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_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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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_旧唐书- 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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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中初,杨炎执政,以京兆尹严郢威名稍著,心欲倾之。郢,即王翊甥婿也。休与王氏离绝之时,炎风闻休、郢有隙,遂擢休自流人为京兆少尹,俾令伺郢过失。休既职久,与郢亲善,炎怒之,奏令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奉使回纥。休至振武,军使张光晟已杀回纥突董等,上初欲遂绝其使,令休还,待命于太原。久之方遣,仍令休归其突董、翳密施大小梅录等四尸。突董者,即武义可汗之叔父也。尸既至,可汗令宰臣已下具彩服车马来迎。其宰相颉于思迦坐大帐,立休等于帐外雪中,诘杀突董等故。休曰:「突董等自与张光晟忿斗而死,非天子命也。」又问:「使者背唐国,负罪当死,不能自戮耶?不然,何假手于我杀之也?」凡将杀者数矣,言颇悖慢,乃引去,供饩甚薄,留之五十余日,乃得还。可汗使谓休曰:「我国人皆欲杀汝,唯我不然。汝国已杀突董等,吾又杀汝,犹以血洗血,汙益甚尔。吾今以水洗血,不亦善乎!所欠吾马直绢一百八十万疋,当速归之。」遣散支将军康赤心等随休来朝,休竟不得见其可汗。寻遣赤心等归,与之帛十万疋、金银十万两,偿其马直。休履危而还,宰相卢杞又恐复命之日以口辩结恩,将至太原,遽奏为光禄卿。休以其还使赏薄,居常怨望。

  会泾原兵叛,立硃泚为主。初但称太尉,朝官谒泚者,悉劝奏迎銮驾,既不合泚意而退。及休至,遂屏人移时,言多悖逆,盛陈成败,称述符命,劝令僭号。泚悦其言,以休为宰相,判度支。休遂为谋主,至于兵食军资,迁除补拟,内外咨谋,一禀休画。故时人云:「源休之逆,甚于硃泚。」朝廷大臣之奔窜不获者,多为休所诱致,以至戮辱,职休而为,盖非一焉。又劝泚锄翦宗室,以绝人望,命万年县贼曹尉杨偡专其断决,诸王子孙遇害不可胜数。泚败走,休随至宁州。泚死,休走凤翔,为其部曲所杀,传首来献。休三子并斩于东市,籍没其家。

  乔琳,太原人。少孤贫志学,以文词称。天宝初,举进士,补成武尉,累授兴平尉。朔方节度郭子仪辟为掌书记,寻拜监察御史。琳倜傥疏诞,好谈谐,侮谑僚列,颇无礼检。同院御史毕耀初与琳嘲诮往复,因成衅隙,遂以公事互相告诉,坐贬巴州员外司户。遂起为南郭令,改殿中侍御史,充山南节度张献诚行军司马。使罢,为剑南东川节度鲜于叔明判官。改检校驾部郎中、果绵遂三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入为大理少卿、国子祭酒。出为怀州刺史。琳素与张涉友善,上在春宫,涉尝为侍读。及嗣位,多以政事询访于涉,盛称琳识度材略,堪备大用,因拜御史大夫、平章事。琳本粗材,又年高有耳疾,上每顾问,对答失次,论奏不合时。幸居相位凡八十余日,除工部尚书,罢知政事,寻加迎皇太后副使。

  硃泚之乱,扈从至奉天,转吏部尚书,迁太子少师。再幸梁、洋,从至盩厔,托以马乏迟留,上以琳旧老,心敬重之,慰谕颇至,以御马一匹给焉。又恳辞以老疾不堪山阻登顿,上怅然,赐之所执策曰:「勉为良图,与卿决矣。」后数日,乃削发为僧,止仙游寺。贼泚闻之,遂令数十骑追至京城,俾为伪吏部尚书。令源休被公服,馈肉食,琳虽辞让,而僧言求施。琳掌贼中吏部,选人前请曰:「所注某官不稳便。」琳谓之曰:「足下谓此选竟稳便乎?」及官军收京师,当处极刑,时琳已七十余,李晟悯其衰老,表请减死。上以其累经重任,顿亏臣节,自受逆命,颇闻讥谐悖慢之言,背义负恩,固不可舍,命斩之。临刑叹曰:「乔琳以七月七日生,亦以此日死,岂非命欤!」

  张涉者,蒲州人,家世儒者。涉依国学为诸生讲说,稍迁国子博士,亦能为文,尝请有司日试万言,时呼张万言。德宗在春宫,受经于涉。及即位之夕,召涉入宫,访以庶政,大小之事皆咨之。翌日,诏居翰林,恩礼甚厚,亲重莫比。自博士迁散骑常侍。上方属意宰辅,唯贤是择,故求人于不次之地。涉举怀州刺史乔琳为相,上授之不疑,天下闻之者皆愕然。数月,琳以不称职罢,上由是疏涉。俄受前湖南都团练使辛京杲赃事发,诏曰:「尊师之道,礼有所加;议故之法,恩有所掩。张涉贿赂交通,颇骇时听,常所亲重,良深叹惜。宜放归田里。」

  蒋镇,常州义兴人,尚书左丞洌之子也。与兄练并以文学进。天宝末举贤良,累授左拾遗、司封员外郎,转谏议大夫。时户部侍郎、判度支韩滉上言:「河中盐池生瑞盐,实土德之上瑞。」上以秋霖稍多,水潦为患,不宜生瑞,命镇驰驿检行之。镇奏与滉同,仍上表贺,请宣付史馆,并请置神祠,锡其嘉号宝应灵庆池。地霖潦弥月,坏居人庐舍非一,盐池为潦水所入,其味多苦。韩滉虑盐户减税,诈奏雨不坏池,池生瑞盐,镇庇之饰诈,识者丑之。转给事中、工部侍郎,以简俭称于时。

  其妹婿源溥,即休之弟也,以姻媾之故,与休交好。泾师之叛,镇潜窜,夜至鄠县西,马踬堕沟涧中,伤足不能进。时史练已与源休相率受贼伪官。镇仆人有逃归投练,云镇病足在鄠。练与源休闻之大喜,遂言于贼泚此。泚素慕镇清名,即令骑二百求之鄠县西。明日,拥镇而至,署为伪宰相。既知不免,每忧沮,常怀刃将自裁,多为兄练所救而罢。数日后,复谋窜匿,竟以性懦畏怯,计终不果。然源休与泚频议,欲逼胁潜藏衣冠,大加杀戮,镇辄力争救,获全者甚众。至是,与兄练等并授伪职,斩于东市西北街。

  初镇父洌,叔涣,当禄山、思明之乱,并授伪职,然以家风修整,为士大夫所称。镇兄弟亦以教义礼法为己任,而贪禄爱死,节隳身戮,为天下笑。

  洪经纶,建中初为黜陟使。至东都,访闻魏州田悦食粮兵凡七万人,经纶素昧时机,先以符停其兵四万人,令归农亩。田悦伪顺命,即依符罢之;而大集所罢兵士,激怒之曰:「尔等在军旅,各有父母妻子,既为黜陟使所罢,如何得衣食?」遂大哭。悦乃尽出家财衣服厚给之,各令还其部伍,自此人坚叛心,由是罢职。及硃泚反,伪授太常少卿。

  彭偃,少负俊才,锐于进取,为当涂者所抑,形于言色。大历末,为都官员外郎。时剑南东川观察使李叔明上言,以「佛、道二教,无益于时,请粗加澄汰。其东川寺观,请定为二等:上寺留僧二十一人;上观留道士十四人,降杀以七,皆精选有道行者,余悉令返初。兰若、道场无名者皆废。」德宗曰:「叔明此奏,可为天下通制,不唯剑南一道。」下尚书集议。偃献议曰:

  王者之政,变人心为上,因人心次之,不变不因,循常守固者为下。故非有独见之明,不能行非常之事。今陛下以惟新之政,为万代法,若不革旧风,令归正道者,非也。当今道士,有名无实,时俗鲜重,乱政犹轻。唯有僧尼,颇为秽杂。自西方之教,被于中国,去圣日远,空门不行五浊,比丘但行粗法。爰自后汉,至于陈、隋,僧之废灭,其亦数乎!或至坑杀,殆无遗余。前代帝王,岂恶僧道之善如此之深耶?盖其乱人亦已甚矣。且佛之立教,清净无为,若以色见,即是邪法,开示悟入,唯有一门,所以三乘之人,比之外道。况今出家者皆是无识下劣之流,纵其戒行高洁,在于王者,已无用矣,况是苟避征徭,于杀盗淫,无所不犯者乎!今叔明之心甚善,然臣恐其奸吏诋欺,而去者未必非,留者不必是,无益于国,不能息奸。既不变人心,亦不因人心,强制力持,难致远耳。

  臣闻天生烝人,必将有职,游行浮食,王制所禁。故有才者受爵禄,不肖者出租征,此古之常道也。今天下僧道,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广作危言险语,以惑愚者。一僧衣食,岁计约三万有余,五丁所出,不能致此。举一僧以计天下,其费可知。陛下日旰忧勤,将去人害,此而不救,奚其为政?臣伏请僧道未满五十者,每年输绢四疋;尼及女道士未满五十者,每年输绢二疋;其杂色役与百姓同。有才智者令入仕,请还俗为平人者听。但令就役输课,为僧何伤。臣窃料其所出,不下今之租赋三分之一,然则陛下之国富矣,苍生之害除矣。其年过五十者,请皆免之。夫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列子曰:「不班白,不知道。」人年五十,嗜欲巳衰,纵不出家,心已近道,况戒律检其情性哉!臣以为此令既行,僧道规避还俗者固已太半。其年老精修者,必尽为人师,则道、释二教益重明矣。

  议者是之,上颇善其言。大臣以二教行之已久,列圣奉之,不宜顿扰,宜去其太甚,其议不行。

  偃以才地当掌文诰,以躁求为时论所抑,郁郁不得志。泾师之乱,从驾不及,匿于田家,为贼所得。硃泚素知之,得偃甚喜,伪署中书舍人,僭号辞令,皆偃为之。贼败,与伪中丞崔宣、贼将杜如江、吴希光等十三人,李晟收之,俱斩于安国寺前。

  史臣曰:肇分阴阳,爰有生死,修短二事,贤愚一途。故君子遇夷险之机,不易其节;小人昧逆顺之道,而陷于刑。鸿毛泰山,斯为至论。令言远总师徒,首为叛逆;光晟初当委任,危输款诚;源休虽曰士流,甚于元恶;乔琳巧辞真主,俯就伪官;蒋镇贪禄隳节,皆曰小人。经纶之徒,不足言尔。

  赞曰:时争逆顺,命击死生。君子守节,小人正刑。

 





旧唐书卷一百三十二

列传第七十八

  ○段秀实子伯伦 颜真卿子頵 曾孙弘式

  段秀实,字成公,陇州阳人也。祖达,左卫中郎。父行琛,洮州司马,以秀实赠扬州大都督。秀实性至孝,六岁,母疾,水浆不入口七日,疾有间,然后饮食。及长,沉厚有断。

  天宝四载,安西节度马灵察署为别将,从讨护蜜有功,授安西府别将。七载,高仙芝代灵察,举兵围怛逻斯,黑衣救至,仙芝大衄,军士相失。夜中闻都将李嗣业之声,因大呼责之曰:「军败而求免,非丈夫也。」嗣业甚惭,遂与秀实收合散卒,复得成军。师还,嗣业请于仙芝,以秀实为判官,授斥候府果毅。十二载,封常清代仙芝,讨大勃律,师次贺萨劳城,战而胜。常清逐之,秀实进曰:「贼兵羸,饵我也,请备左右,搜其山林。」遂歼其伏,改绥德府折冲。肃宗即位于灵武,征安西兵节度使梁宰,宰潜怀异图。秀实谓嗣业曰:「岂有天子告急,臣下晏然,信浮妄之说,岂明公之意耶?」嗣业遂见宰,请发兵,从之。乃出步骑五千,令嗣业统赴朔方,以秀实为援,累有战功。而秀实父殁,哀毁过礼。嗣业既授节制,思秀实如失左右手,表请起复,为义王友,充节度判官。

  安庆绪奔鄴,嗣业与诸军围之,安西辎重委于河内。乃奏秀实为怀州长史,知军州,加节度留后。诸军进战于愁思冈,嗣业为流矢所中,卒于军,众推安西兵马使荔非元礼代之。秀实闻嗣业之丧,乃遗先锋将白孝德书,令发卒护嗣业丧送河内。秀实率将吏哭待于境,倾私财以奉葬事。元礼多其义,奏试光禄少卿,依前节度判官。

  邙山之败,军徙翼城,元礼为麾下所杀,将佐亦多遇害,而秀实独以智全。众推白孝德为节度使,人心稍定。又迁试光禄卿,为孝德判官。孝德改镇邠宁,奏秀实试太常卿、支度营田二副使。大军西迁,所过掠夺。又以邠宁乏食,难于馈运,乃请军于奉天。是时公廪亦竭,县吏忧恐多逃匿,群行剽盗,孝德不能禁。秀实私曰:「使我为军候,当不如此。」军司马言之,遂以秀实为都虞候,权知奉天行营事,号令严一,军府安泰,代宗闻而嗟赏久之。兵还于邠宁,复为都虞候,寻拜泾州刺史。

  大历元年,马璘奏加开府仪同三司。军中有能引二十四弓而犯盗者,璘欲免之,秀实曰:「将有私爱,则法令不一,虽韩、白复生,亦不能为理。」璘善其议,竟使杀之。璘决事有不合理者,必固争之,得璘引过乃已。璘城泾州,秀实掌留后,归还,加御史中丞。璘既奉诏徙镇泾州,其士众尝自四镇、北庭赴难中原,侨居骤移,颇积劳怨。刀斧将王童之因人心动摇,导以为乱。或告其事,且曰:「候严,警鼓为约矣。」秀实乃召鼓人,阳怒失节,且戒之曰:「每更筹尽,必来报。」每白之,辄延数刻,四更毕而曙。既差互,童之乱不能作。明日,告者复曰:「今夜将焚草场,期救火者同作乱。」秀实使严加警备。夜半火发,乃使令于军中曰:「救火者斩。」童之居外营,请入救火,不许。明日斩之,捕杀其党凡十余人以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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