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一直盯着佐助的关系，所以鼬看得很明白，那一直空茫的黑色眼睛在最后一刻突然清醒过来一样的神采，然后刀锋转到一边，佐助看着仍然被刀风伤到的伤口，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痛苦、绝望、悲伤。
是怎么样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难道是我又做错了？）
“佐助……”
鼬伸出手，想要碰触佐助，但是佐助却反应很大地向后移动了很多，一直抵到了墙壁上，放开了捂住脸的手，不断地粗喘着，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榻榻米。
鼬看着这样的佐助，慢慢又收回了手，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件事却是没错了。
（是我又一次伤害了他……吧？）
四十七
——静默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
鼬不动，只是看着佐助，脸上的伤口凝结了起来。
佐助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直视着榻榻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
鼬终于还是最先开口了。
“佐助……你没事吧？”
“……我很好，现在感觉很好。”佐助抬起头，看上去毫无异状，然后走近鼬身边，伸出右手握住鼬的左脸颊，以拇指轻轻地拭去还未完全干涸的血液。
——毛骨悚然。
鼬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可以感觉到佐助因为长期训练而有些粗糙的手指在脸上碰触，动作温柔，但是他的直觉在拚命地拉着警报，不断叫嚣着“危险”“危险”，脖子后面感觉凉凉的，寒毛竖起。
佐助像是明了他的感觉，收回了手，然后将手指上的血液用舌头舔尽。
“很不错……”他像一只猫一样眯起了眼，左手一下子捏住鼬的脖子将他重新压制在垫被上，右手将插入榻榻米的草雉剑拔出，以和之前完全一样的轨迹对准鼬挥去。
佐助左手的力气很大，鼬因为窒息而感到一阵无力，但是他很快从这种状态中摆脱了出来，伸脚反击。
鼬的反击最终还是因为那阵无力而慢了一拍，并没有踢到佐助，他顺着鼬的力道纵身从鼬头顶越过，提着草雉剑在空中翻身落地，重新持剑对准鼬。
“咳咳……”鼬从床上爬起来，警觉地对着佐助。
——之前他并不反抗，是因为生无可恋，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既然觉察到了佐助的异常，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丢下他——至少，也要知道让佐助这样的原因。
现在的形势对他并不好，虽然佐助只能用体术，但是鼬本身大病初愈体力不足，他不可能对无法防御这一招的佐助用天照，而月读对于精神力高于他的佐助也不顶用，而且现在这里的狭小空间也限制了忍术的发挥，单论体术，没有携带任何忍具的他是无法比过有草雉剑在手的佐助的。
“你不是佐助……”
“不，我当然是宇智波佐助！”对面的佐助坚定地说道，“虽然不是平时的‘我’……但我也是宇智波佐助……宇智波鼬，你有什么资格否定我的存在！？无论是平时爱着你的‘我’，还是现在憎恨你的我，都是宇智波佐助的一部分没错！”
“——或者是，你没有勇气承懧我憎恨你的事实？”佐助恶意地笑了起来。
——鼬承认，在感知到那种违和感的时候，他确实窃喜过。
或许憎恨自己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佐助？——这样的想法令他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但是他看穿了这样的自己，却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自己的窃喜，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是的，他说的没错。）
（对着自己散发着杀意和恶意的这个人，确实是宇智波佐助没错。）
这个认知令鼬悲伤。
在鼬因为自己的话而失神的一刹那，佐助的笑容拉大，草雉剑向着鼬挥去。
鼬狼狈地躲过这一击，锋利的剑身割破了他的袖口，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后背撞上纸门，那道门因为他这一撞和之前鬼鲛的凶暴对待终于整个倒了下去。
原本抵着纸门的鼬因为这个意外而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佐助当然也发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刀势一转，再度向鼬的心脏直刺而去。
“呃——”
鼬睁大了眼睛，那道刀势最终并没有劈下来，佐助的左手抓住了剑身，血液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佐助似乎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鼬，视线在鼬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敛下眼睫，右手抽回草雉剑送回剑鞘，然后一言不发地从鼬眼前消失。
因为担心而并没有走远的鬼鲛和阿一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佐助……”鼬从发呆中醒悟了过来，随即双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神光。
虽然他不知道在佐助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宇智波斑肯定会知道。
（——看来，有必要再好好拜会一下这位祖先了。）
*
“阿一姐，楼上是怎么了？”
几个女孩子们听到楼上那巨大的纸门撞到地上的响动，纷纷好奇地询问。
“没有事情，”阿一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烦躁，“你们去忙你们的吧，马上就是晚上了，不要上去打扰客人。”
“是~”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女孩子们还是听话地一哄而散，继续自己最后的工作去了，为夜晚的到来而更换衣服准备着。
笑羽也是其中一员，她做好最后一点事，换上属于夜晚的游女装束——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在这里有不少，以游女为正职，空闲的时候也会来旅舍帮忙。
她从旅舍后门走入公馆后门，等在自己的房间内，等着帮工的小女孩将今晚的客人引入——这位客人昨天也来了她这里，是约好他今晚过来的。
纸拉门的声音响起，笑羽跪坐着，双手三指并拢，捻在榻榻米上，落落大方地向下一拜，露出形状美好的后颈。
小女孩带着客人进门，确实是昨天约定的那位苍白色长发的三十多岁男子。
“恭迎驾临，旦那。”笑羽抬起头，笑得十分动人。
和艺妓不同，她们这种游女习惯将所有客人叫做“旦那”。
这个客人虽然看上去比她大了十岁有余，穿着打扮也有些奇怪，但是却是那种所有游女都会欢迎的类型，因为他对于女性都十分礼貌，不会太过不规矩。
自来也哈哈一笑，在笑羽身边坐下。
*
自来也来到这里当然不是巧合。
在大和、鸣人、小樱、佐井带回了那些关于宇智波族当年灭族内幕的消息之后，直率的纲手马上质问了两位顾问，水户门炎和转寝小春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但是对于火影也不能太过不客气，因此只能敷衍了事。
从两位顾问的态度上，虽然没有直接的承懧，但是纲手对于宇智波佐助的说法已经相信了一半，再加上顾问团总是能反常地比暗部更早得到【晓】的内幕信息、以及当年的灭族事件中的种种反常，她对于这件事已经信了六□分，但是仍然有疑虑。
疑虑，要怎么办呢？
——很简单，当面询问那对宇智波兄弟就可以知道了。
东之密所的地下基地被发现之后，那里迅速被转移了，新的地点还未被发现，因此纲手只能盯着音忍村和佐助曾经出现过的泷隐村附近一带。
这可以说是歪打正着。
音忍村虽然没有异动，但是泷之国那里却发现了宇智波佐助的消息，还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晓之朱雀宇智波鼬和他的搭档晓之南斗干柿鬼鲛。
自来也立即前往这里。
——只是，音忍村的情报也丝毫不差，虽然比不上漫天撒网的五大忍者村，但是在重点人物的监控上还犹有过之，毕竟有佐助这个熟知木叶内情的存在。
自来也昨天刚到这里，今天他的情报就由经过特别训练的忍鹰送到了佐助手中——这就是白天佐助出去的理由。
对于音忍村来说，或许寻找“传说中的三忍之一”“蛤蟆仙人”自来也的行踪非常困难，但是寻找“喜欢偷窥的白毛色大叔”“有色小说作者”自来也的行踪并不艰难——毕竟他并没有特意掩饰这个身份的行踪。
只是因为下午的变故，关于自来也的这份情报已经被佐助自然而然地丢到了脑后。
四十八
——草雉剑造成的伤口无法轻易愈合。
专门的药，是有的，佐助现在没脸去见鼬，只是暗中托阿一将特效药给鼬敷上，用了那个连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
佐助自己的伤口则被他自虐一般地留下，不作任何处理，但就算那样，凭借自身强大的自愈力它还是逐渐变好，只是留下了一道丑陋狰狞的疤横亘在左手掌心，将掌纹整个拦腰切断——这是提醒。
去找阿一给药的时候，阿一的一番话引起他的注意。
“最近笑羽的一位客人在暗中打听你们的事情呢。”
——自来也想到在各地花町打探消息这个主意，并不是没道理的，一直以来这样的地方就是消息最灵通的。
只是，比起自来也，这些职业的游女显然更加精于此道，他只是稍微露了一下口风，小心地问了一下“奇怪的兄弟和凶恶男人”的事情，那细小的紧绷感便被擅长察言观色的笑羽觉察到了。
如果是平时，自来也刺探情报并不会碍到游女们什么事，所以她们也乐得告诉这个讨人喜欢的客人一些消息，但是这次不一样，佐助三人是阿一所招待的客人，而且这三天鬼鲛也经常光顾公馆，虽然长相不如他那两位同伴，但是游女们三教九流的看多了，本来就不太注重长相，鬼鲛出手大方、人也不错，在公馆内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游女们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从不轻信、也不轻易付出，她们本能地判断客人们的性格，然后再有限度地交付自己——笑羽本身就是公馆之中的佼佼者，这点自然也做 的很好，自来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客人，有魅力的男人，但是还比不上阿一对她的恩情，因此她转身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阿一。
佐助这才想起之前音忍村的传讯，立刻警觉了起来。
“什么样的客人？”
“看上去三十多岁，白色长发，打扮很奇怪，额头戴着一个写着‘油’字的奇怪护额。”
这是自来也无疑，佐助很快确懧了这一点。
其实佐助还是有点疑惑于木叶会这么快得到他的消息这件事，毕竟为了隐秘，他出来的时候路线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经过任何村庄，按照自来也出现在这里的时间来算，至少在他到达这个小镇的第二天，木叶就接到了他所在地的消息……可是如果木叶真有这种能够这么快得到情报的网络，那么那些叛忍根本就没有生存空间了。
想了半天，他才想到了之前捕捉五尾路过泷之国的时候，那次被跟踪的事情，虽然被甩掉了，但是如果那个是木叶忍者，那么木叶监视泷之国、歪打正着发现自己就说得通了。
——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木叶对于他并没有敌意，不然来的就不是火影派系的自来也，而是暗部和根部的联合追杀了。
但想到被监视的泷之国和一定会被重点关注的泷隐村，佐助有点冒冷汗，不管自来也的来意是什么，只要他发现鼬和鬼鲛的目的是抓走□尾，就必定会阻止。
以佐助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敌完全无法阻挡全盛期的自来也，但是现在他已经把握到了先机，知道了自来也的所在地，而自来也却不能轻举妄动惊到朱南组合，鬼鲛又不是笨蛋，带着鼬逃跑的话，就算是自来也也会很头疼。
但是此时的佐助也算是孤立无援，音忍村、泷之国被监视，他暂时还不想暴露新的基地，因此不能动用鹰小队，毕竟三人的特征太过明显，而且都不是会好好隐藏自己行踪的个性。
佐助第一个想到应对这个情况的方法是“引开自来也的注意力，不让他继续关注鼬”，毕竟此时在这附近的、能阻止鼬和鬼鲛行动的只有自来也一个，就算被发现是要抓捕□尾，木叶那里也鞭长难及，只要阻止自来也一个人就足够了。
但是他的查克拉被封印了，就连普通的变身术也用不出来，利用这些游女——自来也虽然好色，但是不会因为这个而耽误任务。
这个方法只能藉着自来也目前还没有发觉佐助的情况下用一次而已，一旦这个策略失败，就会打草惊蛇，自来也很快会意识到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他打扰到鼬和鬼鲛的行动。
如果是佐助自身出现，和鼬兵分两路的话，自来也一定会去追鼬，毕竟那里有两个老牌【晓】组织成员，知道的情况远比佐助多多了。
除此之外，就只能佐助出手用蛮力阻止自来也继续追查，但是对于自己此刻所能发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