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亮]曲有误+番外 by:沉袖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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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亮]曲有误+番外 by:沉袖遇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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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孙权的手,握着他的时候仿如捏着一根蜡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一般;亦不是鲁肃的手,总是紧张兮兮地冰冷,掌心还渗出些冷汗。可这手心,暖,坚定,干燥,不容任何人置喙,像他的眼神如墨,直把诗句刺入人心底。 
茫茫然留恋。 
但是他居然又把手放开了。 
公谨,他一边转身一边回头,脚下一个趔趄。周瑜不由自主伸手扶去,孔明自己又站住了,袖口冷冷地推开他的好意——公谨,我忘了符纸,去去就来……

(二) 

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摇地下了七星台,又一步一摇地跨上了马。俯身拾起一片酒坛的残肢,支棱着的断口吸饱了美酒,犹自往下滴着。如果他照着他的背影射上一箭,他就再也不能这么嚣张跋扈了。 
可是…… 
手指一紧,那瓦片上滴下殷红的液体。 
欲抛开它时,才发现那已经陷入肉身,拔出来,只见瓦片上半个“周”字,小篆,如只冷眼静静地望着他。 
周瑜觉得手臂上一阵阴寒,他每次都是这样,恣意作为,然后一脸无辜的离开,孔明,恨就恨他总是一副好像什么事情都与自己无关的样子,单纯得如一坛上好的竹叶青。 
清澈见底,不尝,怎知酒烈如斯? 
谁知道他一颗心里,是不是把全天下的人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奋力将沾着血的瓦片掷下高台,神色又恢复到大都督一贯不可一世的沉寂。 
后来,听台下的一个士兵说,孔明拿走了那片瓦,他当时的笑容隐没在烈烈的东南风中,头发披散得张牙舞爪,像个巫师。让这个小兵感到奇怪的是,诸葛亮,将瓦片放在嘴边,不知是啃是嗅,还喃喃说了句话。 
什么话?听他说话的人急切地问。 
孔明在东吴士兵中的威信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那是因为他居然能让大都督都听他摆布,装神弄鬼还真的借来了东风,他说风来,风就真的来了,可风一来,他自己就跟鬼一样被风吹走了,都督兴师动众地找了他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关于他说的这句话,留言四起。 
有人说他讲的是“曹军必破”,也有人说他讲的是“铜雀将倾”,还有更离谱的是,人们说他讲“周郎啊周郎,若不是我孔明,二乔就成了丞相的囊中之物了”。 
其实那个士兵说的是——风太大,我没听清楚。 
可是有一天他去江边巡逻,不知怎么的就绊了一跤,这一跤,居然就跌死了。 
第二日,水师都督下令,再有妄言孔明事者—— 
死。 

曹操赤壁大败,一定数年不敢举兵南下。 
周瑜冷冷地盯着挂在厅内的地图,拳一握起来还隐隐发痛,上次瓦片留下的伤还没痊愈,可是诸葛亮,这心伤,怕是好不了了。 
北方无患,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对付那只狐狸。 

孔明斜斜搭着赵云肩头,脚下轻舟摇漾不定,随着风势直往江心去,扯得缆绳绷得笔直。 
军师,怕是……该开船了。 
孔明摇头,凝目远望七星台顶,只看不见那人是否还站在台上,眉间映着他印上的胭脂记。 
军师,再待片刻只怕周郎追至…… 
孔明低下头,一语不发,手指在血色宽袖中蜷起来,僵成难以挽回的冰冷。寒意直入心底,泛成冰凉的笑意。 
他知道他恨绝了他,早就知道。 
他为他留了转机,他若是真要杀他,方才只需一箭,即可穿透他的皮肉血骨,直入肺腑,回天乏术。 
他却没有。 
他竟没有。 
那人……一贯就是如此骄傲么。骄傲得不肯在他背后弯弓拈箭射杀了他。 
他就见不得他如此骄傲。孔明微微拧紧了眉头,淡色的唇角扯成微妙的曲线,笑是笑着的,却清冷如刀。 
可怪不得我。孔明轻声说。 
军师有何吩咐?赵云侧过头来看他。 
孔明笑得温和,我说,这江风,真是冰寒入骨啊。 
赵子龙伸手取来皮裘披在他肩头,整好领襟,再仔细系好绊扣。修长的手指不时擦过他的下颌,半生戎马,指节皮肤触感便有些粗糙。就如那人,生就如此儒雅秀美的相貌,掌心也有着一层厚厚茧结,滑过皮肤都有摩擦出细微声响的错觉。 
孔明略低下头,就只看见白袍银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军师休走—— 
远处追来数骑,马蹄过处扬起一阵尘土。眼角一扫也知道没有那着银色盔甲的人。他还是没有来。 
孔明走上船头,眯起眼睛笑,还不忘温文地行礼,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进江里去,却又堪堪站定,大声道多谢都督款待,孔明今日回营,不劳都督远送了。最后还画龙点睛地打了个酒嗝,一步一摇地,走回船舱里去。 
开船。 
船小舱窄,却各色俱全。竟还有他日常惯用的瑶琴。 
这琴其实并不好,用的是最普通的桐木,并不名贵,音色也不见好。只是这些年来,竟也习惯得如身体发肤的一部分,乌沉沉的琴面如同吸饱精魂一般微微发亮,手指一相碰触,就觉安心。 
便半合着眼,随着指端熟悉触感,抚过那丝弦。 
琴声直隐没进风声水流。 
赵云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阵一阵的,吹进他眼底心里去。 
倏忽曲终。 
军师琴弹得真好。 
他笑了笑,其实我这曲,一直都是错的。 
赵云英俊的脸上一红,讷讷道子龙不通音律,只觉……很好听。 
孔明了然微笑,音律不过小技耳,子龙将军来去敌阵如入无人之境,不用拘于小节。 
他合上双眼,想着这两个白衣男子,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却坚冷如冰,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不小心又想起多年前那双讥刺傲慢的眼,嘴角微微上扬成嘲讽的姿态,淡然道此曲有误,本应是宫调,误作羽,还能成曲么? 
他只不知他这曲一误就误尽平生。

(三) 

夜色将至。 
这乌黑江面,今夜就将全染成血与火的颜色。 
孔明笼着双手,隔岸观火般浅笑。 
曹操,周瑜,这两个嗜血成性的男人,今夜大可就着这东南风起,践踏掉上万生灵。 
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铜镜中侍女将他散乱的黑发束好,着冠,还为着被扯痛的一缕头发牵动眉梢。 

子龙可带三千兵马,渡江径取乌林小路。 
翼德可领三千兵渡江,截断彝陵,埋伏于葫芦谷口。 
刘琦公子请领所部之兵陈于岸口。 
主公,可于樊口屯兵,凭高而望,坐看今夜周郎成大功也。孔明笑得笃定诚恳,还有些助人为乐的崇高感。 
刘备看着帐下浓眉拧作一处的关羽,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孔明忽而换上一脸疲累,主公,亮连日劳累,想……小憩片刻。说着转身作势离去。 
关羽终是忍不住高声道军师留步!今日逢大敌,军师竟不委任于我,却是何意? 
孔明慢慢转头,笑得无奈甚至无辜,还有些从内而外的犹疑不定,云长勿怪,本欲委任足下把一最重要隘口,只恐…… 
三言两语下,将华容道一卡交于关羽,换来军令状一纸。孔明低下头去,乌浓的眼睫合上,将全部笑意关拢在眼瞳之中。 
关羽雄纠纠气昂昂领兵去了,剩下刘备一脸犹疑,军师……云长自来重情重义,只怕……真会放了曹贼去。 
他胸有成竹地微笑,他自然知道关羽会放了曹操,不然何以非要他去守这华容道? 
他怎能就此灭了曹操? 
他怎能让他称心? 
他就爱让他如鲠在喉,偏要让他肉中有刺,眼中布钉。 
要让他悔不当初,要让他胜也胜得不干脆,败也败得不彻底。 
所以他只是诚恳而神秘地说,亮夜观天象,曹贼未合身亡。留这人情,教云长做了,亦是美事一件。 
孔明走出军帐,迎面大风吹得遍体生寒,恍惚间只觉满天星斗摇摇欲坠。 
夜观天象——他只观出这天上天下一般纷乱繁复,一如人心,横看流火,纵看成冰。 
吴地,大犒三军。 
张灯结彩,论功行赏,他周都督功劳最大,却不肯出席酒宴,托病不出。鲁肃盯着他悄然的白色背影,轻叹两声,缓缓退出。今夜月色正好,风定云闲,可他总是存了许多心事一般,桌上的酒摆了整天,却还是那么多。榻上横着他的琴,冰纹,桐木,端地是好琴,不过,也不枉负了周郎的琴艺。 
行至门口忽听得房内“噌”的一声,似乎是丝弦,断了。 
都督——鲁肃转回门首,屋里没有烛火,漆然一片,影影绰绰被月光映亮的人影,手仍悬在半空,可是指尖已经没有凭借了吧。 
子敬?今日刘备派孙乾送贺礼,他现在何处? 
油江口。 
油江?周瑜腾地站起,直欺到鲁肃面前来,神色里冰凉一片,你说,孔明他在不在? 
这个,自然。鲁肃不知道为什么从孔明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就是一副深恶痛绝恨不得锉骨扬灰的神气,他还以为公谨与孔明同是人中龙凤,理应惺惺相惜才对,看来自己把那个男人借到江东,并不合都督挑剔的口味。 
这个男人只比自己小两岁,可是眉宇间竟然常出现少年般的天真来。 
他越是喜怒不形于色,越是让鲁肃觉得,他只是个故作深沉的孩子而已,相反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猜到他的想法,或许这心思相通,亦不是人力所能扭转的,鲁肃记得当年孙策与周瑜共饮,兴起之时击节长歌,好一派年少风流,可孙权见了他,总是一副客气的样子,好像他周郎是个瓷娃娃,声音稍微大一点,就震碎了。 
子敬……他的手按上他的肩,有些沉,不像平素的公谨,总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奇怪,为什么每次说到那个男人,他就……鲁肃很知道为人友的分寸,这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 
可是他忽然又微微笑起来,笑容绽放在惨白的脸上,他说子敬来来,待我为你奏一曲。 
拉着他走到塌边,坐下,虽只剩四根弦,但也未尝不可,铮铮如行云流水。 
他只得拊掌叹道——公谨果真好琴技,宫弦已断,以羽弦代之,居然也能不露声色,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无人能知啊。小心地一变看他的脸色,生怕一不小心又激怒了他。 
可他还真的勃然变色,将琴向外一推,若不是鲁肃伸手接住,这琴只怕已身首异处了——都督这……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毛了他,也不知道平素自己参政领军举重若轻,在孙权面前亦是侃侃而谈,可是一遇到他,就张口结舌紧张兮兮,这是为什么。 
周瑜在榻上站着,还照着鲁肃的手臂就是一脚,你为何要将这琴护住? 
可这琴……他不是一向视若珍宝的么?还口口声声说是少年时一位高人所赠。 
你你你你……你听不出来曲有误,那是因为你不通的缘故,你怎知别人就听不出来?周瑜心里气极,也只有在鲁肃面前可以发发脾气,到了众人当口,还得做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来。 
所以明知鲁肃什么也没做错,就是要苛责于他。 
他就喜欢看平日里受人尊叹的鲁子敬,江东名士,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诚惶诚恐不知所云自己给他一个微笑他就感激涕零的样子。 
子敬将琴置于桌案之上,从箱子里拿出丝弦,拆下断弦,补上新弦,随手一挥,音调调得刚刚好,拨弄起来,居然是刚刚自己所奏的——雁飞鸣。 
宫是宫,羽是羽。 
丝毫不差。 
你——周瑜从榻上跳了下来,一把揽过子敬的手臂,将他拖至自己面前——你怎么会…… 
他笑道,只因刚才都督所奏太过曼妙,肃不胜心向往之,献丑了。 
看着周瑜错愕的样子,鲁肃心里亦是得意洋洋,他怎么能告诉他这曲子是他那日从他廊前经过听见,又特意去向孔明讨教而来,苦练了数月,只为在他面前一奏? 
当然不能,但是孔明为何会这曲调,也懒得深究了。

(四) 

第二日,周公谨与鲁子敬前往油江。 
他按住身畔的宝剑,盔上的白缨在风中轻颤,众人不得不惊艳他年少裘马,飒爽英姿,三军上下都服服帖帖于他这个清俊少年,只因为他这股霸气。 
总压得鲁肃有些喘不过气来。 
相形而下,他还是喜欢昨夜轻衫广袖的,周郎。 
我倒是要看看,诸葛孔明这妖孽他耍的什么花样。 
扎在油江口的刘备,自然是为了南郡,可是不管什么小小的便宜,都不可以给孔明占到。 
刘备一派平日忠厚热情的样子,拉住他的手嘘寒问暖,虽然他掌心湿腻腻的,面上也不能显出半分,一路微笑微笑,直到走至帐前,看见那个男人握着扇子站在帘卷阴影里,霍然就变了颜色。 
牙关都咬紧。 
看见他万事放在身外的做派,他就打心底里生气。 
正想着要怎样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收起这副鬼样子,他居然自己就从帐子里走出来了,还躬身一揖到地,做足了礼数文章。 
都督家酿的好竹叶青,果真是醇香绵长,亮不胜酒力,无缘得见将军的火一场。 
风吹过他的头发,眼睛隐在下面,看不清神情,但觉内心都被他看穿。 
他眯着的眼睛,交睫间恍如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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