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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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的乌鸦-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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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间,泪水夺眶而出,沿着奈穗子脸颊往下流。
  但是,千草检察官和大川探长并未注意到,他俩的视线都已被真木的文章吸引住了。



6



  “诗人常具有病痛的灵魂,但是,大手拓次同时兼具病痛的肉体。
  如前在《拓次——其青春》中所述,他在十七岁时罹患中耳炎,更受并发的脑病所苦,一般认为,那是结核性脑膜炎。因为,他的父亲在三十岁,母亲在三十三岁就病逝,都是死于结核!
  无论如何,折磨他的头痛之苦,以及中耳炎后遗症引发的重听(左耳几乎听不见声音),在其青春前期投下了阴影。
  他的‘病痛的肉体’之另一创痛为左眼的暂时性失明。拓次直至四十七岁生命终结为止,从未娶妻,有人认为他是纯洁孤高的诗人,一生连女人身体都没碰触过。但是,只有一次,他和女性有了交往,对方是在他的故乡群马县矶部温泉的旅馆女服务生。
  从目前的各种资料可知,他由于此次经验,被女人传染了恶疾,招致左耳失聪。当时,他二十五岁。
  当然,他接受治疗了,失明的不安一直没有消失。其后,他仍常至眼科医院检查。对他而言,眼和耳是终生的痼疾!
  我之所以叙述他的疾病及身体的缺陷,并非故意贬低这位特异的诗人,我的着眼点是要解明这种生理因素在其心理,甚至作品上有产生何等的作用。文艺心理学或文艺生理学的名词尚未有定论,但,假定这能成为学问的一个部门,诗人大手拓次的存在,无疑是最佳研究对象。
  他是‘密室的诗人’,关闭向外界开启的窗户,封闭在自己砌成的心理暗室之中,追求怪异的幻想。既害怕现实的女人肉体,却又持续创作‘似被女人拥抱而颤栗的诗’。
  他的诗中飘荡着的妖冶色情气息,可说是幻想中对于女性肉体的赞仰,这点,和其生理亦有关联。他的诗中,以香料为题材者甚多,像《纳希萨斯的香料》、《铃兰的香料》、《香料之舞》、《香料的坟场》、《香料之颊》等等。对于在失明的不安威胁下,受痼疾耳病所苦恼的拓次而言,悠游于不需要光和声音的香料(嗅觉)世界,能带给他安详。也唯有在此世界里,他才能在‘自认为盲者’的心理密室中,描绘出奔放的幻想,像《我是盲者》、《盲目的珠宝商人》、《盲目之鸦》等,就是这样诞生的。

  盲目之鸦

  桃红色的玛瑙香炉中,
  升起妖眩的轻烟,
  迷惘的褐色飞蛾,
  白腹朝天、颓然而死,
  秋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
  进入我们心底。
  深秋的冷霾日子里,
  盲目之鸦哀啼于枝桠之间。
  皆眼裂眶的乌鸦!
  幻现紫阳光般云翳的乌鸦之眼!
  你那凄然悲鸣,
  让秋叶片片萎堕。
  从你的啼声里,
  跃出锥心的花朵。
  仿佛啃噬浊清磁盘上的兔肉一般,
  你的声音,
  是丛生于尽幻地面的杂草。
  振翅、搔爪、伸喙,
  穿枚枝桠间的盲目之鸦,
  呱、呱声嘶哀啼。
  在通往无涯的黑暗宫殿中,
  像蓝白色的闪电,
  盲目之鸦呱、呱叫声回响不已!

  拓次说‘虚幻是我的真实世界’,所以,‘对于诗人而言,虚幻既然真实存在,必有形、色,香、味、重,叩之有声,与现实世界的物体无异’,因而,盲目之鸦也实际存在拓次自身的幻想之中。
  即使这样,此种幻想仍太可悲、太凄怆,让我由其中感受到投影于拓次心理上的生理之重担!他将自己转化为盲目之鸦。亦即,啼啭于枝桠之间的盲目之鸦,乃是受失明的不安威胁的拓次自身落寞的心象风景。”

  检察官抬起头的同时,大川也用力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
  “嗯,确实有盲目之鸦的字眼。”大川皱眉。“但是,这首诗的意义,我却……”
  “我很感激找出这段内容的吉野小姐。和真木英介的上衣一块掉落的纸片上写着‘我也是那盲目之鸦’,亦即,‘那盲目之鸦’应该是‘那首诗中的盲目之鸦’!”
  “不错。这么说,写‘我也是’之人到底是谁?是真木英介?或是凶手?这张纸片是信的一部份,究竟是他俩中的哪一位写的?”
  “以可能性而论,真木有,凶手也有。”检察官唇际浮现笑意。“但是,不能限定为他们两人。也可能是我们所不知的人物X,写给凶手的信。只是,可断定接获此信之人并非真木。”
  “为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他去小诸的目的是去会见化名‘日高志乃’的农家家庭主妇,想获得田中英光这位作家的资料,所以,不可能随身带着与工作无关的信。因此,我们可认定这封信原本就在凶手手上。”
  “嗯,照这么说,接到此信的人是凶手,但是,寄件人却不知是谁了。亦即,只要知道‘盲目之鸦’这首诗的人,皆能写这封信,也就是不特定多数的人物!”
  检察官默默点头。
  这时,一旁的奈穗子低声说:“我还有一些东西想让两位看看……”



7



  奈穗子站起来,伸手按住放在检察官面前的《异端诗人之家谱》,翻开卷头的彩色专页,说:“这边有大手拓次亲笔写的诗句之照片。”
  探长也将脸靠过来看着:

  人生乃是
  坟前的烛火
  拓次






   




第八章 自焚的女人






1 



  拂晓前,淅沥的雨声停止了,窗外开始明亮。野本刑事趴在床上,点燃一支香烟。今早十时以前,要赶至小金井市!
  他翻开枕畔的记事本,确定一下访问对象的住址和姓名——小金并市中町三丁目XX番地、柴田守彦。
  昨天,刑事一整日都在雨中奔走着,但是,从水户大助周围仍查不出女人的踪影。难道千草检察官的推理错了?
  水户在小诸车站前和真木英介碰面,这是事实,有照片做为物证。这时,自称“日高志乃”的女人出现了,水户目击对方,结果因而丧失性命。
  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日高志乃’是女性,真木英介接到的是冒名所写的信,说不定,这是故意让调查方向转向女性的策略,那么,水户目击到女人的推理就告崩溃!
  打至“荷马”的电话也能依同理解释。女店员听到女人的声音,却未能见到对方。说不定,水户接听时,已经是男人在跟他对话了。
  野本走在雨中,一迳地想着这些事。或许是失去侦查方向的缘故,走向专案小组总部的步伐极为沉重!雨水流入鞋内,每移动一步,就发出奇怪的声音,像这种时刻,自己感受到的寂寞,是无人能够了解的。
  刑事举手拦住一辆计程车,不是因为太累了,而是突然想去地检处一趟。一方面是报告今日的结果,确定千草检察官的侦查方向,另一方面,只是莫名的想见见检察官,互相闲扯几句!
  检察官和书记官都还在办公室里。
  “你来得正好。”一推开门,检察官立刻笑着说。“我也刚从专案小组回来,已经发现勉强可算是线索之物了。”
  “哦?是什么?”
  “盲目之鸦。” 棒槌学堂·出品
  “乌鸦吗?”野本一副不起劲的声音。“什么人饲养的?”
  “不是饲养的,是……”检察官将吉野奈穗子所提供的内容说明一遍。
  “盲目之鸦”确实如检察官所想像的,是诗人创出的诗句,并非实际存在的乌鸦。由此可知,从真木英介的上衣掉落之纸片,乃是熟悉拓次之诗的人所写的信。当然,调查当局对真木著作中所介绍的月村早苗这位女性便产生了强烈的关心。
  她自幼年就听母亲朗诵拓次之诗,并将母亲的遗物提供予真木英介。而且,还谈及少女时代将拓次的诗集称为“呱呱之书”,由此可见,“盲目之鸦”在其记忆中必定印象深刻,写出“那盲目之鸦”的句子,在她而言,应该相当自然……
  “原来是这样。”野本点点头。“我倒真想见见那位月村早苗一面。”
  “嗯,专案小组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大川立刻打电话至小金井警局,要对方寻找她所任职的幼稚园,并进行紧急调查。但是,小金井市内的幼稚园却找不到名叫月村早苗的教师。”
  “不会是职员吧?”
  “不,是教师,但是,现在离职了。去年十一月为止,她确实服务于私立若草幼稚园,但,辞职之后就失去消息了。”
  “是否已向该幼稚园查问过?”
  “当然有。不过,找出若草幼稚园就已花掉不少时间,大川又是下午五时过后才打电话过去,幼稚园里只剩下一位年轻职员,今年四月份才就职,根本不清楚以前的情况,要我们直接问园长。”
  打电话至园长家,是他太太接的,说她先生去神户访友,今夜很晚才会回来。所以,专案小组总部约好明天和他见面,对方答应十时左右在家里等着。
  “就因为这样,我希望你明天赶往园长家。”检察官说。“我希望知道月村早苗的住址,并查明其辞职的理由。她是去年十一月,亦即第二学期中途离职,为何选择此一时期,其中可能有重要内情。”
  野本边点头,边问:“真木英介的著作《异端诗人的家谱》是何时发行的?”
  “我也查过了,是去年十月二日。但是,真木在此之前就曾利用四季书房的周刊杂志,请读者提供资料,依吉野奈穗子所说,是刊登于去年三月四日那一期,月村早苗一定是见到了,才将拓次的诗句寄给真木英介。”
  “嗯,三月至十一月之间,男女要发生某种关系,已经绰绰有余了。”
  “有意思!”
  “是的,相当有意思。看起来这条路线应该是正确的,路标直指月村早苗。”
  “如果能这么顺利就好了。”一旁的山岸书记官边笑,边将记有园长姓名和住址的纸条递给野本。

  趴在棉被上抽完第二支烟,厨房方向传来阵阵味噌汤的香气。
  刑事用力站起,推开玻璃门,走下庭院。被雨淋湿的树叶在朝阳下反射串串亮光。
  他用力深呼吸,然后面向厨房,大声问:“喂,早饭好了没?”



2



  若草幼稚园园长柴田守彦住在静谧的住宅区,从东小金井车站步行约二十分钟。这一带绿地极多,随风飘散的泥土香,在东京里根本别想闻到!
  柴田家是一幢极显著的西式建筑,广阔庭院的草坪溢满灿烂的阳光。
  按了门铃,一位貌似女佣的中年女性出来开门,带他进入玄关旁的客厅说:“请坐!”
  坐在豪华的沙发上,野本刑事沉重的身躯都往下沉了。头顶上是华丽的灯饰,正放射出金色的光芒,屋里洋溢着富裕的生活气息。
  “看来私立幼稚园是一项赚钱的行业!”
  就在他正羡慕得喃喃自语时,门开了,一位年约五十岁出头、身穿褐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说:“让你久等了。”
  他就是这家的主人柴田守彦。
  野本也站起来,递上自己的名片说:“我是警视厅的野本,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来打搅。”
  “别客气,请坐。”柴田守彦似乎相当紧张。虽然故意装成很平静,但是硬挤出的笑容却显得生硬而不自然。
  不过,野本对这种情形早就习以为常了。不管走到何处,一旦递出名片,对方先是郑重鞠躬,然后是以畏怯的眼神望着自己,有时,甚且表现出明显的轻蔑,或是表露无遗的敌意。无论如何,刑事是不被欢迎的访问者!
  “请问有何贵干?”柴田守彦上身向前,问。像是讨论什么秘密似地压低声调。刑事笑了。“也没什么重大的事。只是想打听一下曾在贵处幼稚园执教的月村早苗小姐之行踪!”
  “但是,为何至现在才问月村老师的事……”
  “那是因为我们想问些有关月村小姐的问题,有关于目前正追查的某件命案……”
  “什么!”柴田守彦的惊叫声打断刑事的话。“你们想问她?刑事先生,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笑话,我们不会胡乱调查!确实是有必要见她。”
  “不可能!根本无法见到她问话。”
  “为什么?为什么无法问她话?”
  “这就难怪了,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
  “月村老师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一瞬之间,野本怀疑自己听错。“你是说月村早苗死了?”
  “是的。而且不是车祸或疾病致死,她是自杀的。”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的十二月三日吧!”
  “自杀的动机何在?” 棒槌学堂·出品
  “不太清楚,报上是说她因工作上的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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