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得象一颗星球 by drunkpi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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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得象一颗星球 by drunkpiano-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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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周禾坐在下班的地铁里。车开得摇摇晃晃,在他脑子里摇出了一股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看着对面一个小姑娘,4、5岁的样子,背着一个书包,拉着妈妈的手。她

看见他看着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害羞,于是看一眼,躲一眼。周禾竟也有一点不好意思

,他微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他就这样睡了过去,等火车一个趔趄把他摇醒时,已经是

二十分钟以后。还好没坐过站,他高兴地想。我已经睡过站很多次了,这一次真是幸运。

于是他站起身,裹在人群里,挤出了地铁站。上了地面,过了马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

了茫茫人海里。

   与此同时,一平在洗澡。他边洗澡边唱着革命歌曲。一送里个红军,该子个下了山

,秋雨里个绵绵,该子个秋风寒……他心情不错,唱的声音也特别大。但是今天,不知道

为什么,在唱了这支歌起码一百遍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首伤感的歌。抛除这

首的革命性不说,就这首歌本身而言,就是一首伤感的歌。一群人送走一群人,流浪开始

了,秋风秋雨的,从此天各一方,这难道不是一件伤感的事?事物的发生总是有一个程序

,革命也是这样,从悲壮到滑稽,到无聊,到遗忘,最后,只剩下伤感。于是,一平在这

回的演唱里,注入了一种伤感的情绪。他的公寓很大,很空,他的歌声从浴室传到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杯水,这个杯子里的水,跟着红军下山的脚步,一震一震,漾起一圈一

圈伤感的微波。

   与此同时,Adam正在和一个女人在家里看dvd。他们看的是一个恐怖电影,叫The

Stranger。Adam喜欢看恐怖电影,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的恐怖电影都不够恐怖,又或者,

观众的神经已经麻木。这使Adam对人类的想象力、或者,人类的敏感性产生了一种忧虑。

但是没关系,反正他现在也不在看DVD。此刻,他坐在沙发上,正在和怀里这个女人热火

朝天地接吻。她一条腿横跨他的腿,背对着电视,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她的手已经摸到

了他下面,隔着牛仔裤,在那里搓揉了起来。电视里,一个男人拿着一支枪,从背后向另

一个人走去,音乐象一根线一样越扯越细。这个拿枪的男人突然把枪比到了另一个人的太

阳|穴上,并且说:“The bomb we put into each other is ticking”。Adam突然感到有

一点恐怖,脊背上产生了一丝凉意。 The bomb we put into each other is ticking。

这句话没来由地在他脑子里回旋,但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个片刻,又继续了他的勃起。

31.“亲爱的K――(6)”

  “亲爱的K――

  “秋天来了。雨更多了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在下雨;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是在下

雨。

  “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我,坐在一个向日葵编织的彩虹上,吃西红柿。向

日葵上挂满了铃铛,风一吹,它们就叮铃铃地响。太阳正在下山,我们吃得满嘴都是红的

,高兴得要死。

  “醒来的时候,突然变得很任性。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我对你的爱情,不是远远地

爱着一个远远的人,而是要两个人在一起。我产生了一种欲望――想走到你身边,吹一口

气,把她吹走,再吹一口气,把你的聪明才智吹走,再吹一口气,把你的气宇昂轩吹走。

我要把整个世界象灰尘一样吹走,看看剩下的你,有没有一颗心,会温柔、会缠绵、会怜

悯。我就这样改变了主意,决定了我对你的爱情,超出了结构功能主义的解释、存在主义

的解释、阶级分析的解释、唯美主义的解释。超出了这一切解释的我对你的爱情,只想和

你在一起。

   “这让我产生一种冲动,就是立刻就买飞机票,跑回北京,敲你的门,等你开门,

拉起你就向外面跑去。

  “但是,我没有。你看,我还是一个人,到超市买菜,到图书馆学习,到咖啡馆坐着

,上网,打扫房间,做饭,睡觉,听窗外的那个黑人小伙子骂娘。总而言之,我哪儿也没

有去。心里怀着那个小小的愿望,好像一本旧书夹着一片干枯的树叶。因为我知道,做梦

是做梦嘛,哪里可以和梦较真去。

  “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你,亲爱的K,是否真的存在过,或者,只是我这么多年来

一个执着的想象而已。这么多年来,你就像一场大雾,弥漫在我的生活里,使我看不清自

己的生活,看不清现实,因为我不想看清,害怕看清。看不清现实的我,还在傻乎乎地敲

每一扇门,关每一扇门,寻找我那失踪的宿命。

  “有的时候,和别人在一起,比如说如意和小蕾,看见她们那么生动的脸,在我面前

,劈劈啪啪翻动的嘴唇,风云变幻的表情,我心里会突然咯噔一声,仿佛看见这张生动的

脸,在某一天消逝,分崩离析,被时间碾碎。这个时候,我就开始害怕。在心里,我就开

始节节后退,象被一个阴影步步逼近。慌乱中,我会抓住一个什么,抬头一看,那就是你



  “也许每个人活着,都需要一场雾,把生活模糊下去,把简单到残酷的、吃喝拉撒的

生活模糊下去,让我们对未来有一点好奇――虽然未来注定空空如也,但是这空洞外面,

套着这么多盒子,一层一层,一层一层,我们拆啊拆,拆啊拆,花去一辈子的时间。

  “我跟周禾又分手了。也许是最后一次,也许不是。最近我老是哭,缩在屋子的角落

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分手真的很艰难,象是戒毒。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甜,安

稳,但总是不满足,好像憋在一个小村庄里,总是惦记着有一个什么远方还没有去。但是

那沁入心脾的甜,又真的让人舍不得。一个一个日子,一针一线地,把两个人缝在一起,

说分就分了,好像一场不打麻药的手术。但是,我知道,这样哭着哭着,有一天,我会不

再哭。我会走在大街上,若无其事。我会忘掉他,就像忘掉以前的文斌和MIKE。我会努力

地追忆,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每一场恋爱,都是穿过一场雾。

  “我不知道这样的放弃,是愚蠢,还是顽强。我也不知道这个放弃,是因为你,还是

因为我心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抵抗时间的野心。

  “但是,不管存不存在的、因为不存在而存在的、比存在更强烈地不存在的、亲爱的

K,多年以后,等我老了,被时间驯服了,老老实实地生活在我的小村庄里,你,是否还

会弥漫在我心里?

“陈朗。”

32.生日快乐,或,2003年夏季的安魂曲

  “生日快乐!”小蕾最先举起酒杯。

  “生日快乐!”陈朗也跟着举起。

  “生日快乐!”接着是如意。

  小蕾和如意的生日正好差四天,所以决定一块儿过。而陈朗的生日与她们差好几个月

,但她非要死皮赖脸地“一起过”。

  她们坐在一个餐馆的路边座位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初秋了,坐在外面已经有点凉意

。但是她们还是选择坐在外面,享受那一点凉意。晚风在她们脸上扫来扫去,象一只调皮

的小松鼠。

  “你今年多少岁了?杨小姐?”陈朗故意逗如意。

  “19了!”如意笑嘻嘻地说,“你呢?”

  “18了!”陈朗快乐地说。

  “我16了!”小蕾也不甘落后。

  “18了还没有男朋友啊,真丢人!”如意揶揄陈朗。

  “没有啊,就等你找一个我去抢啊!”

  于是,三个人又嘻嘻地笑起来。

  “哎,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首老歌,叫‘19岁的最后一天’?”

  “是啊,记得!”陈朗说:“是那个‘我是猫’唱的,我想不起名字了。”

  “什么‘我是猫’,范晓萱!”

  “什么‘范晓萱’,伊能静!”

  陈朗笑起来。如意笑起来。小蕾也笑起来。三个女孩都开心地笑着,弯弯的眼睛,闪

亮的表情,当真象19岁、18岁和16岁的少年。她们看上去那么无忧无虑,仿佛胳膊下有两

个翅膀,一张开,整个世界就可以落到她们的脚底去。

  “忽然之间就走过,十字头的年龄没留下什么,二字头的开始,我好想说,如果可以

是否能够重头来过,是否可以选择一个无悔的梦……”小蕾最先哼起来,陈朗和如意也很

快跟上。

  邻座的人很快都扭过来来看这三个女孩。奇怪,三个外国女孩,打扮得很精心,精心

得几乎不得体。她们在唧唧呱呱地唱歌,边唱边笑,边笑边张望周围的黑暗,冒着旁若无

人的傻气。

  于是我们看见,28岁了的陈朗、29岁了的如意、26岁了的小蕾坐在百老汇大街的路边

,齐刷刷地唱伊能静当年那首“十九岁的最后一天”。她们头顶上,纽约狭窄的夜空里,

有无数的星星。如果世上有飞船,可以让你环游宇宙,那么也许你可以参观这些星星。但

是大约它们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只有黑暗、距离、寂寞的旋转、漫无目的的流浪。也许有

燃烧,但那没有神秘或者光荣的,只是新陈代谢之一种而已。坐在那个飞船里,你可能会

感到害怕,为这些金属块之间的永恒的、漫长的、并且还在扩张的距离。但是,这又有什

么可担心的呢?世上并没有这样的飞船,而我们也不会被扔到那里去。看这三个女孩,她

们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那么宁静如水地唱歌,吃点心,喝啤酒,说说笑笑,熬过这个

漫长的夏季。并且向这个夏季之后更多的夏季挺进。啊,这亿万年来,一次次被击垮、碾

碎、一次次又卷土重来的夏季。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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