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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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安-迷途-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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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晖哥哥曾说,当迷失了方向找不到答案的时候,不妨凭着直觉前进,你的命运会在那一端等待你的到来。北京,是我从十九岁开始一直居住、无比熟悉的地方,我能不能在那里找到返回的关键呢?就像摁下恢复的按钮,把时空错误的裂痕修复,让一切回到原样……
  
  十八世纪初,是西方世界激烈变革时代的开始。在北海之滨,英吉利海峡的西岸,资产阶级刚刚推翻了复辟的斯图亚特王朝,确立了其在英国的统治地位。当“羊吃人”的圈地运动在英伦三岛如火如荼地展开时,运送黑人奴隶的船只也越来越频繁地往来于非洲与美洲大陆之间。大不列颠帝国以吸吮本国和其他国家地区人民的膏脂累积原始资本,开始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
  而公元1701的中国,还处于满族女真人统治之下,在清王朝黄金时期的辉煌假像中,对外界的改变无知无觉。一如眼前北京的街景,繁华得平静无波。谁会想到就在一百多年之后,八国联军便轰开北京的城门,将圆明园洗劫后付之一炬。所谓“天朝大国”的尊严跟破碎的山河一样,被西方强盗们践踏成泥。
  历史就像一本读过的书,已经失去了悬念,所以我向来对它不怎么感兴趣,自身有限的历史知识全部来自高中课本。我原来就是那种在电视上看到古装剧就会马上转台的人,现在不但被迫每时每刻观看清装戏,还不得不亲身参演,老天实在太“眷顾”我了!
  马车“轧轧”地压过青石板,穿行于京城的通衢大道。我撩着帘子冷淡地打量窗外的街道,店铺,行人以及牲口。眼前的一切似乎格外虚无,隐约间,那些景物仿佛变换成了马路上堵成长龙的车阵。红绿灯前的等待如此漫长,透过车窗玻璃望出去,入目的所有事物都蒙着一层工业社会独有的铁灰。
  “小姐。”
  我回过神来,看向坐在身边的红月儿。这些年她俨然成了我的贴身丫鬟,连上京‘爹’也让她跟着。
  “怎么?”我淡淡地问。
  “外面的人都在看……”她有些窘迫地道。
  我说:“随他们去,咱们又不是缺鼻子少眼,还怕人看吗?”
  “可是,可是……”
  可怜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我只好放下车帘,阻断路人好奇的目光。难为她一个丫头,竟然比我这“小姐”还矜持!不过我向来没规矩,丫头们对着我也随便,换作别的主子,红月儿是断然不敢这样说话的。
  车子又摇摇晃晃走了一会儿,在一座府门前停下。赶车的小厮在外面道:“小姐,这便到了舅老爷府了。”
  我刚想掀帘子下车,红月儿却抢先钻了出去,她立定之后一手撩起帘子,一手扶住我。这大概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派头和风范吧!我踩着垫脚的小木凳,轻巧地下了车,只见门楣上高悬漆着“魏府”二字的牌匾,大门敞开着,两边站着几个嬷嬷丫鬟模样的人。一个十七八岁模样伶俐的丫头迎上来,笑着说:“姑娘可来了!太太前些日子就惦记着您这几天该到了,是早也想着晚也念着,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这丫头好甜的嘴!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回道:“劳舅母记挂了。”
  “姑娘请跟奴婢来,太太在堂屋等着呢!”丫头说着引我向里走去。
  “姐姐怎么称呼?”我走在她后面,轻声问。
  “哎呀,姑娘可折煞奴婢了!奴婢名叫巧燕,凭姑娘喜欢唤奴婢巧儿,燕儿……”巧燕一边侧身引路,一边笑着答道。
  进了大门是一个照壁,左转便是一个院子,种着一些低矮的灌木,沿鹅卵石拼花小径摆一溜盆栽杜鹃。巧燕并不带我们往院子里去,而是沿着院侧的半壁廊缓缓而行。忽然,转弯处窜出一个人来,把巧燕吓了一大跳,亏得我一把扶住她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红月儿也吓着了,“啊”地惊叫一声。
  只见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着华丽,身材敦实,脸上带着恶作剧的坏笑。应该就是李涵的表弟魏庆培。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眼光在我脸上来回扫了两遍。李涵和表亲有四五年没见了,他大概是试图将我和记忆里小表姐的印象统一起来。
  “表弟?”我有些不耐,他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被我一叫,他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使坏的表情,只听他说:“我听说今天姐姐来了,特地准备了个小物事给你玩儿。”说着把手伸到我面前。
  我往他摊开的掌心一看,原来是只半大的青蛙。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捉弄的手段也无非是虫子青蛙之类,不知该说纯真还是幼稚好。
  “呀!” 红月儿退后两步。“二爷!”巧燕也尖叫起来,不知是她自己害怕,还是怕他吓着我。
  我抄手将那青蛙拿过来,笑道:“倒让表弟费心了,只是我不爱玩这个,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说着把青蛙放到他剃得光溜溜的前顶心。
  青蛙得了自由,“呱”了一声,从他头顶跳到肩膀,而后跃入院中不见了。
  巧燕不敢再待下去,向他福了福,拉着我就走。我也懒得再看他的表情,跟着巧燕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扯下帕子,擦了擦有些湿粘的手心——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把揉皱了的帕子递给红月儿,轻声嘱咐道:“帮我丢了。”
  穿过一道垂花门,便进了内院。几个穿红戴绿的丫鬟看到我们,掀帘子的掀帘子,禀报的禀报。就听有人脆声回话:“涵姑娘到了。”
  只有美食不能放弃
正房里一屋子的女眷,我不知道哪个是李涵的舅母,只能跟着巧燕慢慢地向里走。靠窗的炕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见我进来,就下了炕牵着我的手,仔细打量起我来。
  “嗯,几年没见,模样是越来越俊了。”她说着便拉着我上炕。
  我在炕沿坐了,微微地笑着低下头去。反正我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多说多错,不如不开口。
  “涵儿今年十三了吧?人大了,倒是越发静了!”她又问道,“听说你姨娘去的那会子,你大病了一场。现在身上可好了?还吃着什么药?”
  我现在肯定这位就是,便答:“托舅妈的福,都好了,不曾再吃药。”
  舅妈郭氏点点头,指着屋里其他的女眷向我介绍。光舅舅的妾室就有三位,据说有两个李涵小时候见过,还有一位是一年前才纳的。又有舅妈嫡出的表妹一个,二姨太太生的庶出的表妹一个。反正我全不认识,现在记一遍得了。闹哄哄的都见了一遭,下人来回报说,舅舅回来了。
  不多时,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进了里屋,在座的都站起来迎接。
  “都坐着吧。”他随意摆了摆手,径直向我这边走来。
  我上前施礼:“见过舅舅。”
  舅舅“嗯”了一声,有些讶异地看着我说:“人说女大十八变,都变得让人认不得了!”
  郭氏在一旁笑道:“小的时候两姐弟长得都似妹妹,如今大了,涵儿反而像姑爷的多。”
  “嗯,是比小时候大方了。”舅舅点头笑道,他又转而对郭氏说,“难得今天李涵来了,让厨房好好地做一桌菜,全家人热闹一场。”
  郭氏答应了一声,吩咐下人张罗去了。舅舅在炕上坐了,我正犹豫该站着还是该在下首找张凳子,舅妈郭氏便搂着我坐到炕桌另一边。接着,舅舅和舅妈就问我一些盛京家里的情况,什么‘你爹身体如何’,‘你弟弟可有长高,课业怎样’之类;还问起故去的美娥姨娘所出的小妹妹,‘今年多大了’,‘可生得好模样’;更八卦一点,又问到爹前两年纳的小妾,‘性子是否温厚’等等。我不但要一一作答,还得适时感谢他们的关心,古人说话的方式真够累人的。
  正聊着家常时,舅舅的两个儿子庆均庆培掀帘子进来了。郭氏笑着招他们过来:“快来见过你们妹妹。”
  舅舅的妾莫氏笑道:“太太不是忘了吧,涵姑娘还比二爷大上半年呢!”
  “瞧我,可不是忘了!”郭氏拍了下额头,又向两个儿子笑说,“你们有几年没见涵儿了吧?可不许像以前似的欺负人了!”
  李涵的表哥魏庆均今年应该十五岁,长得和舅舅很像,脸容俊雅,只是身形偏瘦长,换成现代人的说法就是竹竿子,风一吹就倒型的。他抬头看我,也跟他弟弟一样盯了我半天。我淡淡地笑着,隐隐的带着一丝讥嘲的意味。他显然是发觉了,目光中顿时综合了迷惑和讶异,但脸上的神色却是一丝不变的。只听他柔和亲切地对我说:“涵妹妹好。一路车马劳顿,辛苦妹妹了。” 
  我轻轻地应酬了一句,便转向表弟庆培。这小鬼眼神闪烁颇不自在,舅妈几次催促,他吞吞吐吐,‘姐姐’两个字硬是出不了口。我笑道:“刚才在园子里,我就碰见过表弟了。他还有心送一只青蛙给我玩儿,都怪我一时害怕没抓住,给逃到院子里去了。”
  舅舅听我这么说,沉着脸向庆培看去。他似乎感觉到那视线,身体微微地瑟缩了一下。正当舅舅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晚饭备好了,请太太决定摆在哪里。
  郭氏道:“就在南面花厅里好了,那儿地方大,也通透。你看呢?”
  舅舅点头说好,然后领着一大帮子人移往南花厅。庆培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却不知趋吉避祸,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我,我则回以柔柔的淡笑。
  饭后,郭氏疼惜我远来劳累,命人带我下去安顿。她早就让人收拾了一处雅净的小院,盛京带来的行李也全部归置妥当。
  我一沾着床就睡过去了。这个身体毕竟是小孩子,正是贪睡的年纪,而且在这种没有电力的时代,熬夜又有什么事可做?睡着了很好,起码我时常能梦到从前的种种……爸爸妈妈、敏晖哥哥、导师、陆颖、王小桃,甚至是赵国淳,能看到他们,即使是面目模糊的形象,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幸福啊!
  
  嗡嗡哄哄
  大堂里人声鼎沸。
  “茶博士,添水!没见爷的碗里干了吗?”
  “来嘞!爷别急,小的这就给您斟上!”
  店小二伺候完前面桌的,提着长嘴水壶停在我面前:“这位小爷,也给您满上?”
  我点了点头,随他在我半干的茶盏里注满热水。楼下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嗓音隐约可闻,刚 才我只管自己发呆,也没留心他说的是什么段子。
  从盘子里夹了块蜜酿桂花甜藕,细细品尝了一会儿才咽下去,唔,这味道可打七分。这个茶馆子并不出名,我寻到这里不过是因为听说这家做的江南茶点十分地道。
  我这人原来就没什么生活情趣,除了研究工作以外,平时唯有在满足这口腹之欲上兴致勃勃。敏晖哥哥老笑话我是个“馋痨鬼、饕餮客”,我才不理他,不就是喜欢吃嘛,又不是吃不起。我家从祖父起就十分殷实,老爸更精明强干,手下有数家颇能赚钱的公司。我十八岁高中毕业的时候,老爸便把一小部分股权转到我名下,可以说口含金匙长大的我,从未试过为金钱烦恼。
  记得我上大学填志愿的时候选物理,老爸一脸郁卒地嘀咕:“怎么无缘无故喜欢这么冷门的。”老妈冷笑着说:“什么叫冷门!你还想高凌挑个市场营销、企业管理之类的吗?自己满身铜臭不够,还想拉上女儿!”老爸眉头一皱,说:“我不就随口说说,你干嘛罗罗嗦嗦一大堆!”老妈的性格哪是能忍气的,两个年过不惑的活宝当即开吵。我一发现这种兆头就迅速离开现场,顺便帮他们带上门。喜欢吵架怡情是他们的自由,我是从小看惯了,但左邻右舍没义务忍受噪音。
  “这位小哥?”
  老爸老妈吵架的画面迅速淡去,我眼神的焦距回到现实存在的事物上。正前方大概5米远的地方,居然多了一个唱曲的姑娘,抱着个琵琶,约摸十五六岁年纪,长得清丽可人,我现在是直直地看着她,怪不得人家满脸通红坐如针毡。我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搞不好人家以为我一个劲地盯着小姑娘看,一副色鬼样。但刚才说话的不像是她呀?
  正奇怪着,耳边传来清咳的声音:“这位小哥,能拼个桌吗?”
  我转头向身侧看去,只见和我搭话的是个俊秀的少年,大约和李浩差不多年纪,穿着月白暗纹锦袍,外罩石清色一字襟马甲,腰间悬着玉佩、荷包等物,一看就知道家里非富即贵。他身边立着另一个稍大两岁的少年,一样的俊挺漂亮,衣饰也是一样的华贵。
  我无意跟陌生人搭上什么关系,冷冷道:“对不起,我没有跟人拼桌的习惯。”
  说话的那个显然不惯被人拒绝,刚想跟我理论,大的那个却拉住他,极快地说了几句话,小的那个似乎被劝服了,两人一起寻别的桌子去了。他们用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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