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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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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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往前去吗?”平尾向陷入沉思的杜丘问道。

  “不,先回去吧。”

  杜丘告诉平尾,为了拍一部科教影片的外景,需要找一处悬崖。

  “能借我一条划浆的小船吗?明天一早还你。”

  “小船,夜里坐小船到悬崖底下转?那太危险啦!叫那些鲨鱼撞上,小船都会撞翻的!”

  平尾指了指那些令人恐怖地游动着的三角形鲨鱼鳍。转眼间,犹如风帆一般的鲨鱼鳍又多了三个。

  “我留神点。我想详细观察一下黑暗中的悬崖从破晓到日出的变化,这是编写剧本必需的。”

  尽管话已出口,但杜丘对于自己能否潜入、是不是就此罢手,还犹疑不定。

  “小船倒有……”平尾露出了不得不赞成的表情,目光从杜丘移向了鲨鱼。

  “他们来了!”平尾喊道。

  只见,在二十多米高的断崖上,出现了十来个人影,向海里投着东西。看样子,象是猎狗的尸骸。崖下的海面上,五六只鲨鱼劈波斩浪急速游击。

  传来一阵女人娇媚的叫声。

  杜丘突然感到不寒而栗。能把对自己做出了贡献的实验动物的尸骸,漫不经心地扔给鲨鱼,这样的人,心是残忍的。他们是一群神经麻痹的人。为了保住自身、满足私欲,酒井可以不惜杀人;为了一己的利益,堂塔可以若无其事地进行人体实验;而做为厚生省药事科长的北岛龙二,则无所顾忌地向从事不法活动的同业界贪婪地索取贿赂,还以同业界的保护者自居,实在过于无耻。

  ——必须彻底揭发他们!

  把杜丘逼进逃亡生活的元凶,此刻正在悬崖上,由艺妓陪伴着,怡然自得地向鲨鱼扔着动物尸骸。杜丘感到心里一阵刺痛。他觉得自己也正在被扔下那个深渊。

  “这帮混蛋,把他们喂鲨鱼才好!”平尾恶声咒骂着。

3

  杜丘划着小船出港时,已经过了午夜一点。

  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夜,只有星星发出幽光。海上风平浪静,漆黑一片。船浆的每一次划动,都使海中那些夜光虫发出的稀薄的、银溶液一般的微光飘摇不已。

  他划了将近一小时,看见了白天看好的那片断崖。在闪烁的星光中,断崖已和大海溶为一体,浑然不分。杜丘轻轻地把船划近一块岩石尖角。仰首望去,断崖犹如帝王的城堡,巍然耸立;漆黑的岩层高悬着,好象淡青色的天花板。

  他尽量不出一声地划着浆,绕过岩石尖角。转过去,就是鲨鱼出没的深潭了。

  除了微波荡漾发出的细碎的水声,潭里死一般的寂静。杜丘用惯于黑暗的眼睛仔细搜寻,却未发现鲨鱼的踪影。

  ——它们都睡了?

  鲨鱼是否有夜间活动的习性,杜丘毫无所知,但愿它们昼出夜伏才好。小船无声地划进了潭里。

  船靠了岸。在铁梯子下面,有一块平整的岩石,是用水泥抹平的。风平很静时,这儿大概是停靠汽船的,上面埋着一根柱子。杜丘把小船拴在桩子上,又卸下了船上的东西。他在伊东市潜水用具商店租来了一套潜水用具,为了防备万一,还准备了猎鱼枪和水下灯。

  他换上潜水服。那是带有帽罩和轻便鞋的简易潜水服。在深冬的海里潜水,没有它是不行的。穿上合成橡胶的轻便鞋,走起路来毫无声响,对于潜入研究所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这也是考虑到万一可能出现的情况。当迫不得已海上逃走时,穿普通外衣极不灵活,在游到小船之前,难以躲过鲨鱼的进攻。而且,寒冷也将把他的身体冻僵。

  换上潜水服,身体顿时感到轻了许多。潜水服紧贴着皮肤裹住身体,使他从紧迫的压力中产生出一种漂浮感。

  杜丘仰头看看铁梯子。在黑漆漆的悬崖上方,只有星星在闪动。敌人的营寨,正在黑暗的幽冥中沉睡。

  他的脚踏上了铁梯子。两手刚一触到梯子上,立刻有一股冷气袭上全身。他慢慢地爬上去。随着身体的上升,他感到头上好象有一块令人恐怖的黑布正在急速绞紧,在最上面形成了一个圆锥形的狭小的尖角。回头望去,在远远的深潭之上,映不出一丝星光,甚至连小船的影子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

  有陷阱吗?也许,等他爬到顶上,铁梯子就要被警卫推向夜空。这种不祥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似乎感到,自己即将从二十多米高的昏黑的高空,哀号看跌进鲨鱼群集的深渊。

  杜丘咬紧牙关。恐惧,加上漂浮感,使他的手脚感觉失常。爬到中途,他忽然想起了从日高牧场草原,冲向无依无靠的夜空时的情景,想起了起飞的一刹那间那种不堪忍受的孤独感。和那一刻想比,与其说这是断崖绝壁,勿宁说它就是平坦的大地。

  爬到顶了!他向周围扫了一眼。万赖俱寂,研究所仍在沉睡之中。大楼门就在跟前,他踏着草坪向门口走去。轻轻一转把手,门开了,他溜进去。

  ——成功了!

  对于如此轻易的成功,他感到有些扫兴。前面那样戒备森严,围上铁蒺藜,甚至在高墙上装上电线,可背后却留下明显的漏洞。也许,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人竟敢从鲨鱼成群的海上钻进来?

  或许,这又是一个圈套。

  他用电筒照杠向前走。尽管是瓷砖铺的地面,但穿着合成橡胶的轻便鞋,一丝声音也没有。长长的走廊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一个食房间。有几扇门上挂着研制科的牌子,发出一股浓烈的药味。

  另外几扇门上,挂着资料室的牌子。他试着转了转把手,竟然也没上领,于是推门进去。

  在手电光下,他看到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复杂的机器,象是缩微胶卷阅读器。再里面是一个书架,塞满了世界各国的药物学文献和书籍。面对着这些,杜丘感到无从下手。刚刚潜入这里,在他心里就过早地产生了一种失望感。如果是个内行的专家来到这里,情况就不同了,而杜丘却完全是个门外汉。即使进来了,又能发现什么呢?

  他离开资料室。凹字形的走廊,仍是一片寂静,好象又已设下的圈套。整座大楼都死一般的沉寂。有一条楼梯通向二楼,但他没去,继续往前走。沿着走廊向左拐,是药理研究科,有几扇门上挂料牌子。

  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杜丘停住了脚步。声音就来自跟前的一个房间。

  ——是警卫室?

  没有别的动静,只有细微的声响,还断续地在静溢的夜色中回响。那好象是一间实验动物饲养室,杜丘放下心来。他悄悄走近前,把门推开一道缝,用电筒照了照。那是小白鼠的饲养室,笼子里养着大批小白鼠。有些还做着记号,标明正在进行某种实验。

  他顺次打开那一排房间,有的屋里是兔子,也有的屋里是老鼠,房间里都装着暖气。

  杜丘打开第四个房间,一看到那些东西,他差点喊出声来。

  ——蜘蛛!

  那里有数不清的蜘蛛,每个小笼子里装着一只。有小蜘蛛,也有凶狠的大蜘蛛,甚至还有长满长毛的南美毒蜘蛛,都无声地伏在笼子里。在手电光下,它们的姿态更加令人恐怖。

  寒气袭来,杜丘骤然感到一阵战栗。

  这战栗,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他想起了朝云家树上受公害影响的蜘蛛拉起的那些蛛网。在市区,大蜘蛛并不多见,但却偏偏在朝云家拉了那么多网。尽管还搞不清其中的奥妙,但是,与跟前这令人厌恶的景像,难道没有什么联系吗?

  和矢村的谈话,也浮现在脑海。矢村认为朝云案件的关键是要搞清蜘蛛网,这到底有什么根据呢?

  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掠过全身,他凝神注视着隐蔽着凶险和邪恶的夜色。

  ——这研究所里肯定有奥妙。

  在蜘蛛那可怕的形象刺激下,他似乎产生出一种预感。

  尽管矢村来这里进行过调查,但他并未发现横路敬二与东邦制药公司有联系的证据。即使有证据,也早被酒井付之一炬了。矢村知道从正面难以攻破,所以暗示杜丘潜入内部。然而,且不说矢村,就连杜丘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明知证据肯定早已被破坏了。

  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此刻,杜丘感到自己内心涌出一股预见力。他越来越感到,在烟与蜘蛛网、蜘蛛网与朝云家、横路与酒井之间,隐藏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这儿就是连接酒井与横路的链条中关键的一环,这儿有解井朝云案件中阿托品容器之谜的钥匙!在这种预见力的作用下,对于蜘蛛那奇丑无比的圆鼓鼓的大肚子,杜丘也不再感到那么厌恶了。

  他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离开饲养室,沿走廊向前走去。再前面就是大门,左面是办公室,屋门没上锁,他走了进去。杜丘准备对办公室彻底搜索一番。研制科、资料科、药理研究科,他都没有碰。此刻,充满他头脑的预见力告诉他,发现线索的可能性,只存在于办公室。

  办公室有四十平方米大小。研究所依然在沉睡,杜丘想到了酒井、堂塔和北岛,他们此刻可能正在那一幢房子里,搂着女人酣然入梦。

  办公室里有五台投影机,还有一排铁书架和文件柜,有几个柜子和抽屉锁着。工作日志、出缺席登记簿、帐簿、传票——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然而,能说明与横路来往关系的,却只字皆无。他粗略翻了翻,不禁大失所望。解开阿托品容器之谜,难道毫无希望了?

  他看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种地过去,已快四点了。他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懊恼的焦躁。最晚四点半之前,他必须离开这里。

  ——希望过高了?

  还有两个上锁的抽屉没有打开。他用带来的螺丝刀撬了下,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响声,但抽屉却没有打开。

  ——有人来了?

  杜丘立刻蹲下身。他听到有点声音传来,像是人的脚步声。

4

  杜丘关了电筒,蹲伏在桌子阴影里。

  难道听错了?那声音再没出现。他静静地等了几分钟,放下心来,可刚一挪动身体,突然感到有个东西碰在他脸上。定睛一看,原来是挂在桌子腿上的几本记事本。他摘下一本,用电筒照了照。

  封面上写着:蜘蛛饲养簿。

  看到这几个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杜丘立刻紧张起来。他把本子放在地板上,用电筒照着翻看。这很象办事员记的饲养日志,相当杂乱,不过还能看出,上面记着很久以前开始购进蜘蛛的情况。手上的污垢,已经把本子弄得肮脏不堪。

  上面也记了一些有关雌蜘蛛的生育、交尾等略微有趣的事,杜丘详细查看着,然而,却没有任何一处露出横路的名字。

  翻开另一页时,杜丘愕然呆住了,眼睛死死地盯在本了上。那上面写着——

  “八月二十六日,送酒井部长大蜘蛛十只。原定送关西产大蜘蛛,但因无货,送去东北产的、正投给黄菪碱的那种。

  ——八月二十六日送了大蜘蛛?那不正是朝云死的前三天吗?朝云的妻子说过,也就在那两三天时间,院子里突然出了很多蜘蛛网……

  ——这是为什么?

  杜丘关了电筒,出神地凝视着黑暗。他似乎看见,在黑暗的尽头,有一团疑云如同黑点一般浮现出来,向着他急速靠近,越来越大,形成了一片汹涌的黑色波涛。

  在黑色波涛的彼岸,朝云家的宅邸清晰可见。就在那院子里出现市区少见的人蜘蛛拉起蛛网的同一天,酒井义广接到了送给他的十只大蜘蛛!

  ——难道是偶然的巧合?

  忽然间,朝云宅邸的幻影不见了,黑色的波涛也无影无踪。杜丘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象一架转动的水车,发出咚咚的响声。他想起,在朝云死前三天的晚上。酒井义广、北岛龙二还有青山祯介,一同到了朝云家,直到很晚……

  ——他到过朝云家的院子!

  酒井往院子里放了十只大蜘蛛!那是为什么呢?目的何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脉搏仿佛停滞了。

  杜丘长出一口气,清醒过来。他把记录本装进带来的塑料袋,用一个胶筋套封住口,塞进贴胸的上衣里。只一瞬间,他做完了这一切。

  突然,有一个东西从黑暗中跑来。那是一只狗,它发出尖厉的狂吠。杜丘愕然僵立。狗肯定嗅到了他的气味。他急忙离开办公室。狗在大门外疯狂地咆哮着,用前腿敲打着玻璃门,玻璃眼看要被撞碎了。月光下,露出它狰狞的身影。

  杜丘大步跑出走廊。一刻也不能犹豫,等那些人出来撤掉铁梯子,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向门口跑去。窗外,杂乱的脚步声和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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