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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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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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道的警察正在张网以待吗?

  或许,横路的父母家已不在北海道了,此刻他是在朋友家或是旅馆里疗养?如果是这样。那么,警察的说法就可以解释即使已经埋伏了警察,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在收款处,杜丘仍然扭过脸去付款。服务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看看帐单,接过了钱。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却盯住杜丘的侧面使劲看着,那目光似乎表明,她已经注意到了什么。杜丘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这女人不会喊起来吧……

  女人一边慢慢地仔细算帐,一边打量着杜丘。

  “谢谢光临,请多加小心。”

  “谢谢。”杜丘点点头,走了出来。

  他向车站走去。自己的身影映在商店的橱窗上,尽管表情是那样严峻而冷酷,但内心却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冷落。

  从千岁来到苫小牧,然后乘上了日高本线的列车。已经过了旅行的旺季,车内空空荡荡。他并不是初次来到北海道。在学生时代,曾经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游了整个北海道。即便是初次,现在也毫无游山玩水的心情了。他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茶馆里的收款员说“请多加小心”,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一直在心里捉摸着这句话。这是对旅行者顺口说出的一句普通的客套话呢,还是由于刚刚在电视里看到的犯人就在眼前,这才特意说的呢?大概是属于后一种情况,杜丘想。从她的语气上,就使人想到这一点。如果真是这样,从这件事上倒可以看出老百姓通常所采取的立场。明明知道是个凶犯,却说“请多加小心”,这种情况,在当检察官时是根本不可想象的。那时,如果遇到这种人,自己一定会严厉责备他没有履行报告的义务。

  他感到,在老百姓的思想中,存在着一种对逃亡者赞助的因素。因为逃跑的人并不都是罪犯。由于种种原因而逃跑的人们,也许正因为有着这种小小的善意的赞助,才忍受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太单调啦,北海道的海岸线。”

  坐在对面的一位年老的绅士,和杜丘搭起话来。

  杜丘微微一笑,算做回答。他想安静一会儿。

  “我从东京一个人出来旅行,姓大内。”大内操着关西口音说了起来。”老伴去世啦。您也是从东京来的吧?”

  “啊,是啊。”

  “到哪儿去呀?”

  “想到终点……”

  “我也是啊。今晚打算就住在样似,明天从襟裳呷出发。经黄金道路去带广。怎么,和您好象在哪儿见过似的,哦,咱们在一个旅店住过吧。”

  “啊,是吗?”

  杜丘含糊其词地回答了一句,把视线投向海面。没有什么景色可观赏的海面,一望无际。怎么才能摆脱这位老人呢?杜丘焦躁起来。

  “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吧?”

  “没有。”杜丘很怕老人的絮叨。

  “怎么样?看看吧。那位逃跑的检察官,竟然杀了人呢。”

  “啊,这事看过了,不用啦。”

  杜丘慌忙制止要上行李架去取包裹的大内,紧张得说话时嘴都有点笨拙。

  “是吗?”大内坐下,“不管怎么说,这个检察官多少也有点太越轨了……”

  有了可以闲聊的人,大内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啊,是啊。”

  “不过,现在的这个社会,到处都是互相倾轧啊。我是个退休的银行分行行长,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过去有一句老话,‘现金窗口,当面点清’,你知道吧?”

  “不知道。”

  “就是那样。我们那个时候,在窗口,即使错付出去多少现金,也不往回退。就是顾客发觉了还回来,我们也要说‘本银行决无差错’,拒绝收款,表现出很有信用的气魄。可是现在呢?这是去年的事了——我常去的一个店的老板,有一次从银行取款,不知怎么弄错了,是六十几万日元,付给了六十七万日元,多付了点。结果呢,老板回到家里一看,有两个银行职员早已在家里等他了。简直像从他口袋里硬往出掏似的,把多的那部分钱收回去了。只不过值一千日元一盒的点心……”

  “真不上算。”

  说的是这种事,杜丘松了一口气。

  “老板很是不满。当然,返还是应该的,可是,在我们那个时候,即使银行倒闭,也绝干不出这种下作的事。如果多付的要讨还,那么顾客回去发现钱不够,再来找帐也不能拒绝啦。这是合乎情理的吧,可是……”

  “要是这样说,当然是对的。”

  这是合乎情理的事。

  “这是社会上互相倾轧所致啊。虽然这位逃跑的检察官有些越轨行为,但也可以说是出于无奈吧。不过,我认为,做为一个检察官,犯了罪就应该严惩自己,不这样,怎么能追究别人的罪责呢。”

  杜丘点点头。

  ——越轨吗?

  为了摆脱莫须有的罪名而逃跑,这是越轨吗?可是,社会已经把犯罪的烙印,深深打在杜丘身上。

  “然而,也有人说这位逃跑的检察官是清白无辜的……”大内还不想转移话题:“人哪,不论是谁,都不能预见以后的事情。不,连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是被人称为铁饭碗的银行职员也难免不出事,也有陷入酒色的圈套之中而失足的人。我也有过那么几次险事呢。现在想起来,被人遗弃,还不如做一个逃犯,真是让人寒心哪。你就是一个地位稳定的检查官,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吗?

  杜丘向窗外看去。

  列车沿着单调的海岸线,不停地奔驰着。

  车轮的声音,并不能使人感到这是朝着弄清事实真相的方向前进。在杜丘听来,它是那样沉重,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小海边位于海边川上游。从地图上看,这儿有两条路,一条越过郡境,通向幌别川;另一条经过爱萨曼别川和塔克内,走向日高山脉。日高山脉从襟裳呷开始,中经广尾岳、乐古岳,再从神威岳向北去,把平原分成了两部分,而小海边正位于日高山脉的西南。

  杜丘没有到终点样似,而在离样似约有三站的一个小站下了车。不知道那里设下了什么埋伏没有,最好还是避开样似站为妙。

  乘公共汽车到达样似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他从西样似郊外路上了沿着海边川的一条路。路两旁是很大一片针叶树树林。像赤杨这类的阔叶树,现在已经落叶了。一到九月下旬,北海道就是初冬天气。这里没有晚秋,秋天的帷幕刚刚落下,冬天就紧接着来临。

  哪儿也没有看见警察的影子,只有运木材的汽车偶尔通过,而且,还是相隔好长一段时间才有一辆。太阳落山了。他感到自己走路的声音很响。

  ——横路敬二还在吗?

  这是杜丘最担心的问题。横路如果看到了电视或报纸,就有可能赶到妻子的娘家去。也许,寺町俊明和横路敬二就是同一个人。那他得知妻子已死之后,自己反倒要藏起来了。杜丘估计到了这种情况。因为横路不仅害怕那个已经杀害自己妻子的复仇者,而且更要避免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此外,还有杀人犯,——象杀害横路加代那样,杀人犯也许已经抢先了一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首先要查明情况,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杜丘掀起了外衣领子。天色渐晚,路上已经映不出影子了,有些寒气袭人。

  村落沿着河流,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岸边。日高山脉的西南部,是北海道降雪最少、气候温和的地方。山脉挡住了北风,阿伊努族人的村落布满了这一带。这些星星点点的村落,就是阿伊努族的居民点。

  天黑了,杜丘向一位阿伊努老人问路。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犀利地向着杜丘的打扮看了一眼,随后用手指指河的上游。老人的表情给人的印象是阴暗的,似乎对坎坷的人生满含着愠怒。杜丘对此并不感到奇怪。过去来北海道的时候,也多次遇到过这样的阿伊努族老人。有时,他们的眼里甚至闪出残忍凶暴的目光。杜丘说不清对他们应如何评价。

  杂树林里响起了风声。杜丘要去的村子,就在那一片叶子落光了的杂树林旁边。在一个漏出了灯光的门前,他敲了敲门。

  “横路敬二家在哪儿?

  “就在前边。”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语气含糊不清。“你们认识吗?”

  她的神情分明显示出,已经从报纸、电视上知道了发生的事情。杜丘感到,有一只可怕的触角,正在从周围无边的黑暗中向他伸来,使他惶恐不安。

  “啊啊,是朋友。”

  “就是红屋顶的那家。”说完,女人关上了门。

  趁着浓重的夜色,杜丘久久地凝视着横路家这座红屋顶的房子。

  危险的预感,使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横路的家就在这里,明明知道就在这里,警察为什么还要发表去向不明呢?也许,横路敬二曾一度回到这里,立刻又闻风逃跑,真的去向不明了吗?

  这是一座红色屋顶的小房子,窗户里灯影撞撞。虽然看不见人影,但里面有人住。

  杜丘有些犹豫起来。既然连附近的人都知道横路加代被害的事,那横路就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他也许去了石川县,但逃跑的可能性更大。看来,现在不能再去敲眼前的这个危险之门了。

  不,等一等。报导中尽管说了横路加代,担并没有提到北海道。所以,横路本人或家里人不说的话,村里的人就不会知道这件事。刚才那位妇女的神态,不过是自己多疑的猜测而已。

  杜丘又等了半小时,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当他习惯了这种危险的气息之后,心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真希望自己有野兽的嗅觉。

  杜丘迈开了脚步。既然已经来了,就绝没有半途而退的道理。他慢慢地走过去,敲敲门。“谁呀?”在离门较远的地方响起了嘶哑的声音。

  “请问……”

  杜丘刚说出这两个字,立刻闭住了嘴。门旁传来了几声隐约可辨的哗啦哗啦的声响,这是金属的碰击声,手铐!杜丘倏地转过身来。那也许不是手铐,但却有人紧靠着门旁藏在那里,而回答的声音又远离门口。

  就在杜丘跑出来的一刹那间,房门大开,纷乱杂沓的脚步声轰然而起。“站住,杜丘!”“不要跑?”“再跑开枪啦!”

  夹杂着乱哄哄的一片叫喊,在黑暗中响起了枪声。

  杜丘不顾一切地跑起来。必须跑得远远的,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脚步声逼近了,就象一群狰狞的野兽的声音。沿着大路跑会被抓住,杜丘拼命地跑进森林。

  森林里漆黑一片,辨不清方向。杜丘朝着与大路垂直的山顶跑去。手电的光线把森林切成几条,喊叫声就响在耳边。看不见脚下,只能在稀疏的星光下,摸索着前进。

  他感到,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了。但这还不是胜利,只不过是使追踪者暂时失去了目标而已。

  灌木丛漫山遍野,阻碍了光线,为杜丘开辟了一条逃跑的道路。追踪者的声音渐渐远去,杜丘心里开始踏实了。他曾经热衷于打猎,在当时,走山路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这些记忆,连翩浮现在他的脑海。

  ——胜利了。

  已经过了半小时,这使他确信这一点。追来的人声和手电光都消失了。他的脚被扎得疼痛难忍,只能瞒珊而行。但他仍然没有歇息,借着星光,继续向山顶奔去。森林中没有道路,他在灌木从中钻来钻去,坚持向高处攀登。心须远离这一带,哪怕多走出一步也好。等到天亮,护林的搜索队就要出动了。虽然这一带的警察可能没有警犬,但那可以用直升飞机运来。被它追上就不太容易逃脱了。

  杜丘继续走着。他准备一直走到早晨,不,就是到了早晨也要继续走下去,无论如何也要走到甩开搜索队为止。至于甩开以后怎么办,也只好到时候再说了。

  漆黑的夜,是看不清地图的。

  杜丘思索着记忆中的地图。登上山顶以后,从样似川上游越过郡境,就该进入日高山一带了。为了摆脱带着警犬的搜索队,必须跑到那一带去。

  第二天上午,他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小棚子。小棚子已经有些腐朽破败了,似乎还是在发掘矿床的鼎盛时期留下来的遗物。尽管它已经破得连小棚子都称不上,然而,此刻也不能有更大的奢求了。杜丘简直象跌倒一样躺了进去。一路上,虽然也曾稍微歇歇脚,但是没合一眼,实在是有些筋疲力尽。肚子也在辘辘作响。尽管今天早晨只吃了几个野草莓和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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