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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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遗香-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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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鸿霖沉默着走到秦蔓芸身边,偏头不去看她的手腕。外头已近日暮,一直淅淅沥沥的雨又渐渐大了起来,玻璃琴房里没有开灯,暗得吓人。
  “下午舒家的车在薛府外面停了很久,你在里面吧。”黑暗中薛鸿霖开了口,带着些喷涌的酒气,“是我对不起你,从前说过的那些话,太过轻率可笑了。”
  钢琴声停了,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后,薛鸿霖试探着将手放在秦蔓芸的肩上,才发现她早已抖成一团,满脸是泪。薛鸿霖吃了一惊,酒气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混乱,他竭力的想要搜刮些说辞出来,只是不能够,最后笨拙又含含糊糊的安慰道:“别哭别哭了” 
  秦蔓芸骤然反身抱住了薛鸿霖的腰,几乎是将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她湿漉漉带着眼泪苦涩味道的吻不顾一切的送到他的唇上。薛鸿霖喝得太多,本就有些站不稳,这么一抱反被带得一起向钢琴倒去,黑白相间的琴键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空气里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同时被震断了,薛鸿霖早已忘了来时想好的那些措辞,只知道更深更狠的回吻下去。两人在钢琴上纠纠缠缠,秦蔓芸的长发早就散了,白玉兰不知所踪,几片花瓣落在钢琴上,滑到地板上,琴键叮叮咚咚的乱响着,那些燥热的念想、冰凉的绝望统统都化成火花一路灼烧,烧得身陷在迷乱梦境里的两人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们交缠着,深吻着,怎样用力的相拥都不够,恨不能将彼此的骨肉揉烂了,捏作一团泥,重新做出两个人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然而薛鸿霖到底是停住了,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于此刻的铁石心肠。很多年后再回想这一刻也许他是会后悔的,可是那也总比让秦蔓芸后悔好。薛鸿霖将自己的大衣包裹住了秦蔓芸整个□□的身体,他的脑子里还是眩晕的,他的身体却已经强撑着往门口走去了:“你走吧,秦静霆在别院外接你。秦家会没事的。”
  “这首曲子,我练了好久,本来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弹给你听。”秦蔓芸呆呆的坐在原地,眼睛里的光熄灭了,“原来你不想要。是我忘了问你。”
  薛鸿霖抹了一把脸,什么也没说,拉开玻璃琴房的门大步走了。他不能回头,不能看她。一看,就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了,让男女主分手吧。

  ☆、末章

  淋雨加上受寒,秦蔓芸跟着哥哥秦静霆回到他暂时落脚的小院后,隔天就发起了烧,没过几日迁延成了肺炎,彻底一病不起了。可怜秦静霆好不容易接回了宝贝妹妹,还没安生几天,又要忙着为她延医问药了,爹娘那边也还需要打点,一时间是忙得焦头烂额。
  “哥”
  这一日秦静霆请来的西洋医生过来为秦蔓芸打针,许是破皮时的疼痛惊醒了昏睡的秦蔓芸,她睁眼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声。秦蔓芸从来不是丰腴的体型,这接回来的短短几日明显又消瘦了许多,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一条条凸显着,倒是方便了扎针。秦静霆看着离开前好不容易养的健康活泼些的妹妹又变回了年幼时多病多愁的样子,且听她这样声气虚弱的唤着自己,一时心酸不已。他赶忙弯腰凑过去道:“我在呢,你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渴了?”
  秦蔓芸抿了抿烧得干裂的唇,最后摇摇头,什么也没说,闭着眼将头向床内偏去。这儿的院子里也有一株白玉兰树,正好对着她卧室的窗口。秦静霆也许是怕妹妹病中无聊,才将这间卧房给了她,便于每日里开窗透气看看花,缓解心情,殊不知现在秦蔓芸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花树了。秦静霆见状只以为她是又累了,忙给她掖了掖被子,留下临时雇的林妈照看,自己送医生出门了。安静的卧房里没了声音,秦蔓芸昏沉沉的躺着,不知不觉竟也就这么睡过去了。    
  秦蔓芸这病不算重,不过养好也花了一段日子。等她终于能下地时,秦家爹娘已经在赶来与他们汇合的路上了。这一次的牢狱之祸真可以说是无妄之灾了,秦静霆因为回国后一直藏在暗处躲避薛家的追踪从而阴差阳错的躲过一劫,但他在外面多方奔走打点后,依然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薛鸿霖辗转通过威廉联系到了他,他们面对面详谈了许久,算是彻底解开了两家的龃龉,他也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这一次事端只是谢家想要借直系之手下薛家面子,而秦家,就成了中间的牺牲品。虽说人最后被好好的放出来了,但两位老人家受到的惊吓和打击短时间内是无法抚平了。且秦家获罪后,财产几乎抄没殆尽,元气大损。秦静霆再三考量后还是听取了薛鸿霖的建议,举家迁到美国去避一段日子,一方面他在留洋读书时对投行有些兴趣,当初在美国也算攒下了些产业,且有他的好友威廉桑切斯帮扶,想必日子不会太过艰难。
  秦蔓芸被告知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国去美国的时候,已经是离开船没几日了。她乍一听到整个人都呆了一呆,秦静霆暗道不妙,他才想起来这几日处理了一切事宜,唯独没顾上告诉她,幸好秦蔓芸看起来很快就接受了,并没有苦恼反对的意思。这么多日以来,秦静霆轻易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薛鸿霖,接她回来那日她哭得那样,想必是伤心得狠了。威廉和他详细提过妹妹在薛府的日子,只是不知为何,很有些愧疚之情。薛鸿霖与他把话都说开后,秦静霆反而有些为他们二人惋惜起来,只是形势至此,他们二人已再不可能有善终。人总归是自私的,薛鸿霖固然十分好,总比不过妹妹的性命与幸福重要。既然薛鸿霖肯忍痛放手,秦静霆无论如何也要将秦蔓芸带走的。他想着以后去了美国,隔山隔海的,又处在完全不同于国内的环境里,秦蔓芸总会忘了薛鸿霖的,她还如此年轻,不愁找不到更好的人。于是秦静霆更加不会主动去提起了,只盼她忘了这人才好。
  谁知这日,秦静霆不过是睡了个午觉的功夫,再起来时,秦蔓芸竟然就不见了。雇来的林妈有些年纪了,又要煮饭又要做家务的,精力难免不济。对着林妈老迈的脸,秦静霆也没办法轻易斥责出口。幸而秦蔓芸还知道留张字条在桌上,“我去找薛鸿霖了,不用担心”,寥寥数语,笔锋飘忽。秦静霆赶忙拿了外套就追出去了。
  这边秦蔓芸刚赶到梧叶别院,一路坐黄包车过来,风有些大,她不免又咳嗽了几声。她来时并不确定薛鸿霖会在这里,只是秦静霆的小院是在安童古镇的,总归离梧叶别院近一些,便来碰碰运气。犹豫了一瞬,她裹紧披肩,上前扣门。不过几日,门前落叶遍地,她侧耳凝神听了一阵,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本是万分紧张的心情,忽然就空落了下去。秦蔓芸站着出了一会儿神,毕竟担心秦静霆追上来阻拦,振作精神准备去寻许意蝉送她去南城,身后紧闭的门扉忽然开了。 
  “——秦小姐?”一个迟疑的声音叫住了她。秦蔓芸转身,竟然是罗副官。她本是很迫切的想要见到薛鸿霖的,此时嘴角却勉力扯出一线笑来,克制的走上前,语调平稳:“罗副官,润之他在里面吗?我过几天就要去美国了,有几句话想在走之前告诉他。”她藏在披肩下的一只手无意识的攥着衣服,攥得手心生疼。
  罗国平望着秦蔓芸那样满是哀求的眼神,忽然想到那一天他将她从绑匪窝里抱出来,她靠在他怀里,身躯柔软,对他毫不设防的信任和依赖。他明知道那次的绑架和拯救都是个早已商定好的圈套,他不应该对她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意,却仍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安慰她。如果没有将军他不敢再想,是他亲手推开了她。
  “进来吧,薛将军在书房。”原本已在嘴边的的借口和拒绝再也说不出口,罗国平转身,不再看她,所有不敢深思的情绪都被一一藏起,又变回了那个稳妥疏离的青年副官。他默默走在前面,一如每次为她和薛将军引路。
  秦蔓芸有些惊讶,来不及细想什么,短短的一段路已经走完了。罗副官进去书房报告后,便向她做了个手势,自己下去了。秦蔓芸忐忑的推门而入,薛鸿霖好好的坐在书桌后,依然是硬挺疏阔的眉目,抬头看她的样子也没有变化,好似过去每一天里她推门送点心进来时看到的样子。
  “润之”只一开口,她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慌忙低下头,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泪。来之前想得好好的,真的面对他,要说的话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心酸、心酸和心酸。“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薛鸿霖沉默着。书房外栽了一小丛翠竹,叶子在风里被撕扯得簌簌作响,更高处的天空里,大片大片的深色云团聚拢来,阴阴欲雨。
  “知道你订婚的那天,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久。”秦蔓芸加快语速,仿佛有人在追赶似的,“生病的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你。也许因为从小体弱的缘故,我总是比其他人更要软弱悲观些,我所有的喜悦都掺杂进了不祥的预感,悲伤的事情成真的时候我也只会有‘终于发生了’的念头。也许是因为这样,我从来不去争取什么,一样东西属于我了,我不会开心太久,失去了,也不会伤心太久。我以为你对于我,也是像小时候喜欢的糕点和玩具、稍微大点时渴望的漂亮裙子和钢琴一样,失去了,总会有其他的东西替代。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不一样的。我终于明白了,我以为只要我们曾经在一起快乐过就足够的想法是错误的,和你吵架后一直困扰着我的莫名情绪名字叫做‘我不想失去你’。润之你能明白吗?”
  薛鸿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他搁下笔,走过来牵起她的手,秦蔓芸抬头渴盼的望着他,不觉间身不由已被他往外带着走去。
  “父亲遇袭后,我开始接管起所有事务。”薛鸿霖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话。他们走过中庭巨大的白玉兰树下,薛鸿霖顿了下,二人都回想起了那一次玉兰树下的对话,那一日的阳光真是温暖。
  “大哥如果还活着,大概我还有其他的选择。或者二十多年前我根本没有出生在薛家,那么也许你现在看到的我完全是不一样的。我总想着,如果你知道从前的我,知道了后来的一切,你会不会更能原谅我一些。”藏书阁也渐渐走过去了。自从秦蔓芸被送走后,里面的灯再也没亮过,薛鸿霖也再没见过那样明亮的月色。
  “这个别院当初是为你建的,以后也永远为你留着,我不会再来了。你去了美国,等你老了,或者你的子孙也许回来的时候会用到。”雨渐渐落下来了,他们已经重新站到了别院的门口,秦蔓芸的心惊惶着,她哭得不能自己。薛鸿霖握着秦蔓芸瘦削的双肩,为她擦拭不断滚落的泪珠。
  “蔓芸,回去吧。别淋雨,别再生病,”薛鸿霖从门房里取了一把伞撑开,塞到秦蔓芸的手里,动作轻柔却坚定的将她推入别院外的潇潇暮雨中,“也,别再来找我。”
  秦蔓芸哭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披肩早就松了,底下宽大的蓝色罩袍边缘被雨水浸润,沉沉的垂着,在风里再也飘不起来。秦蔓芸呜咽着,还想徒劳的做些什么,却被终于赶到的秦静霆抱住了。两个同样出色俊挺的青年隔着雨对视着,那一眼里,尽是无声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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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秦家人按时来到码头登了船。秦老爷和太太不习惯坐这种远洋邮轮,一上船就到订好的舱位里躺着了,一双儿女都还站在船头吹着风、
  “你在等薛鸿霖吗?”秦静霆忍不住偏头问身边的女孩儿。他们身边除了同样看海景的乘客,还有许多船工来回忙活着。
  “他不会来的。”秦蔓芸抬手按住被海风高高吹起的长发,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一艘船如果出了事,所有人都有权利弃船逃生,只有船长,会选择留下,与船共存亡。那是船长在登船的一刻便定好的命运。”
  他们不再说话,同时听见邮轮发出浑厚悠长的汽笛声。满载着亲人牵念的巨大轮船慢慢离了岸,划开水面越驶越远。渐渐地,岸上的一切都模糊成了一线,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了苍茫的海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个番外就没了。

  ☆、番外一

  “好,那我就祝你,我祝你妻妾满堂,子孙环绕,”她背对着他,秀美的腰背挺得笔直,看不出是不是在流泪,“孤独终老。”
  薛沁高跟鞋急急落地的噔噔声消失了,随意靠坐在沙发椅上的孔繁嗣嗤笑了一声,站起来偏头整了下纹丝不乱的西装衣领,忽然抬腿踹翻了摆在一边的铁艺茶几,径直穿过大敞的门厅扬长而去了。茶几滚在地上,“哐啷啷”的刺耳声音在富丽堂皇的西式客厅里不断放大回响。门外探头探脑的女仆被吓得缩了回去,等孔繁嗣走出老远才敢悄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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