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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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安-迷途-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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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起,不想在屋里待着,便让小厮套上车出去逛逛。舅舅对我是完全放任,大概是我大部分时候扮得温顺知礼,也可能是他认为我已经无可救药,可怜老爹还想让他管教我。
  赶车的小子问我去哪,我想了想说,就去王府井一带转转好了。
  王府井大街始建于元代,明朝时,永乐帝为笼络诸王,在东安门外建起十座王府,所以这街就叫‘十王府街’,后来渊于街上的一口水井不知怎么就改叫‘王府井’。以前逛王府井,冲的都是东方广场、新东安、百货大楼等大型商厦,现在看这条街,除了宽阔的街面就只有围墙。还有那口全国闻名的井,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普通通的井罢了。(还是现代的北京政府有创意,用樱红色大理石铺出井台的图案,在井口覆盖一块圆形铸铜浮雕,十条飞龙盘绕着细数王府井历史的文字。)
  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冷清的王府井啊!街面没有任何商铺,附近全是八旗贵族的府邸,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王府大街’了。
  马车缓缓而行,前方终于出现了不同于围墙和府邸大门的建筑,看那尖尖的屋顶和高悬的十字架就知道,这是一座教堂。这大概就是‘东堂’的前身吧!二十一世纪看到的东堂是用‘庚子赔款’重建的,听说这座教堂被烧毁过好几次,所以现在的和我原来见过的不一样。
  我让小子在教堂门口停车,他嘀嘀咕咕地说什么蛮夷的庙奇里古怪之类,我哪里理他,兴冲冲地跑进里面。教堂的大厅空旷无人,正前方的石台上供着耶稣受难雕像(穿着衣服的耶稣啊,新鲜),旁边燃着几枝白色的蜡烛。我跪在圣像前,双手合什闭上眼睛(典型中国人的祈祷方式)。我以前也来教堂,大部分是在思路闭塞的时候,总觉得这里的气氛利于思考,平时是从不会想起上帝的。
  我并没有具体地祈求什么,只略微澄净了一下精神便起身。这时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他很年轻,约二十四五年纪,栗色的卷曲头发,蓝灰色的眼睛,穿着黑色的修士服,正温和地看着我。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姑娘,你很虔诚,上帝会保佑你。”虽然口音有还点怪,但就老外来说这样的汉语已经很不错。
  我笑了笑说:“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教徒。”
  他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在圣像前祈祷?”
  “我一度希望神能拯救我的灵魂。”我叹道。
  他便开始宣扬上帝的无尚全能,极力说服我入教。他说:“上帝爱所有世人,只要你有信仰,一定会得到救赎。”
  我有信仰,却不是对天主和诸神。“上帝的确是博爱的,遗憾的是教会却并不,他们恨不得铲除所有的异教徒。”我于是笑着回答。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表情是愤怒、挫败和失望的综合。不过,在这个国家传教,他应该早受过无数的挫折,要不脸色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马上又开始对我灌输教义。我无意挑战他的信仰,只是不断地打断他,跟他闲聊。从谈话中我知道,他中文名叫钟可守(咳嗽?),荷兰人,十六岁就来到中国传教。他对于我居然知道荷兰这个地方感到十分惊讶,我就对他说,这都是若干年前一个罗刹国人告诉我的。
  他始终是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不停地劝我要跟随上帝的指引。临走硬塞给我一个金属十字架挂坠和一本《圣经》(还是德文版的,天知道我的德语有多破,又不附送词典)。他说,希望我能每天翻阅,就算看不懂也接近了上帝的精神。哎,就翻翻插图好了。
  我跟钟可守告别,答应还会再来(找他聊天),便登上马车回家了。
  
  回到舅舅家,换了件衣服,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到庆培的住处去。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表示一下的。
  一进庆培的屋子,就看见他们两兄弟挤在一起,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见我进来,庆培先喊了声:“涵姐姐。”
  我问:“你们干什么呢?”
  庆均便把手里的篮子递到我面前,只见里面躺着一只白毛灰斑的小猫,还没睁眼呢,微微地颤抖着,发出“咪呜咪呜”的叫声。他笑着说:“这是下人在东院墙根发现的,估计是被母猫落下了。我看怪可怜的就捡了回来,看哪个妹妹要养。”
  “婵雪已经养着一只八哥,怕养了猫吓着她的宝贝,婵霖惧猫狗,我们只好又抱回来啦。”庆培说着期待地看着我。
  难道是想我收养这小东西,不要吧,我最不会养小动物了。陆颖曾有一只狗,她出差让我代管两天,等她回来,那狗已经瘦了一圈,于是她就气愤地断言,我要是养宠物那就是残害生命。
  “你们自己怎么不养?”
  他们却异口同声地道:“男人家怎么能照顾这个!”
  我看看庆均又看看庆培,两人都一致热忱地盯着我。唉,算了,抱回去给红月儿吧。我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庆培,说了句,“这是生辰礼物。”便接过庆均手里的篮子。
  “是什么?”庆培兴奋地问。
  “蟋蟀罐子而已,没找到新鲜的。”倒真是有新鲜的——春宫图的蛐蛐罐,只是我没敢买,这对未成年人太刺激了。
  庆培还是很高兴,大概是没想到我还会送礼物给他,看来小孩也并不难哄。
  
  吃晚饭前,舅妈差人来找我。我跟着来人到堂屋一看,只见舅舅舅妈双双坐在炕上。这阵仗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我恭敬地问了安,走到他们跟前等待下文。
  舅舅先是跟我寒暄了几句,然后慢悠悠地啜了口茶,说:“涵儿,八贝勒褔晋跟你舅妈说,上次在裕王府见着你,挺喜欢你的,想让你去贝勒府住一段时间,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你的意思呢?”
  八贝勒褔晋是谁?我连听都没听说过!直觉地拒绝道:“我不去。”
  舅妈为难地看了看舅舅,然后拉着我的手说:“涵儿,八贝勒褔晋看重你是你的福气,别那么倔!”
  我低头不语,舅妈就开始历数攀上这位贵妇的交情有多么难得多么幸运,对我以后的前途又是多么的有好处。
  见我一点反应也没有,舅妈便求助地看向舅舅。舅舅清了清嗓子,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不得不屈服。“你去了,也不见得能得多大便宜,但若是不去,只怕以后……”他说着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位八贝勒福晋个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如果拒绝了她这样纡尊降贵的善意,驳了人家的面子,怕是后患无穷。婵雪和婵霖两位表妹的前途自然不必说,只怕对李浩、庆均、庆培甚至是老爹、舅舅的仕途前程也会有负面的影响。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是无任何波动的表情,说道:“是我不懂事,倒叫舅舅舅母为难了。我去也就是了。”
  舅妈见我答应,不禁松了一口气,抚着我的掌心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她大概疑惑,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我怎么就像上断头台似的!估计我在她眼里就是一怪胎。
皇八子
  几天之后,我带着红月儿和我的宠物猫住进了贝勒府。
  临走的时候,舅妈拉着我的手对我谆谆教诲,叫我态度恭谨处事小心,千万别犯倔脾气。舅舅倒是没说什么,只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吧,自个儿保重。”我听了怎么不是味儿,像是‘自求多福’的意思。
  最后,舅妈嫁女儿似的依依不舍放开我,抹着眼泪儿送我上马车。我笑着安慰她说:“舅母的话我都记下了。您且放宽心,过些日子我就回来啦。”当然要回来,难道还白吃白住赖人家一辈子?
  我也总算知道了这位八贝勒是何许人——他是皇帝的八阿哥,十三和十四的兄长。又是这一家的!我说怎么从没见过这八阿哥褔晋,她就能‘喜欢’我呢,八成是十四的好带掣。
  看来我一开始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我不该把十四扔到池塘里,也不该冷冰冰地拒绝他。人啊,都有种‘犯贱’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要想方设法弄到手。比如我以前买笔记本,对某一牌子的某一型号稍微中意,但也没决定就是这款,没想到第二次去的时候,那一款居然卖完了,找遍整个电子市场得到的回答都是断货。有老板劝我选别的,可是我着了魔似的就想要断货的那一种,最后,还花了额外的钱,又等了半个月,才把那个从别的城市调过来的笔记本捧回家。我自己也诧异,怎么原来并不十分中意的东西,一发现得不到了,就会莫名其妙地执着起来。十四的心理大概亦是如此。当初应该死粘着他,对他发小姐脾气,估计他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了。可现在再用这个方法恐怕不会管用,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只能拖着了。时间这个东西,有冲淡一切的力量。几个月,一年,两年,喜欢的变不喜欢,甚至厌恶,都是大有可能的。
  
  原以为八贝勒褔晋会是高贵矜持的少妇,可我见到的却是一个十八九岁年纪、心性绝称不上成熟的女孩。人人都在私底下说她娇纵跋扈,我却喜欢她。她的性格活泼而且直接,看来是我行我素惯了,放到现代,她会是活得最潇洒自在的那类女人。
  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好奇地打量了我很久。我站在那里任她随意参观,她看了半天后,就管自己在那里低头闷笑。谁知道在笑什么,我挑了挑眉没说话。她笑完了,就问我,今年多大,家里都有什么人,平时有什么喜好之类的。她问什么我答什么,尽量简洁明了,不多说废话。她可能也觉得无趣,没多久就打发我下去休息,又说‘以后缺什么想要什么都只管向管事的太监、嬷嬷要’。
  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靠近女主人住处的院子,环境不错,看来十四的面子挺大。我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八褔晋(八阿哥褔晋的简称,谁叫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呢)偶尔会找我。有一次她问我,最近在做什么,我回答,忙着睡觉。然后一屋子的女人都开始笑,就数八褔晋笑得最夸张。后来她就找我找得勤了,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只听不说,然后就得了“性子古怪”的评语。
  北京的夏天真热啊!我是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我本来就怕热,以前到了夏天一定是躲在空调间不出去的。这时候我应该在盛京家里避暑的,那里的夏季比这儿凉快多了!十四这始作俑者倒比我舒服,听说跟着他皇帝老爹巡幸塞外去了。
  我说每天忙着睡觉不是假的,这么热的天晚上根本睡不好,白天因为高温也是懒洋洋的。一动一身汗,洗了又出一身,所以我现在每天躺在竹榻上晕晕乎乎的时间大概超过十五个小时。
  这天午饭过后,八福晋让人送了冰饮来。我和红月儿分着吃完之后,又开始倒头大睡。朦胧中听到红月儿叫我,好不容易张开眼睛,只听外面“沙沙”声不绝于耳。原来是下雨了!
  “小姐,该起了。您都睡了快两个时辰了!”红月儿最近被我的睡功吓坏了,没办法,我是夏眠的动物。
  我擦把脸清醒了一下。雨还在下,清凉的风带来泥土和草木的芳香,我觉得我的生理机能开始恢复了。
  “你去哪儿?都快开晚饭了。”红月儿拉住我问。
  “去外面走走,就回来。”等明天气温回升,我就又趴下了,还不乘机动动,我怕我会肌肉萎缩。
  红月儿拿了把油伞给我,我支着它就出了小院。我不敢走远,只在附近的花园里转转。这是贝勒府的内院,住的都是府里的女眷,外客进不来。
  雨滴“啪啪”地击打着叶面,多么让人爽快的声音!我想起多年以前,没上大学时候,也曾经常漫步在江南烟雨中,看水雾锁着青荷翠柳,鼻端仿佛还能闻到那栀子花悠远的香气。
  “嚓”,伞好像磕着了什么,忙退了一步,才看到前面也是一人撑着伞,刚才是我们的伞撞在一起了。我见是个年轻男子,正想着能进来内院的是谁,就听他说:“你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
  我看他十八九岁年纪,但不像男主人,都说八阿哥温和儒雅,这一位看着却有点粗豪之气。见我不答话,他又问:“你叫什么?”
  看他的装束,恐怕又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儿,还是陪个不是走人吧,免得又惹上什么麻烦。正酝酿措辞呢,这人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问你话呢?怎么连个响声都没有。”说着居然伸手往我的脸上探来,我头一偏避过了,心想,这时代的人真是不懂礼貌。
  我转身往回走,他却一个箭步拦在我前面。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就拦着右边。
  “想走?没那么容易!”
  看着他满脸得意的笑容,我就在心里唉叹,怎么到了这世界老是被这种小P孩愣头青调戏。以前,只要我瞪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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