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明.梦觉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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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3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明.梦觉道人-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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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出去,绝早梳头,就倚着门前张望。 
    
    只见远远一个人来,好似昨日少年。正在那厢望他。只见人迳闯进来,邓氏忙缩在布帘内道:“是谁?”帘子影出半个身子来,果是打扮得齐整: 
    
    眼溜半江秋水,眉舒一点巫峰。蝉鬟微露影濛濛,已觉香风飞送。帘映五枝寒玉,鞋呈一簇新红。何须全体见芳容,早把人心牵动。 
    
    她轻开檀口道:“你老人家有什见教?” 
    
    耿埴便戏了脸捱近帘边道:“昨日承奶奶赐咱表记,今日特来谢奶奶。”脚儿趄趄便往里边跨来。 
    
    邓氏道:“哥不要罗唣!怕外厢有人瞧见。”这明递“春”与耿埴道,内里没人。 
    
    耿埴道:“这等,咱替奶奶拴了门来。” 
    
    邓氏道:“哥不要歪缠。”耿埴已为她将门掩上,复近帘边。邓氏将身一闪,耿埴狠抢进来,一把抱住,亲过嘴去。 
    
    邓氏道:“定要咱叫唤起来?”口里是这样讲,又早被耿埴把舌尖塞住嘴了。正伸手扯她小衣,忽听得推门响,耿埴急寻后路。 
    
    邓氏道:“哥莫慌,是老白挑水来。你且到房里去。”便把耿埴领进房中。 
    
    却也好个房!上边顶格,侧边泥壁,都用绵纸糊得雪白的。内中一张凉床,一张桌儿,摆列些茶壶、茶杯。送了他进房,却去放老白。 
    
    老白道:“整整等了半日,压得肩上生疼。” 
    
    邓氏道:“起得早些,又睡一睡,便睡熟了。”又道:“老白,今日水够了。你明日挑罢。”打发了,依旧拴了门进来。道:“哥恁点点胆儿要来偷婆娘?” 
    
    耿埴道:“怕一时间藏不去带累奶奶。”便一把抱住,替她解衣服。 
    
    邓氏任他解,口里道:“咱那烂驴蹄早间去,直待晚才回;亲戚们咱也不大往来;便邻舍们都隔远,不管闲事。哥要来只管来。就是他来,这灶前有一个空米桶,房里床下尽宽。这酒糊涂料不疑心着我。”一边说时,两个都已宽衣解带,双双到炕儿上恣意欢娱。但见: 
    
    一个仰观天,一个俯地察;一个轻骞玉腿,一个款搂柳腰;一个笑孜孜,猛然独进,恰似玉笋穿泥。一个战抖抖,高举双鸳,好似金莲泛水;一个凭着坚刚意气,意待要直捣长驱。一个旷荡情怀,那怕你翻江搅海。正是: 
    
    战酣红日随戈转,兴尽轻云带雨来。 
    
    两个你贪我爱,整整顽够两个时辰。邓氏道:“哥,不知道你有这样又长、又大、又硬的本钱,又有这等长久气力,当日嫁得哥,也早有几年快活。咱家忘八倒着力奉承咱,可有哥一毫光景么?哥不嫌妹子丑,可常到这里来。他是早去了,定到晚些来的。”两个儿甚是眷眷不舍。耿埴也约她偷空必来。 
    
    以后耿埴事也懒去缉,日日到锦衣卫走了一次,便到董文家来。邓氏终日问董文要钱买肉,买鸡、果子、黄酒吃,却是将来与耿埴同吃。 
    
    耿埴也时常做东道,常教他留些酒肴请董文,(她)道:“不要睬他!有的多,把与狗吃。” 
    
    一日晚了,正送耿埴出门,不曾开闩,只听得董文怪唱来了。 
    
    耿埴道:“哪里躲?” 
    
    邓氏道:“莫忙,只站在门背后是哩!”说话不曾了,董文已是打门。 
    
    邓氏道:“汗邪哩?这等怪叫唤!”开门,只见董文手里拿着一盏两个钱买的茹桔灯笼进来。邓氏怕照见耿埴,接来往地下一丢,道:“日日夜晚才来。破费两个钱留在家买米不得?”又把董文往里一推道:“拿灯来!照咱闩门。”推得董文这醉汉;东嗑了脸,西嗑了脚。叫唤进去,拿得灯来。耿埴已自出门去。邓氏已把门闩了。 
    
    耿埴躲在檐下听,她还忘八长忘八短:“以后随你卧街倒巷,不许夜来惊动咱哩,要咱关门闭户。” 
    
    董文道:“嫂子,可怜咱是个官身,脱得空一定早早回来。”千赔不是,万赔不是,还骂个不了。 
    
    第二日,耿埴又去。邓氏忙迎着道:“哥,不吃惊么?咱的计策好么?” 
    
    耿埴道:“嫂子,他是在官的人,也是没奈何。将就些罢。” 
    
    邓氏道:“他不伏侍老娘,倒要老娘伏侍他么?吃了一包子酒,死人般睡在身边,厌刺刺看他不上眼。好歹与哥计较,闪了他,与哥别处去过活罢。” 
    
    耿埴道:“罢,嫂子怎丢了窠坐儿别处去?他不来管咱们,便且胡乱着。” 
    
    邓氏道:“管是料不敢管,咱只是懒待与他合伙。”从此,任董文千方百计奉承,只是不睬,还饶得些嚷骂。 
    
    一日,与耿埴吃酒,撒娇撒痴的一把搂住道:“可意哥,咱委实喜欢你!真意儿要随着你图个长久快乐。只吃这攮刀的碍手碍脚。怎生设一计儿了了他,才得个干净。” 
    
    逼着耿埴定计,耿埴也便假装痴道:“妳妇人家不晓事,一个人怎么就害得他?” 
    
    这妇人便不慌不忙设出两条计来,要耿埴去行,道:“哥,这有何难?或是买些毒药,放在饮食里面药杀了他,他须没个亲人,料没什大官司;再不或是哥拿着强盗,教人扳他,一下狱时,摆布杀他,一发死得干干净净。要钱,咱还拿出钱来使。然后老娘才脱了个“董”字儿,与你做一个成双捉对。哥,你道好么?” 
    
    哪知这耿埴心里拂然起来,想道:“怎奸了他妻子,又害他?”便有个不爽快之色,不大答应。 
    
    不期这日董文衙门里没事,只在外吃了个醉,早早回来。邓氏道:“哥,今还不曾与哥哥耍,且桶里躲着。”耿埴躲了。 
    
    只听得董文醉得似杀不倒鹅一般,道:“嫂子,吃晚饭也未?” 
    
    邓氏道:“天光亮亮的吃饭?” 
    
    董文道:“等待咱打酒请嫂子。” 
    
    邓氏道:“不要吃!不要你扯寡淡!” 
    
    只见耿埴在桶闷得慌,轻轻把桶盖顶一顶起,那董文虽是醉眼,早已看见,道:“活作怪,怎么米桶的盖会这等动起来?”便蹱蹱动要来掀看。耿埴听了,惊个小死。 
    
    邓氏也有些着忙;道:“花眼哩!是籴得米多,蛀虫拱起来。噇醉了去挺尸罢!休在这里怪惊怪唤的蒿恼老娘!” 
    
    董文也便不去掀桶看,道:“咱去,咱去,不敢拗嫂子。”埽к'蹱蹱自进房去。喜是一上床便雷也似打鼾。 
    
    邓氏忙把桶盖来揭道:“哥闷坏了。” 
    
    耿埴道:“还几乎吓死。” 
    
    一跨出桶来便要去,邓氏道:“哥,还未曾与哥耍哩,怎就去?”两个就在凳儿上,做了个骑龙点穴势。耍够一个时辰。 
    
    邓氏轻轻开门放了,道:“哥明日千定要来。” 
    
    只是耿埴心里不然道:“董文歹不中也是结发夫妻,又百依百随,便吃两盅酒也不碍,怎这等奚落他?明日咱去劝她,毕竟要她夫妻和睦才是。”常时劝她,邓氏道:“哥,他也原没什不好,只是咱心里不大喜他。” 
    
    一日,耿埴去,邓氏欢天喜地道:“咱与你来往了几时,从不曾痛快睡得一夜。今日攮刀的道,明日他的官转了员外,五鼓去伏侍到任。我道夜间我懒得开门,你自别处去歇。撵了他去,咱两个儿且快活一夜。” 
    
    两个打了些酒儿,在房里你一口、我一口吃个爽利。到得上灯,只听得董文来叫门,两个忙把酒肴收去。邓氏去开门便嚷道:“你道不回了,咱闭好了门,正待睡个安耽觉儿,又来鸟叫唤!” 
    
    董文道:“咱怕妳独自个宿寒冷,回来陪妳。”迳往里边来。耿埴听了,记得前日桶里闷得慌,迳往床下一躲。 
    
    只见进得房来,邓氏又嚷道:“叫你不要回,偏要回来!如今门是咱开了,谁为你冷冰冰夜里起来关门?” 
    
    董文道:“嫂子,咱记念妳家来是好事。夜间冷,咱自靠一靠门去罢,嫂子不要起。” 
    
    邓氏道:“咱不起来!”还把一床被自己滚在身道:“你自去睡,不要在咱被里钻进钻出冻了咱。”董文只得在脚后和衣自睡,倒也睡得着。苦是一个邓氏,有了汉子不得在身边,翻来覆去不得成梦,只啯啯哝哝把丈夫出气。更苦是一个耿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远隔似天样。下边又冷飕飕起来,冻得要抖。却又怕上边知觉,动也不敢动,声也不敢作。 
    
    挨到三更,邓氏把董文踢两脚道:“天亮了,快去!” 
    
    董文失惊里跳起来,便去煤炉里取了火,砂锅里烧了些脸水,煮了些饭,安排些菜蔬。自己梳洗了,吃了饭,道:“嫂子,咱去。妳吃的早饭咱已整治下了,没事便晏起来些。” 
    
    邓氏道:“去便去,只恁琐碎,把人睡头搅醒了。”董文便轻轻把房门拽上,一路把门靠了出去。 
    
    耿埴冻闷了半夜,才得爬出床来。邓氏又道:“哥冻坏了。快来趁咱热被。”耿埴也便脱衣跳上床来。 
    
    忽听外边推门响,耿埴道:“想忘了什物又来也。”仍旧钻入床下。 
    
    董文一路进门来,邓氏道:“是谁?” 
    
    董文道:“是咱。适才忘替嫂子摁摁肩,盖些衣服,放帐子,故此又来。” 
    
    邓氏嚷道:“扯鸟淡!教咱只道是贼,吓得一跳,□(这)攮刀子的!”董文听了,不敢做声,依旧靠门去了。可是: 
    
    意厚衾疑薄,情深语自重。 
    
    谁知不贤妇,心向别人浓。 
    
    这边耿埴一时恼起,道:“有这等怪妇人!平日要摆布杀丈夫,我屡屡劝阻不行,至今毫不知悔。再要何等一个恩爱丈夫?她竟只是嚷骂,这真是不义的淫妇了。要她何用!”当时见床上挂着一把解手刀,便掣在手要杀邓氏。邓氏不知道,正揭起了被道:“哥快来,天冷冻坏了!”那耿埴并不听她,把刀在她喉下一勒,只听得跌上几跌,鲜血迸流,可怜。 
    
    情衰结发恋私夫,谬谓恩情永不殊, 
    
    谁料不平挑壮士,身餐一剑血模糊。 
    
    若论前船就是后船眼。他今日薄董文,就是后日薄耿埴的样子。只是与她断绝往来也够了,但耿埴是个一勇之夫,只见目前的不义,便不顾平日的恩情,把一个惜玉怜香的情郎换做了杀人不眨眼的侠士。哪惜手刃一妇人以舒不平之气。此时耿埴见妇人气绝,也不惊忙,也不顾虑,将刀藏在床边门槛下,就一迳走了。出门来,人都不觉。 
    
    晦气是这白老儿。挑了担水,推门直走进里边,并不见人。他倾了水,道:“难道董大嫂还未起来?若是叫不应,停会不见什物事,只说咱老白不老实。叫应了去。”连叫几声,只是不应。还肩着这两个桶在房门叫,又不见应,只得歇下了。 
    
    走进房中,看见血淋淋的妇人死在床上,惊得魂不附体。急走出门叫道:“董家杀了人!”只见这些邻舍一齐赶来道:“是什么人杀的?” 
    
    老白道:“不知道。咱挑水来,叫不人应,看时已是杀死了。” 
    
    众人道:“岂有此理!这一定是你杀的了。” 
    
    老白道:“我与她有什冤仇来?”众人一边把老白留住,一边去叫董文。 
    
    董文道:“我五鼓出去,谁人来杀她?这便是你挑水进去,见她孤身,非奸即盗,故此将人杀了。” 
    
    一齐拥住老白道:“讲得有理,有理。且到官再处。”一直到南城御史衙门来。 
    
    免不得投文唱名,跪在丹墀听候审理。那御史道:“原告是董文,叫董文上来。你怎么说?” 
    
    董文道:“小的户部浙江司于爷长班。家里只有夫妻两口,并无别人。今早五鼓伏侍于爷上任,小的妻子邓氏好好睡在床里。早饭时,忽然小的挑水的白大,挑水到家来,向四邻叫唤道,小的妻子被杀。众邻人道,小的去后,并无人到家。只有白大。这明明是白大欺妻子孤身,辄起不良之心,不知怎么杀了。只求青天老爷明察。” 
    
    这御史就叫紧邻上来,问道:“董文做人可凶暴么?他夫妻平日也和睦么?” 
    
    众人答应道:“董文极是本分的。夫妻极过得和睦。” 
    
    御史又道:“他妻子平日可与人有奸么?他家还有什人时常来往么?” 
    
    众人道:“并没有。” 
    
    御史道:“可有姿色么?” 
    
    众人道:“极标致的。” 
    
    御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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