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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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愿-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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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他笑,“你呢?你大约二十三四五岁吧,不要紧,我喜欢同年纪较大的女性做朋友,小女孩,”他做一个不屑的表情,“棒棒糖,小白袜,没意思,把她们留给脏老头吧。”

  芳契听得目定口呆。

  “看得出你不大出来走。”少男趋近一点。

  芳契总算开得了口:“对不起,我情愿一个人坐。”

  少男一怔,像是从来未曾被拒绝过,稚嫩的脸上露出被伤害的样子来,芳契怕他会忽然发难,他的体积可是成年人的体积,她退后。

  “什么?”少男说,“你不喜欢我?”

  芳契扬声,“领班,领班。”

  领班没过来,邻座仿佛有人见义勇为,过来说:“这位小姐不打算同你做朋友,滚!”

  小男孩见是个大男人,只得乖乖离开,那大汉却一屁股坐在他坐过位置上,问芳契:“贵姓芳名?”

  芳契不怒反笑。

  她还天真地以为男女已经平等,可见她与世隔绝已经有一段日子。

  事事还得靠自己,她叹一口气,打开手袋,取出钞票压在玻璃下,匆匆离座。

  怪不得人,也许是间单身酒吧,人人只有这一个目的,出来玩,讲门槛,下次要请教有关人士。

  她推开玻璃门,走到马路上,看到寒夜一天的星。

  芳契发觉她至今未曾学识享受人生,过不惯夜生活。

  

  







紫薇愿4





  她在马路上踯躅。

  玩,也要培养一班玩伴,日子有功,一声急哨,呼啸而至,玩得出各种花样来,现在怎么玩?

  白白浪费了这个青春的身躯。

  想起来好笑,以往芳契一直抱怨她的痛苦是“年轻的灵魂被困在中年女子的躯壳中,”今日,又气苦“年轻的肉体受古老思想困扰。”

  人大概永远不会满足。

  夜未央,一辆开蓬车驶过,喧哗热闹,芳契投以艳羡好奇目光,车中男女伸手招她,“来呀,参加我们。”

  但芳契不敢,谁知这一班是好人还是坏人。

  开蓬车兜个圈子,驶远。

  没有用,顾忌太多,限制了身体的活动。

  芳契深深叹口气,回家去。

  清晨,芳契接到母亲的电话。

  平常,她每隔一星期与母亲说几句话:好吗?天气凉或热了,当心身体,我有空来看你之类。然后每隔三两个月,她去探访她。

  芳契与母亲的年纪距离大截,这其实也并不是感情欠佳的原因。

  即使感情不好,也无所谓,世上并无明文规定母女必须相爱,然而明明没有感情,老太太偏要人前人后数十年如一日地夸张付出感情而不被接纳,使芳契觉得困惑。

  即使如此,也无所谓了。

  “你许久没来。”

  “下星期三我有空。”

  没有关系,母亲大抵不会知道分别在哪里?老人总希望年轻人永远年轻,依此类推,而他们则可以永远不老,老莱子最明白这道理,娱亲之后,荣登二十四孝宝座。

  这个时候,芳契才想起,她忘记照镜子,

  扔下咖啡杯,她跑到浴室,开亮灯,到镜子里去,她满意了。

  芳契清晰地看到其中分别,她的眼角与嘴角都微微向上,嘴唇光滑,颈项皮肤没有多余之处,这些还都是外型上的转变,还真的不算,她深呼吸一下,发觉胸腔间松动舒畅,像是老枪成功戒掉香烟那种感觉。

  也许,拿这个换全世界人都不认得她,也是值得的。

  她问光与影:“这是暂时现象,抑或可以永恒持续?”

  一年后如果失效,可怎么办。

  光的答案很幽默,“你需要十年保证书?”

  芳契怕他们讥笑地球人贪婪,没有回覆。

  光忽然说:“好,你的愿望已逐步实现,我们也应该谈谈代价了。”

  芳契大吃一惊,“什么代价?”

  影连忙解释:“没有任何代价,请放心!”

  芳契松一口气,又是他的伙伴在开玩笑。

  影说:“放心,没有什么是你们有,而我们没有的,我们不害地球人。”

  芳契有点儿羞愧。

  影说:“地球人长期缺乏安全感,所以疑心特重,不肯付出,只愿拥有。”口气很谅解。

  芳契是个辨护狂,“我不算,我只是小女子,我们当中,也有伟人。”

  “那自然。”影根本不欲与她争执,“请把手按到荧幕上。”

  “可以吗?”

  “可以,我们已将电脑改装。”

  “什么时候?”芳契又吃一惊。

  当然,她早该想到,不然它怎么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谈话器。

  “芳契,也许你不记得,其实,我们到过府上一次。”

  “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敢肯定,我觉得房内有人。”

  “你还问‘谁’,就是那夜我们改装了你,也改装了机器。”

  他们陷害她,易如反掌,他们要陷害国防部太空署,相信亦易如反掌。

  可是,正如他们所说,地球上有的,他们都有,他们的智慧使他心平气和,绝不会欺压霸占。

  芳契右手掌按到荧幕上去。

  “你们可是做报告?”

  “不,我们只想观察你健康状况。”

  “还可以吗?”

  “正常得很,你比许多同龄女性健康。”

  “当然,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服药,又没有夜生活。”

  “你今天的岁数,大约二十六岁零几个月。”

  彼时,已经认识关永实了。

  “别耽在家里,出去走走,我们再联络。”

  芳契走到露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伸一个懒腰,弯下身子,指尖轻而易举碰到脚背。

  芳契已经许久没有做这个动作,也不大有可能做得到,今日的骨胳肌肉都较为灵活,芳契大为振奋,一连做了四五十下。

  真得好好注意身体。

  电话来了,是老板的声音,芳契连忙模仿录音机:“吕芳契不在家,请你在嘟一声之后留下你要说的话,她会尽早覆电。”

  “芳契,是你吗?”老板不为所动,“公司有一件事需你帮忙,我知道你在放假,但是人手实在不够,今天下午三时你能否代我到富华公司开会。”

  芳契作最后挣扎,“我只是一架录音机,我不能自作主张,吕芳契返来时我告诉她。”

  “芳契!”

  “等一等,她回来了,老板,是你吗?富华公司,好好好,就是那单恒昌要抢的生意吧,我去我去,还有什么吩咐?”

  她老板笑了。过一会儿她说:“你的声线怎么了?甜美愉快,光听声音就迷死人。”

  “燕窝的功能。”

  “我马上叫人送上次会议纪录到府上来。”

  “没问题,我颇知道这件事的首尾。”

  “芳契,打扮漂亮点,美人计永远管用。”

  芳契打蛇随棍上,“那应该由你亲自出马。”

  小伙计送文件上来时芳契与他打招呼,“小明,好呀!”她伸手过去。

  小明犯迷糊,看着她,“你是哪一位?”

  “我就是吕小姐,把文件给我。”

  小明观察她良久,“对不起,吕小姐,我想借你的电话一用。”他要拨回公司求证。

  芳契诧异,没想到小伙子办事那么认真。

  芳契自然说好,在阳光下小明把她看得更清楚,摇摇头,拨通电话,咕咕哝哝说半晌,转过头来叫她听。

  芳契接过听筒说:“张主管,我是吕芳契。”

  “吕小姐,”张主管笑,“劳烦你把工作证给小明看一下,同时签收,让他核对签名式,不好意思,他有他的难处。”

  “没问题。”芳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岂能怪他。

  那小明对过龙飞凤舞的签名式无误,仍然存疑,不得不交上文件。

  他忍不住问:“吕小姐,你喝咖啡加几颗糖?”

  “我从来不加糖,怕胖。”芳契笑,“谢谢你,小明,再见。”

  小明只得离去。

  在门口,那孩子拍拍自己的头,摇一摇,揉揉双眼,发了一会儿呆,才找到电梯下楼。

  芳契接过文件,也在发愁,幸亏富华那边没有熟人,不然的话,不晓得如何收科。

  来不及了,她即刻做了咖啡,把文件搬到写字台前,聚精会神看起来。

  这一看看出好几个漏洞来,奇怪,明明可以借此巩固己方地位,为何老板薄而不为?

  忽然之间芳契明白了,她抬起头来。

  老板的精力不够,照顾不暇,所以没有看到这些纰漏。换句不客气的话说,即是她老了。

  芳契看了看钟,她已经在这张桌子前坐了个多小时,这正是她二十余岁始自大学出来的作风:钉在文件面前一整天不言倦不觉闷,她早已无法做得到,最近办公,她每隔三十分钟便要起座逛一下,不但比从前慢,水准也设法比从前高,她的体力何尝不在衰退中。

  这才令她最最伤心,不,不是脸上的雀斑。

  芳契用电脑写下一大堆对策,按钮,打出来。撕下,一看,发觉底下有人加了一句:对付谁?只恐怕对方无招架之力。

  芳契一怔,这并不是光与影,这是神奇电脑改装后独立得到的结论,芳契灵机一动,索性把整套会议记录喂进电脑寻求解答。

  不消五分钟,分析来了,每一项讨论之下,电脑都有意见,俗云,观棋不语真君子,它做不到,它的意见不但多,而且刻薄,在一个不大高级的决定旁,它注脚:难怪他们说,人类与猿猴的遗传因子只有三巴仙的差异。

  好处是,讽刺完毕,总有更好的办法提供,其中一篇草拟的宣传稿,被弹得一文不值。

  芳契差点要与它接吻。

  有它作助手,或是做它的助手成功还会远吗?”

  芳契收拾文件,时间到了,她要出门。

  慢着,换衣服当儿她想:世上最令她困惑的事之一是《红楼梦》这本书后四十回的真版本究竟如何发展,凭电脑的推断能力,似乎不难把整个结尾写出来。

  她决定回来便做。

  慢着,这么说来,它照样也可以推算到人的未来?

  芳契握紧手,太惊人了。

  她匆匆换上新衣服单刀赴会。

  走进富华的会议室,便有人向她行注目礼,一位小姐过来招呼她,“华光公司?”见芳契点头,便问:“吕芳契小姐还没到吧?”

  芳契说:“我就是吕芳契。”

  好几个人转过头来,“讶异地看着她那张冷做秀丽的脸,带着不置信的表情:这么年轻!早听说华光有这个厉害脚色,却没猜到她卖相奇佳。

  男士们心头都发起痒来,长得好,爬得快,只得一个结论,她一定精通应酬老板之道。

  芳契不动声色坐下来,静静看着这班中年才俊,都有十多二十年的工作经验,都身经百战,此刻也都名成利就,在享受收割期的优秀待遇,他们已经失去当初的斗志,神情开始松懈,讲究衣着座驾,往巴哈马还是害里渡假,以及新来的女秘书身段是否一流,他们已经疲掉油掉,芳契觉得他们虽无过错但面目可憎,办起事来,互相包庇,专爱用公司的财力物力去巩固私人势力,广结江湖大小混混,会议还没开始,就挂住下一顿鲍参翅肚怎么样算在公司的帐目上。

  这一票人根本无心争取。

  芳契刷一声翻开文件,第一个发言。

  她利用她原有的智力及判断,加上原始无穷的精力,在接着的两小时内把在座成员以几乎公报私仇式的姿态屠宰掉。

  会议结束,吕芳契的目的达到,那班人面目无光,像是刹时间老了十年,有一个还喃喃自语:“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吕芳契喝一口矿泉水,仍然精神奕奕,一点儿不觉得累,她站起来,接受富华公司总裁的祝贺,那洋班笑道:“恒昌这次输得心服口服,吕小姐,我们一定要庆祝一下。”

  芳契答:“老板们同老板们庆祝比较适合。”

  她调头而去。

  回到家门,还没掏出锁匙就听见电话铃震天价响,一直不停。

  同一具电话,也曾经缄默过,从电话铃的频率,可以推测到一个人在社会上受欢迎的程度,遍尝甜酸苦辣,芳契对于该一刹那的锋头,已可处之以淡。

  她接过电话,甩掉两只平跟鞋。

  是老板欢愉的声音,“芳契,他们说你如服食过维他命似地把恒昌代表教训得落下泪来。”

  “他哭了吗?”

  “惨过死。”她的大仇得报。

  “他们还说什么?”芳契笑问。

  “他们还说你的裙子短得无可再短。”

  “那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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