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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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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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种动作,同时并举,连贯紧凑。人皆曰:比田兰元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论是王结巴做乞丐,还是说评书,在那旧社会的北京城,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后来北京城和平解放了,国家政府安置他到有关部门做了位人民演员。可自由惯了的他,又因受不了许多约束,便回到了廊坊的老家。农忙时,他种那二亩薄田,农闲时,他便为乡人们说上一段评书。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的。
  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已被人民公社作为孤寡老人“五保”起来的他。看到大伙也都是无吃无喝,又想咱没能力做农活,哪忍心再和乡亲们去争一点救命的口粮呢!于是,他便操起往日留下的一把胡琴,又干起了乞讨的行当。
  须发皆白的王老爷子,白日里站到人家的门口,拉?起胡琴,唱一些现编现攒的小曲。到了傍晚时分,他在农家的场院里,醒木一拍,又为乡人们说上了评书。走乡串村的他,手中虽无富余的钞票,倒还不至于饿着。
  这日,当他结识了年幼的郝巡道时,便一下子喜欢上了因惊吓,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郝巡道。于是,这一老一少,一个是有家不愿归,另一个是有家不能回的祖孙俩,便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那几年,他们边唱边走,到过河北的大多数地方,还到过天津,去过山东,以及河南。
  有时候,他们睡在好心人的农家,也有时候,破庙里的香案,也能成为祖孙两人的睡床。那王老爷子,一字一句地教会了郝巡道《大名英烈传》《三侠五义》《说唐》等等大书。后来,那郝巡道也能像王老爷子一样,现编现唱一些小曲儿了。
  我做郝巡道的徒弟时,工作中他高兴了,也会唱一些往日土里土气的小曲儿,我现在还能记住几段。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却真正是来自民间:
  马瘦毛长蹄子肥
  打磨的师傅拿着打磨锤
  没有眼的寻了位双失目
  过了一辈子谁也不认识谁
  马瘦毛长蹄子胖
  老两口睡觉争热炕
  老爷子说我拾的柴禾
  老婆婆说我烧的炕
  老爷子拿起抄灰扒
  老婆婆拿起擀面杖
  老两口一打打到大天亮
  到头来??也没能睡热炕
  我最爱听郝巡道说“温酒斩华雄”,那语气,那表情,真能让你感觉到,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下,有一?杯散发着?热气的温酒。
  曾得到过名师真传的郝巡道,平日里讲起故事来,都比常人讲得生动。
  我还常听郝巡道谈起:如果那王老爷子不死,说不准,他也会成为一名以说书为生的民间艺人呢。只可惜,那郝巡道跟了王老爷子三年。后来,也可以说是为救郝巡道,王老爷子付出了年迈的生命。
  那年秋天,当郝巡道和王老爷子,流浪到衡水地区的一个乡村时,天都快黑了。
  也该着那天出事,王老爷子准备在村外的一个场院里住下休息。可那年轻的郝巡道,非要到村里去给王老爷子讨一碗热水喝。
  但等他去了村里,还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时,便听他“嗷嗷”喊叫着,从村里跑了出来。
  再看他身后,是一条凶恶的柴狗紧追不舍。那王老爷子恐伤了年轻的郝巡道,便步伐蹒跚地上前去轰狗。却没想到,被狗撞了一个大跟头。紧跟着那皮肤苍老的脑门儿上,又被恶狗撕开了一块皮肉。
  恶狗被随后跟来的乡人们轰开了,郝巡道扶起了王老爷子。老人家长年在外身体还算硬朗。虽说是摔了一跤,但胳膊腿倒什么事也没有。就连那被狗咬开的伤口,也没有流血,所有的人都没有在意。
  当晚,王老爷子和郝巡道还被乡人请到村里,说了半宿的《薛刚反唐》。
  在乡人的盛情挽留之下,原准备第二天晚上还接着说呢。却没想到,那王老爷子病倒了。
  他先是头痛、恶心,继而身体莫名其妙地出大汗,无意中流口水,怕光,怕风,怕人大声喊。当乡人们请来医生,诊断他得了狂犬病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病倒五天后,王老爷子终于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神智还算清醒的他,叮嘱道:“就、就地掩埋,死、死地为家。前、前无古人,后、后无来者。生、生、死、死,无、牵、无、挂。”
  言毕,一口气没上来,那痉挛的肌肉开始松懈,再抚鼻息,已无生气。
  王老爷子死了,郝巡道“哇哇”大哭。三年来,如果没有说书的王老爷子时时以古人来教育他,以古事来开导他,那杀过人的少年,又如何会活到今天。
  郝巡道在乡人们的帮助下,就地葬了王老爷子。此时的他对自身的前途,倒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了。内心珍藏起对王老爷子的伤悲,冷静下来的郝巡道,便想起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妈妈。
  第48节:我师傅郝巡道的为人之“道”(4)
  离家三年了,妈妈您还好吗?古人说忠要报国,孝要爱家。妈呀妈,做儿的对不起您啊!还有我那可怜的继父,虽然让人恼恨,但作为父辈的他,却是我一手给毒死的啊。我也许真的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天地之大,何容我这位不孝的杀父孽子。
  感谢王老爷子,给了我这三年的阳寿。可他老人家,又因我而亡了。我真的应该去死啊。让我临死之前,再去看一眼妈妈,再去偷偷喊一声妈妈。也让我肮脏的肉体,到继父的坟前,赎罪死去吧!
  如果说年少的郝巡道,当时因仇恨继父,而将他毒杀。但三年过去后,他对继父的仇恨,则也因自己的狠毒行为烟消云散了。死去后的继父,想起来也并非一无是处。在那个饥荒的年代里,如果不是他从生产队里背回些粮食,说不准,他娘儿俩早就没命了。
  回家去吧,回家去吧。漂泊异乡三年的郝巡道,真正想家了。回家吧,回家吧,是死?是活?都不要去管它了。
  年少的郝巡道,当时,他大概也就是十四五岁。当他有了想见妈妈的想法时,那心中禁闭了三年的思乡洪水,便一下子打开了闸门。汹涌澎湃的思绪,止也止不住的想法,促使他扔掉一切身外之物,冲着家的方向,跑啊,跑啊????饿了,向人家讨口吃的。渴了,小河边喝口河水。困时,倒地则眠。累了,席地而坐。一切的行动,都为了快点见到妈妈。分不清何是坎途,何是平道?路,就在自己脚下。
  不顾一切的郝巡道,终于在那年的中秋之夜,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故乡。
  家,还是昔日那几间低矮的小土房。家,还是昔日那不足一人高的土墙院落。可等郝巡道真正面对自己的家时,他那早已经?跑掉了鞋子,磨烂了血泡的双脚,却呆呆地站在破栅栏门口,如钉子钉住一般,不敢往前挪动半步。
  明朗朗的月亮已升上中天,朦朦胧胧的庭院内,似有阵阵哭声传出。细听,果然是妈妈。
  隔栅栏门,抬头望,月光之下妈妈已苍老了许多的身影,正对着几支香火跪下。
  阵阵凉爽的秋风吹来,妈妈那沙哑的声音在说:“我苦命的儿呀,做妈妈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好可怜的儿呀,我知道你离家,全为了妈妈呀,可我也是被生活所迫,无奈才再嫁的呀。本想着有个靠山,把儿养活大,可到头来,逼走的还是儿呀。三年了,中秋团圆日,有儿不能相见。我知道儿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这个苦命的女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呀,也让我去死吧。让我的阴魂,去保佑远行儿子的平安吧。”
  泪水流满一脸的郝巡道,开始看到妈妈从跪着的地上爬起来,搬了个小板凳踩上去,往庭院内一棵枣树斜斜的树枝上,扔了一条绳子。
  只见板凳上颤巍巍的妈妈,将绳子在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套。郝巡道再也不能看下去了,他冲破栅栏门,看到妈妈踢翻了板凳,将身体吊挂了起来。郝巡道快速跑上前,将妈妈的双腿一把抱住了。
  郝巡道从树上解下妈妈,听她老人家喃喃自语道:“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的儿,是你回来了吗?这一切怎么那么巧呀!感谢月亮老人,肯定是他老人家,派你救我来了。我真傻,去年的中秋之夜,我怎么不去死呢!真如此,咱娘俩不早就团圆了。”
  郝巡道趴在妈妈的怀里,已是泣不成声:“妈呀,儿要再晚来一步,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该死的是儿子,??让我毒死了继父呢!”
  那呆呆的寡娘开始感到惊讶,想起儿子离家不辞而别的那个晚上,便问:“儿呀,当初你为何离家呀?”
  郝巡道说:“我那天毒死继父,我害怕。我这次回家,只是想看上妈妈一眼后,就到继父的坟前去死的。”
  寡娘惊讶万分,拉?住儿的一双手,急急地说:“你继父今年春上因工而死,怎么能是你杀的?”
  郝巡道听了,便一下子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唯有那压在心头多年的罪恶感,如一块炸起的巨石,猛然间飞走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如银的月光之下,寡娘开始讲:“你走的那天晚上,半夜里一直喊口渴的继父,从床上爬起来去喝水,一脚踩疼了睡在床边的妈妈。由此,妈妈疼得哭喊起来。还以为你继父又喝多了要打我。接着便听到你快速跑出家门的重重脚步声。我追出去,早已不见你的踪影。心想,也许你没跑远,大不了,天亮就回来了。可等我再回屋后,却发现你继父,几乎半个身子都埋进了水缸内。我使劲儿将他拉?出来,看他足足喝了半缸凉水。等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黄昏了。醒来后便说:好酒,好酒,劲大酒香。第二天,你还没回家,他独自去打酒喝,可一口酒下去,感觉不对劲儿,便直骂人家供销社的散白酒兑了凉水,说不如你打来的酒纯。可再找你,村里村外,十里八乡,都问遍了,就是不见你的踪影。也该着你继父死到酒上,今年春上,旱地里打水井,打井的绳索,缠在井架上。酒后的他非逞能上去救险,却没想到一个跟头翻?下来,人落进打了半截的井里。那还没套上水泥管的机井,因打捞落井的人,搅动井水,泥壁呼啦啦一下子塌了,最后连尸首也没找到,便从此葬进了井底之下。我的儿呀,哪知道你给他喝过毒酒呢!这个该死的东西,倒害了我儿三年不敢回家。我的儿呀,做妈妈的我想死你了。”
  第49节:我师傅郝巡道的为人之“道”(5)
  漂泊了三年的郝巡道,呆呆地听母亲诉说着。这一切是真的吗?离家出走,仿佛就是昨天。妈妈呀,我再也不能离开您了。郝巡道奔波了多日的身体,已如一堵倒塌下来的泥墙,就那么平平地躺在了地下。
  回想起三年来的生活,离开母亲固然后悔,但三年来,王老爷子生活中给他的教诲,却又使他终生难忘。如果说郝巡道离家出走时的心态,还完完全全是一个孩子的话,而此时,他却真真正正感觉到自己长大了。
  第二天,他到继父的空穴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便决定再也不离开这个家了。首先是寡娘需要他养活,其次是自己长大了,已不再是一个孩子,那漂泊了三年的心情,也渴望有个稳定的居所。于是,那十四五岁的郝巡道,便去生产队里,要求参加集体劳动。
  乡亲们看他身体略显单薄,便让他到队里的养猪场做了名饲养员。
  养猪场在村庄附近的一片荒地上,和郝巡道一起养猪的,还有一位姓李的教师。这李老师最早在廊坊一家中学教语文,只因爱好诗歌创作,后受“胡风案件”的影响,被定为右派。全家人也因此受牵连,自廊坊下放到了原?籍永清县农村,从此那李老师,也由教书改为了养猪。
  郝巡道离家那一年,小学的学业刚刚结束。三年的流浪生活,使他完完全全荒废了学业。现如今,他跟随李老师养猪,也真是天意巧安排。
  郝巡道在他的工作档案内,填写的学历是小学。但是郝巡道却说,李老师教给他的知识,使他的真实水平远远高于普通的高中生。
  如果说三年的流浪生活,王老爷子教会了郝巡道一些做人所具备的社会生活经验。那么李老师对他学业上的辅导,则使他更加系统地完善了自己做人的思想。
  郝巡道和李老师的养猪工作,也可以说是苦中有乐。在李老师给郝巡道讲授文化知识的同时,那郝巡道也以自身所会的说书艺术,给李老师带来了欢乐。村庄附近的猪场里、猪舍里的猪,经由?李老师和郝巡道的喂养,膘肥体壮以后,除过年过节宰杀掉一小部分,分配给农家食用以外,其余大部分的肥猪,全由生产队做主交给了国家。
  这年春天,养猪场来了一位天津的猪贩子,经由生产队长做主,给养猪场买了二十头新品种的小猪仔。也就是这二十头小猪仔,给养猪场带来了不幸。
  这二十头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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