跟皇上说,平西王是决计不反的,就是请你做皇帝,您老人家也万万不干。”
  一时之间,大厅上一片寂静,百官停杯不饮,怔怔的听着他不伦不类的一番说话,心下都怦怦乱跳。吴三桂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寻思:“听他这么说,皇帝果然早已疑我心有反意。”只得哈哈的干笑几声,说道:“皇上英明仁孝,励精图治,实是自古贤皇所不及。”韦小宝道:“是啊,鸟生鱼汤,甘拜下风。”
  吴三桂又是一怔,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尧舜禹汤”,说道:“微臣仰慕皇上俭德,本来也不敢起居奢华,只不过圣恩荡浩,公主来归,我们不敢简慢,只好尽心竭力,事奉公主和韦爵爷。待得婚事一过,那便要大大节省了。”心想这小子回去北京,跟皇帝说我这里穷奢极欲,皇帝定然生气,总得设法塞住他的嘴巴才好。
  哪知韦小宝摇头道:“还是花差花差、乱花一气的开心。
  你做到王爷,有钱不使,又做什么王爷?你倘若嫌金银太多,担心一时花不完,我跟你帮忙使使,有何不可?哈哈!”他这句话一说,吴三桂登时大喜,心头一块大石便即落地,心想你肯收钱,那还不容易?
  文武百官听他在筵席之上公然开口要钱,人人笑逐颜开,均想这小孩子毕竟容易对付。各人一面饮酒,一面便心中筹划如何送礼行贿。席间原来的尴尬惶恐一扫而空,各人歌颂功德,吹牛拍马,尽欢而散。
  吴应熊亲送韦小宝回到安阜园,来到大厅坐定。吴应熊双手奉上一只锦盒,说道:“这里一些零碎银子,请韦爵爷将就着在手边零花。待得大驾北归,父王另有心意,以酬韦爵爷的辛劳。”韦小宝笑道:“那倒不用客气。我出京之时,皇上吩咐我说:‘小桂子,大家说吴三桂是奸臣,你给我亲眼去瞧瞧,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你可得给我瞧得仔细些,别走了眼。’我说:‘皇上万安,奴才睁大了眼睛,从头至尾的瞧个明白。’哈哈,小王爷,是忠是奸,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
  吴应熊不禁暗自生气:“你大清的江山,都是我爹爹一手给你打下的。大事已定之后,却忘恩负义,来查问我父子是忠是奸,这样看来,公主下嫁,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说道:“我父子忠心耿耿,为皇上办事,做狗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德。”
  韦小宝架起了腿,说道:“是啊,我也知道你是最忠心不过的。皇上倘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招你做妹夫了。小王爷,你一做皇帝的妹夫,连升八级,可真快得很哪。”吴应熊道:“那是皇上天恩浩荡。韦爵爷维持周旋,我也感激不尽。”韦小宝心道:“我给一只小乌龟你做做,不知你是不是也感激不尽?”
  送了吴应熊出去,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十扎银票,每扎四十张,每张五百两,共是二十万两银子。韦小宝又惊又喜,心想:“他出手可阔绰得很哪,二十万两银子,只是给零星花用。老子倘若要大笔花用,岂不是要一百万、二百万?”
  次日吴应熊来请钦差大臣赐婚使赴校场阅兵。韦小宝和吴三桂并肩站在阅兵台上。平西王属下的两名都统率领数十名佐领,顶盔披甲,下马在台前行礼。随即一队队兵马在台下操演。藩兵过尽后,是新编的五营忠勇兵、五营义勇兵,每一营由一名总兵统带,排阵操演,果然是兵强马壮,训练精熟。
  韦小宝虽全然不懂军事,但见兵将雄壮,一队队的老是过不完,向吴三桂道:“王爷,今日我可真服了你啦。我是骁骑营的都统,我们骁骑营是皇上的亲军,说来惭愧,倘若跟你部下的忠勇营、义勇营交手,骁骑营非大败亏输,落荒而逃不可。”
  吴三桂甚是得意,笑道:“韦爵爷夸奖,愧不敢当。小王是行伍出身,训练士卒,原是本份的事儿。”
  只听得号炮响声,众兵将齐声呐喊,声震四野,韦小宝吃了一惊,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倒椅中,登时面如土色。
  吴三桂心下暗笑:“你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弄臣,仗着花言巧语,哄得小皇帝的欢心,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屁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居然晋封子爵,做到骁骑营都统,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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