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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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劫-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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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走了进去。 
这原本是两间房,平西王命人打通了中间的墙,将两室合并为一大间,极为宽阔。左面半间,是三面书架

,密密排著几千本书,书桌立於窗下,文房四宝列於其上。右面一间,地面铺著虎皮豹皮,墙上挂满了各

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寒光闪闪。 
少言随手拣起靠墙而立的一杆大枪,长一丈三尺七,重三十三斤四,精心保养的枪杆上闪耀著缎子般的光

泽。他手腕一翻,抖出一个碗大的枪花。忽听身後一阵脚步声,忙将枪放回原处,转过来恭恭敬敬地说:

“见过王爷!”门口站著的正是名动天下的兵马大将军、平西王靳西,粗眉利眼宽肩长腿,脸上颇有风霜

之色,一身藏也藏不住的杀伐决断之气。 
靳西大踏步走进室内,忽然伸手托起了少方的下巴,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嘴里啧啧有声,“小言儿!好久

没见,你可比三年前漂亮多了,我府里没一人比得上,怪不得跟老五要了几次他也不给。”眼神轻佻,一

脸戏谑。 
“王爷谬赞了,”客气地回一句,少言微微侧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王爷,我此次来是打探五爷下落

,不知王爷可有五爷的消息?” 
靳西耸耸肩,领著少言到了左面的房间,在书桌後坐下,“老五他确实来过,不过只留了半日。” 
“那您是否知道他去哪里?他的毒怎麽样?”少言抢到书桌前,一双点漆似的眼睛紧紧盯住了靳西。 
靳西却忽然开起玩笑来,手指轻轻抚过少言略有些尖削的下颔,“告诉你可以,不过……我有什麽好处?

你真的不肯跟我?” 
少言退後半步,脸色一整,“生死关头,请王爷不要开这种无谓的玩笑。” 
“无谓的玩笑!”靳西面色一沈,正襟而坐,“半个月前的深夜,老五忽然出现在我的卧房,一身血迹!

手中还提著剑。” 
“五爷受伤了?重不重?”少言顾不得眼前之人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平西王,急急地插话。 
平西王倒是不以为忤,摇摇头说道:“没受伤,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听老五说,东风楼二十几句杀手

夜袭,他中毒後身手大减,虽然杀出重围,可身边的影卫却死了个干净。” 
少言默然,现在由平西王口述出来,轻描淡写几句便交待过去,但可以想见那一夜丁府之内必定是惊心动

魄命悬一线。不由得一阵後怕,若是五爷他…… 
只听平西王接著说道:“老五他匆匆来去,只是大略说了几句。他说若是见到你,便告诉你将寻找他的事

先拖一拖……” 
“但是五爷身上的毒拖不得,我不能……” 
“不用担心,”平西王摆摆手,“老五说他自有办法解开身上的毒,但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出面了。他要

你先牵制住老八,让他无暇分身去处理商号,尤其不能让他趁此机会把丁家搬空了。” 
“我明白了!”五爷暂时藏匿也是好事,身边的影卫死净,若贸贸然地出来,只怕会给八爷可乘之机。少

言一揖到地,说道:“多谢王爷提点,草民告辞!” 
主事的位置是属於五爷的,谁也不能把它夺走。五爷现在不能出面,就由自己代他守住,讨回所有的债。 
仔细追问著,但靳西只说老五停留时间太短,很多事都来不及交待。见实在问不出什麽了,少言便要告辞

。就在走出门的那一刹那,平西王深沈威严的声音又从身後传来,“小言儿,你是真的不肯跟我?” 
少言转身,满面恭敬之色,“此身已非我所有,空劳王爷牵挂。” 
看著他挺直了腰无畏地走出去,像一个奔赴沙场的斗士。锋芒毕露而又无所畏惧,只为守护住那个人看重

的一切,平西王不由得一叹,满是惆怅惋惜之意,口中轻轻念道:“世间几多痴儿女!” 

出了平西王府的门,少言走到拐角处,挥手招来一辆马车。上了车,少言吩咐道:“去鸿福楼!”放下帘

,将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後,快手快脚脱下走方郎中的布衣,换上平日里所著白色长衫。随著马车的一颠一

颠,银亮的水绸也轻轻颤动著,水波似的。 

鸿福楼雅间之内 
沈默,犹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口。数十个平日里也算见惯风浪的商号掌柜围桌而坐,偶尔目光交

汇,都是飞快地错开,心里各自惴惴不安。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在这寂静的房间更觉突兀,那人仿佛也被

自己吓了一跳,忙抿口茶缓解喉咙中的骚动。 
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式样简单的长衫,不见一点装饰,随意而从容。整个人看来像是出门会知己般的轻松

写意。但那双眼,那双眼像两把利剑,刺得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缩紧了身子。 
“十三爷!”稀稀落落的问候声,有人站起迎接,有人不闻不问,有人察言观色。丁家换主子,难为的还

是他们这些下人,服从新的是理所当然。但旧主子就在眼前,不尴不尬的,太亲密怕招新主子的忌,视如

陌路又怕落个人一走茶就凉的名声。 
“嗯,”少言走到桌旁坐了。一眼扫过去,这两日联络的十几个掌柜到了八九成,另有几个从来就是八爷

的心腹,他本来也没指望,来不来无关大局。 
用盖子轻轻拨著漂浮的茶梗,少言并不急著说话。适度的沈默,造成压迫感,对建立自己的权威是必要的

,就比谁沈得住气。况且,他今天来并非求恳或谈判,他是来下命令的。 
十三爷只是喝茶一句话也不说,更加让人心里忐忑不安。不到一刻锺,便有人受不住这异样的气氛,嚅嚅

地开口:“十三爷,不知您今天找小的来……” 
少言轻咳一声说道:“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交待下去。” 
有人不屑地撇撇嘴,丧家犬还这麽嚣张! 
这些动作自然没逃过少言的眼睛,他心中冷笑,这场仗谁输谁赢现在还言之过早。丁家主事的位子就摆在

那里,坐上去容易,想要坐得稳坐得牢靠,可不是一天两天或是凭一堆武功的手下就能做到的事。 
“天色不早,因此我就把话挑明了。”少言放下茶碗,直视著众人说道:“丁家现在的形势每个人都心里

有数,不用我多说。五爷暂时龙困浅水虎落平阳,粗粗看上去是处於下风。但各位都是明白人,不然也做

不了丁家的掌柜了。因此,我要各位仔细认真地想一想,五爷是否会就此雌伏?凭五爷的本事,翻身的把

握有几成?八爷他这个位子是不是能坐得长长久久?” 
众掌柜默不作声,在心里估量一番,不由得暗自点头。要说八爷也是个人物,无论经商还是其他,为人和

气,笑眯眯的一张脸,春风化雨,轻易就博得无数人的好感,更兼长袖善舞,在京城里可以说是左右逢源

,极为吃得开。但说句良心话,比起五爷来,八爷确实是差了那麽一点。心机差一点,手段差一点,毒辣

差一点,这些一点一点加起来,注定了他比不上五爷。 
少言的口气异常温和,“五爷当主事这两年来,多亏各位尽心尽力地辅佐,收上来的银两一年比一年多,

生意已经做到了西域。去兰州前五爷还跟我说,打算在你们之中挑几位发放到外地,掌管一省的事务,没

想到……” 
财势迷人,听十三爷如此说,听者不由神色一动。五爷要挑几个发到外省,那可是天大的美缺。 
在京城,上有主子下有帐房夥计,一举一动都有人盯著,想暗中捞一点都缚手缚脚。出了京可就不一样,

一个省都在自己掌握中,天高皇帝远,说的话不是圣旨也圣旨了,自然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口袋。 
但横亘在眼前的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本来五爷和八爷争位子,这只能算是丁府家务事。他们这些领人粮

饷的,只需把上面交待下来的事做得稳妥即可,若是真的在里面插上这一脚,想抽身可不由不得自己了。

更何况,若是押错宝五爷不如预期,别说外省,这掌柜的位子也怕保不住。 
他们的思量少言看得一清二楚,他笑笑,接著说道:“各位平日里和我的来往比五爷还要多一些,也算十

分了解我的为人。各位说,我和八爷比起来如何?我若要争这个位子,谁赢的成面大一些?” 
至不济也是打平!众人在心里说道。论心机论智谋论驭下的手段,十三爷比起八爷来只高不低,让人常常

感叹後生可畏。十三爷惟一的弱点就是心善了点,纵使是对手也不肯赶尽杀绝,处处留了余地,得饶人处

且饶人,但这番话无论如何却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我尚且甘於听命於五爷,难道各位还对五爷没信心麽?对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各位领会得还不如我麽

?” 
“我不是教你们去硬碰硬,毕竟现在八爷也算一家之主。况且五爷回来後,商号的事还有诸多仰仗的地方

。我所希望的,就一个字:拖!” 
调动银两,拖!调动人手,拖!拖得八爷心浮气躁,拖得他百事不举,难以扎根。 

坐进马车,少言长出一口气,这两天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耗尽了心思筹谋策划。方才在酒楼之中,虽然他

表面上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有谁知道桌子下他的膝盖在细细地颤动,冷汗一颗接一颗,浸透了内衣

。 
那些掌柜若是横下心站在八爷那一边,他还真没办法,总不成拿刀子逼著他们投诚。幸好五爷余威犹在,

让事情进行意外顺利。这一松懈下来,只觉整个人像是大病初愈,筋疲力尽。 
靠在车厢上闭目休息一会,他又强打起精神,敲敲车门沈声说道:“去西山别院!”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刚才在他步出酒楼之时,有位掌柜追上来,附在耳边悄声说:“十三爷,我听说二爷

和四爷也对八爷不满,所以便借养病去了别院。您看……”接下的话留在了肚里,但少言明白,那位掌柜

意思是结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结盟,少言摇摇头,他可不敢想,只希望二爷不要趁机插一脚,把水搅得更浑便算是帮忙了。 
但二爷不是傻子,心里想必有数。他只要坐山观虎斗,任别人争得热火朝天两败俱伤,他不折损一兵一卒

便是最大的赢家了。 

车马辚辚,载著少言到了别院。 
别院地处西山,前临小溪後倚密林,方圆十里内少有人烟。 
站在及腰的围墙外向里望去,两棵枝繁叶茂的梧侗,一幢青砖琉璃瓦的二层小楼立於左後方,雕龙画栋,

飞脊斗拱,一派清华气象。 
刚下车,一袭衣角映入眼帘,却是四爷站於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四爷。”少言拱拱手。 
“十三!”四爷显得颇为惊喜,忙走下来拉住他的手向院里拉。“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派人送了几

坛梨花酿,难得你来,大家一起喝几杯。” 不擅与人如此亲密,少言手腕一翻,不落痕迹地挣脱了,跟在

他身後走进了院子里。 
二爷就坐在树下,身边另外了两把藤椅。见少言进来了,站起身,笑呵呵地说:“十三,来这边坐。” 
 择了一把藤椅坐了,二爷将他的酒杯斟满。胭脂色的酒倒在白玉杯里,清澈见底,映著头上的梧桐叶,

微微沾上点绿色。当最後一滴酒从壶嘴上掉下,落在杯里漾出一圈一圈的酒晕,那抹绿色也跟著摇摆不定

。 
 “十三,这次去兰州有见到什麽新奇事。” 
唇边一凉,冰镇过的梨花酒喝起来没有丝毫的火气。低眼,从酒杯边缘瞄过去,或许是这树荫,二爷脸不

同於往日,显得颇为详和。 
“也没什麽,新进了一批茶。只不过现在兰州天气炎热,不像京城,凉意泌人多事之秋。” 
二爷四爷互看一眼,都笑了起来,二爷说道:“十三说话向来绵里针,真让人不知怎麽回!” 
少言也轻笑道:“不知怎麽回不要紧,知道怎麽做就成了。两位见多识广,做生意更是一等一的好手,怎

样才能利人利己,可轮不到我来教。” 
四爷笑道:“这些生意上的事你问我可是问道於盲了,你知我一向是不管这些的。” 
“四爷真是过谦!在大夫人眼前立下军令状,七个月内赚十万两,这句话可是掷地有声。言犹在耳,四爷

却说自己不会做生意。” 
四爷搓搓手道:“十三你就别调侃我了,那日只是一时情急。天下间的银子哪有如此好赚,我都已经打算

好了要拿自己的私房钱去补了。” 
将三人酒杯依次斟满,二爷说道:“十三,当初你一时府,我就想,这麽灵动秀气的人怎麽就让老五拢过

去了。若早见到把你收到身边,我又可多了个帮手了。” 
 “二爷身边藏龙卧虎,南宫家的伍管事,恭王府的崇管事,我自忖比不上他们,倒叫二爷惦记。”他说

的这几个人,都是经商管事的好手,被二爷悄悄拢於麾下。 
 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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