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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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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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抓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立即连同佛经把两本书还了回去。她被扶着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捂着脸,她刚要骂他不知羞,然而,隐藏在男人眼底的那抹深沉的黑暗被捕捉住,嘴唇像是被胶水黏住,她无法开口。嗅嗅鼻子,小风忽然想哭。
  下一刻,她被伸过来温暖的手臂抱住。风月场里的老手在乍逢真情之际,竟然手忙脚乱。所有体贴的,对女人有效的,百发百中的安慰的话语被遗忘,他拍着她的后背,抚摸她的长发,靠在她的脸颊边摩挲,反复含在嘴里的只是两个字“别哭”。虽然被安慰,然而小风却晓得相比较自己而言,允禩的心里更憋屈。至此,她把胸口的那个油纸包取了出来,摇晃在男人面前,说是凭借这些神奇的草药,她不管任何困难,都会努力让他恢复。男人听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咀嚼着“神奇的草药”几个字说了几遍,耸耸肩膀,闭上了嘴。
  “你不信?”小风把允禩靠过来的脑袋推开,小心翼翼地捧着油纸包做了个向上托举的动作,接着弯曲手臂,又双手捧着捧到了嘴边,用力亲了亲,“这药来的可不容易,那个大夫我求了很久,听说,他一般不给人看病诊治,脾气很是古怪,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影响他在病患之间的名声,很多人都称呼他为‘神医’呢!”
  “哼,”允禩冷哼一声,挑起眉毛,刚想反驳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神医,然而小风那天为求药摔倒在郊外泥泞中的情景忽然重现在他眼前,就这样,他咬住了嘴。
  “不过,听那位大夫说,这种草药很难在北方的环境下存活,这里干燥寒冷,又四季分明的条件并不适合这种草药种子的生长,只有到南方,到有着温润潮湿的土壤,和暖烘烘的海风的地方,草药才能被种植成功!因此,在听闻我们要被发配到最南边的一个岛屿之后,我当时激动的心情简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八爷……我想……这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机会……”
  女人说着收起油纸包,依偎在男人怀中,眼里闪现出泪花。男人却在听她末尾“机会”二字时悄悄地攥紧了眉。这些日子以来被淡忘的事情又浮现上他的心头。
  窗外突然飘来的吵嚷声打搅了沉浸在温馨世界中的两人。允禩转动轮椅来到窗边,望着楼下围聚起来的人群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怎么了?”小风坐在椅子上好奇地问,扶着椅子背,来了个金鸡独立的动作,眼看着似乎就准备要单脚跳过来,她这副样子把允禩吓了一跳,急忙把轮椅转回来,走到她身旁,让她手搭在他肩头,领着一跛一跛的她走到窗口。男人手指着包围在客栈门口的人群中央的一老一小的衣衫褴褛的两个乞丐,脸色露出冷冰冰的神情,“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小风并不像他这么想。那个小乞丐吸引了她的注意。蓬松着黏腻着灰尘的头发,小乞丐脸上尽是污泥,身上穿的也是破破破烂烂的一块似乎是用大人衣服改过的棉衣。小乞丐耳边垂着两个羊角辫,其中的一个辫子上还绑着红缎带,另一个辫子上的带子却已不见。是的,这是个小姑娘,才五六岁的模样。尽管脏,可是,她的眼睛却很亮。
  叫小风心惊的事接着发生。老乞丐用听不懂的方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吸引住人群之后,便忽然蹲□,去取摆放在地上的包袱。很快,一个叫小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乐器发出了低鸣。二胡在老乞丐的手下开始了呜咽。一旁五六岁的小乞丐清了清嗓子,开始吟唱。稚嫩的童音飘洒,散播,萦绕在清早的弥漫着厚厚严霜的街道上。很快,躲藏在看不见角落的人被陆陆续续吸引过来,围绕着这清早街头卖艺乞讨的两个乞丐。人群越围越大,大家似乎都被小姑娘纯真的嗓音吸引。一曲唱毕,轰地一声,雷鸣般的叫好声爆发出来。数不清的铜钱被抛洒在地,老乞丐收起二胡,弯着腰,一枚一枚地捡,一边捡,一边双掌合十向大家表示感谢。接着,小姑娘又唱了几首,围观的人群听了,纷纷拍手称赞。
  “这种唱腔也敢拿出来卖艺讨钱,啧啧啧,小风,这两个乞丐似乎于你有班门弄斧之嫌哪!”允禩听了,讥诮地撇撇嘴,扭过头,朝小风眨了下眼,便转着轮椅走到桌边倒了一碗热茶喝着,喝完,他皱皱鼻子,似乎还想挖苦楼下卖唱的乞丐几句,可是,却在瞥见小风泪流满面的模样时愣住了。他盯着她凄楚的双眼看了一会儿,瞬间,明白过来。立即,他向她道歉。
  小风摇着头,说并没有怪他的意思。“你生来尊贵,衣食无忧,哪里会体会到这平凡人温饱的苦楚……再说……冲着你的立场去看这乞丐两人,也并没有错……小姑娘唱的几处调子,几处唱词,确实算不上一流,比起昔日香轩阁里的戏曲来,实在有分别……怕是难以入你挑剔的耳……然而,叫我伤心的却是从这小姑娘身上回想起自己的过去……被隐藏在不堪记忆中的过去……虽然它们被束之高阁,落满灰尘,可是,始终存在的印记并没有消失……在遭遇到外界相似相关联的刺激后,这些想被我永久抛却的东西却是缠上了我……我……我想起了早年的事情……想起了……”
  小风最后的一个词被吞掉,然而允禩脸上已失去血色。这些天来,一直在为自己身体萎顿,行动不便而感到配不上小风的男人忽然立即又被眼前的这个闷雷炸到。该死的,他怎么不记得了呢?谢小云,这道横在他们俩人之间的这道坎呢?是呵,是呵,骨肉亲情,她们是姐妹;失去双亲,自小颠沛流离,她们只有搀扶住彼此瘦小的胳膊才能勉强着过活下去。小云与小风就好像两朵生长在大自然中的并蒂莲,虽然性情不同,却同样地坚守真情。为了真情,小云可以去死,在得知他允禩要把她抛弃后,毫不留恋地悬梁自尽;为了真情,小风可以为了他这个害死她姐姐的仇人去死,并对原先的某个情人不再留恋。他,一个如今残废又潦倒不如意的落魄之人,何德何能,有这样的荣幸能在有生之年先后拥有这两朵花蕾的青睐呢?呵呵,他的确够幸运。而光凭这点,就能令他后半生回味了。就这样,允禩下定了某种决心。当他抬起头再看对着自己耷拉着脑袋一脸后悔的女人的时候,他眼里便多了许多不易被察觉的恋恋不舍的光芒。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事情……瞧我这张嘴……前些天还怪张婆子碎嘴……嘿嘿……现在看来……我自己也犯了这样的错误……真是该打!”说着,小风用力拍了下自己的红唇。然而,当她第二次抬起手臂的时候,却被阻止;允禩亲吻上她的手背。
  呢喃着,如春风细雨般,他温柔的声音让她心头发颤,“该说道歉的是我啊……小风……”她陶醉在他低沉的嗓音中,接着又听他道:“然而,此时若要我简单地吐出三个字,哪怕是用最最真诚的声音,也不能用来抵消我对你姐姐做下的错事……小风……我该怎么补偿这一切啊……”
  他沙哑着喉咙,抒发出内心全部的犹豫,这种敞开心扉的谈话方式令她欣喜,她已不准备再让他说下去。含情脉脉注视着眼前瘦削的人影,她情不自禁地把脑袋凑了过去。窗外这时又飘来小乞丐姑娘稚嫩的童音,她还在唱,但小风的心已不再痛了。
  叫人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又发生。傍晚黄昏前后,白朗火冒三丈地冲进了允禩的房间,把正说笑的两人打扰。
  “你来干什么?”相较于允禩对白朗一路以来的拘谨,小风要泼辣许多。她扶着身后椅子背,站起身,瞪大眼睛质问白朗。
  “干什么?好,好,问得可真好!”说着,气得下巴歪斜的侍卫大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扔在了地上。小风捡起纸团,摊开一看,却是一张盖了段家钱庄水印的一百两银票。捏着银票,她也来了火气。扶着椅背,她手抓着桌子边缘,一拐一拐地走到白朗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干什么?是该我问你想干什么才对!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这张早上由我送出去的银票,会落在你的手里?”
  “早上?”白朗默念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冲着小风又吼:“这银票是经你的手送出去的?”
  “是又怎样,难道,施舍给街头卖唱乞丐一点钱财,也犯了你这位尽忠职守,谨遵上面命令的侍卫大人的忌讳?哈,要真是这样,真是我的罪过哩!”打哈哈的时候,小风仰着脖子,对着头顶的空气喷了口气,这个不满的动作因为幅度过大,而使得原本挨着桌子背对白朗而站的她身体重心不稳,立即,她摇晃起来,身体往白朗这边倾斜。
  如果后者存心要看她笑话的话,那么,束手旁观将会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然而,洋相没有出;小风被扶住。才托住小风的纤腰让她抓着身旁的椅背站好,白朗便急忙把她松开。然而,他低垂下来的眼皮与脖颈上的绯红仍然没能逃避过在场第三人的眼睛。当然,看见小风要摔倒,允禩也立即转动起轮椅,想凑过去帮忙,然而,借由机械再施予的人力毕竟反应要比本体的速度缓慢。他被抢了先。此刻,他一手支着下巴,正在仔细品读着侍卫大人比常人更加激动的反应。此外,在作祟的嫉妒心的怂恿下,他眼角的余光也滑向了事故责任人的方向,这时,他注意到,小风眼里勃勃燃烧的怒火,除了生气,她再没有别的意思。允禩心里顿时好受了些,然而,先前的某个决心却更加地坚定。
  沉寂如此时天边的乌云般降落在屋里。沉沉地,似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允禩不说话。白朗正在发窘。只有没什么心机的谢小风耐不住性子,很快吵嚷起来。她问起白朗跑到这里的理由。后者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回想起来。于是,年轻的侍卫站起,对着屋内这对手脚不便的男女打量了几眼,便提出疑问——出于对允禩警惕的必要,白朗故意问客栈掌柜的要了一间二楼的使人行动不便的房间提供给允禩。这样,允禩每天的出入就必须要经过他的帮忙;张婆子虽然能给小风搭把手,扶着小风转悠,但身材高大的允禩,老婆子却是扶不动。今早,也是在他的视线下,张婆子才搀着小风走进允禩二楼临街的房间。从昨天早上开始,允禩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没下过楼。因此,经过这番复杂的推断,白朗很有底气地提出了疑问。——他的问题是:两个行动不便的人是如何能逃脱他的视线,把这张银票交到楼下乞丐手里的呢?难道这客栈里边还有什么隐藏着的,他没发现的,躲在某个角落帮助这两人的影子吗?如果有,那会是谁?
  对他这个问题,小风在看了一眼允禩默许的眼神后,大笑起来。她捂着肚子,颤抖着后背,一屁股跌落在椅内。眼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她喘着气,好几次要回答白朗的问题,却都是被自己忍不住的笑给打断。
  “白朗啊白朗,你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哟?!”她轻薄的小嘴一张一合地在侍卫眼皮下划动,其殷红与尖利又让他想到那只把脑袋摩挲在他手指下白鸽的嘴。白朗的心跳砰砰地,开始加速。他听着她用讥诮的声音称呼他为白痴。他的大脑有一会儿功夫自动罢工,没有别的其他原因;她靠得他很近。
  基于方才差点摔倒的经验,这回小风学乖。她朝允禩使了个眼色,抓着轮椅后背的把手,稳稳当当地走到侍卫面前。她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戳着侍卫肌肉纠结的胸膛,语气尖刻道,“啊,真是的,瞧瞧紫禁城那位大人,给我们派了一位什么样的监督者哟,是哟,他是个天才!天大的蠢材!”
  扭过头,借着允禩轮椅的转动,活跃在白朗视线中如一簇火苗般的女人走到了窗口,用力拍了几下窗棱,她缓缓吐出下边白朗听后想撞块豆腐死掉的话语。
  “喏,就是这个窗户,如果你一定要找什么内应,甚至要用这个莫须有的内应来向你的上面汇报,表明功绩的话,那么,请把这扇窗户拆下来吧!帮助我们的那个内应就是它!”
  一切真相大白。白朗呆住。也立刻了悟。靠在窗户边,两个腿脚不便的人,他们的手却可以做很多事,其中就包括从窗户里扔下某个东西。
  分明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偏偏被他兜了那样复杂的一大圈。
  她没说错,他的确是个白痴。
  当天晚上,小风呼呼大睡。住在她楼上的允禩却被外边一阵悉悉索索又断断续续的锯木头的声音吵得无法入眠。他撑起双手,有些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正在纳闷,外边传来张婆子的声音。
  “哟,侍卫大人,你还没睡哇,在做什么木工活呢……啊……瞧出来了……是拐杖……”
  闻言,允禩的睡意彻底退去。婆子咋咋呼呼如乌鸦叫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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