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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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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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睁大眼睛:“参加共产党有很高薪饷吧?要不,怎么会不怕死?”

张光文摇头:“参加共产党没有薪饷,他们不为钱,就一个目标??让全世界的穷鬼都翻身,不受富人欺侮,不被土匪残害。1918年10月,一帮苏联穷鬼,就凭着这样一股精神,一举将有几千年历史的沙皇推翻了。”

张云卿啧啧道:“也太可怕了!我们武冈县有没有共产党?”

张光文点头:“当然有,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张云卿望着张光文道:“赵恒惕也奈何不了共产党吗?他也是富人,应该代表自己的利益。”

张光火用烟枪叩着桌子说:“不像话,千百年来没有哪个朝代要让穷鬼翻身。这年头简直是乱了纲常。凡大乱之年,都有怪事出现。民国10年(1921),钟半仙预言黄蛇精在武冈降世,该年大旱七十天,收成不足二三成。中秋后正值收割,黄蛇精孵化出壳,连降大雨,至冬天才放晴,所收稻谷久不见日,百姓靠炒谷而食。十一年,果然匪盗蜂起,从东乡至西乡,大行搜刮,至十二年方休。这两年,饥民过万,在武冈河滩乞食稀饭,每日排成长龙;西乡潘家所一个村庄百口人,吃观音土全都死亡。今年的兆头更糟:正月初一,南乡银家祠堂十数只雄鸡变母鸡叫;元宵十五夜,东乡扶冲坠降陨石,烧了一座村庄。种种不祥,非止一端,看来,共产党真要大乱天下了,赵恒惕应该趁早赶尽杀绝。”

张光文道:“赵恒惕对共产党还是压制得法的。新年伊始,就下令缉捕湘省共产党人***、刘少奇。广东不是这样,那里的农民被共产党组织起来,减租减息、斗土豪劣绅,轰轰烈烈,行动迅猛。”

张云卿喝了一口热茶,静下心来说:“共产党离我们还有一段路程,先不去管他。今日登门拜访,是想请教光文兄,不知今年省府对像我这样的地方武装持何种态度?”

张光文说:“今年赵恒惕刚赶走了谭延?,已经有了足够的精力和兵力解决地方武装。从新出版的《大公报》上看,可能会用军事解决,特别是湘西一带乃重患区,会作为重点来剿。”

张云卿打了一个寒颤,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探头探脑,他一眼认出,喝问道:“钟雪华,你贼头贼脑看什么?”

钟雪华垂首而立:“满老爷,太太说她不舒服,请您回去。小的见几位老爷谈兴正浓,不敢打扰。”

张云卿明白家中有事,即向张光文兄弟告辞:“本来我还有一事相求,今日太匆忙,改日再说。”回到自家大门口,见槽门口拴了一匹大白马,于是放开步伐,回到客厅。

客厅里,杨相晚起身相迎。张云卿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相晚兄,好久不见,走,进内室去。”

两人进了内室,杨相晚开口问道:“顺路兄,自从离开溪,易豪下落可有消息?”

张云卿摇头:“我的手下是一群饭桶,我正要为此事去花园拜访,可巧你就来了。想必你们一定大有宰获。”

杨相晚脸上罩起一层愁云,叹道:“我弟弟总算打探到易豪的一点消息。原来他们脱逃后,便投奔到易顺满部下,在湘西数县游动抢劫。近来,他们听说赵恒惕将调兵入湘西剿匪,又消声匿迹,还暗中策动溪百姓联名写万民血书,要求省府调兵进剿张云卿、朱云汉、张顺彩。”

张云卿大吃一惊,说:“我才从张光文家回来,他也谈到赵恒惕要来湘西剿匪,如果万民血书呈到省里,我们岂不成了首剿对象?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商量一个对策。”

杨相晚道:“我来贵府正是要与你商量对策。你近来与刘异可有联络?”

张云卿叹道:“风声太紧,他说不宜找他。万一有事,他会及时通知。”

“你犯傻了!”杨相晚道,“这是他的推诿之辞,目下连他的主子陈光中都三心不定,不知该倒向哪一派,他哪会顾你?如果你敢冒险闯进他家,备上一份礼物,或许他会把一些内幕秘密透露给你。不过,你去他家要找个借口,显得名正言顺一些。”

张云卿想了想:“他的女儿过一段时间可能要出嫁。”

“甚好。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是日深夜,张云卿骑枣红马驰向武冈城,马由迎春客栈照料,用旧办法叫开城门,悄悄来到正南街刘异家中。

刘异见了张云卿,惊问道:“你又来干啥?难道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

“没有忘。近日风声很紧,听人说有人向省府呈送万民血书,要求发兵打我。反正自从走上这条路,生死早置之度外。惟一遗憾的是,令爱婚期在即,这个礼数不能少,因不敢在那天出现,以免总队长受到牵连,故提早过来,送份薄礼,聊表心意而已。”说完,从包里取出大洋八百八十八元,翡翠玉手镯一对,金戒指两枚,金钗金簪各一对,金耳环一对,杭州上等纺绸一匹。

刘异见了,立即将他拉入卧室,屏退小妾,问道:“关于万民血书之事你是听谁说的?”

张云卿道:“真人面前不言假,实不相瞒,武冈四处我都派有耳目,是他们打探来的。”

“你还打探到什么?”

张云卿反问:“那份万民血书在哪里?”

刘异道:“在赵融手里。这东西对你很不利,一旦呈送到省府,经《大公报》发表,定会要激起公愤,到那时,哪怕你有一万条命,也休想保住!”

张云卿感到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刘总,你一定要救我!”

话分两头。却说易豪击退张云卿第一个回合的进攻后,知道他迟早会回来,故立即采取防范措施。他也估计到张云卿会用火攻,更怕对方用煤油烧寨。他派出不少寨民每天在驿道上扮做过客,侦查是否有煤油进来。结果,只发现有贩酒的增多。谁想正是这些所谓的“酒”,给陈家寨带来灭顶之灾。

幸好易豪事先做了另一步防范计划,他备了几十条棉被,用来裹身高空跳潭。二十多杆枪则用竹筒绑好先扔下崖底深潭。如此,既救了本部五十余人的性命,枪械也没有损失。

下一步是何处安身的问题。易豪估计,张、朱、张三股势力必将穷追猛打,惟一的办法是投靠另一股势力。

当时,湘西境内土匪虽不下数百股,但五六十人以上的不足十股,其中朱云汉、张顺彩、张云卿乃是最大的三股。再往下排,便是经常盘踞西北乡黄茅枫木岭一带的易顺满。

有史以来,武冈匪患最出名的是枫木岭。这里是武冈通往绥宁的交通要道,山高林密,山洞多,便于躲藏。

枫木岭的土匪以凶残出名。他们抢劫的方式是不问青红皂白,把先抓到的几个人杀了,剖开腹部让肠子拖在地上,再把手、脚、头砍下,挂在路旁的树上……后边路过的人见了这阵势,没有不胆寒的,也就老老实实交出所有财物了。如查出敢于藏匿不交者,就把一株有弹性的小树弯下来,再割开该人的直肠,用铁钩钩上系在树尖上,利用弹力把肠子全部拉出来,让受害人在痛苦不堪中慢慢死去……据说,枫木岭上的土匪有吃人心、剥人皮的习惯。“枫木岭”这三个字在湘西南一带是令人寒栗的咒语,凡小孩不听话,只要说一句“枫木岭上的来了”,小孩就不敢啼哭。

有史以来,枫木岭也常有火并事件发生。为了争夺地盘,土匪对土匪的残害比对过路人更甚。目下盘踞枫木岭的匪首易顺满在击败并俘获他的最后一个劲敌时,把他绑在枫木树上,用利刀剖腹取出心脏,当众生吃。此举震撼了他的每一个手下,亦令湘西绿林对他刮目相看。

从前,武冈至绥宁必经枫木岭,故此地土匪十分猖撅,人数也多。到明末清初,吴三桂与清兵在武冈城开战败北,被清兵追至雪峰山,吴三桂不敢从枫木岭通过,另在离此路十余里的山口桥进山开了一条路,爬至半山,上面被一尊巨石挡住,后面追兵将至。情急中,吴三桂手挥大刀,在巨石上砍了七个阶梯,让士兵过去。当时,两军交战死伤若万。清兵入城后血洗三天,无辜百姓死者不计其数,人血染红了资江。为记住这段惨痛历史,当地百姓把吴三桂砍过的巨石取名“七步石”,并在巨石下建一座庙取名“半山庙”。这两个地名一直沿用至今。

自从“七步石”通路之后,不少惧怕枫木岭土匪的商客都绕道,致使枫木岭的过路客大大减少,从而也影响了土匪的发展空间,故易顺满经常只有四五十名手下。

闲话少说,易豪走投无路,决定投靠易顺满,一来一笔难写两个“易”字,二来易顺满以歹毒闻名绿林,朱云汉、张顺彩对他有几分惧怕。他率二十多条枪、五十多人来到枫木岭,向易顺满说明处境。易顺满果然爽快,一口应承,只是不无担心地说:“枫木岭庙小粥稀,恐怕难以养活百口之众。如下山劫舍,又恐冲撞了官府,到时派兵进剿,恐怕连这地盘也守不住。”

易豪理清了辈分,易顺满比他大两辈,于是说道:“满爷爷所说的确是事实。不过孙儿此来并非要跟爷爷争食。来之前孙儿有了一个方案,我们加起来有一百多弟兄、七八十条枪,倒不如离此穷乡僻壤,去更远的地方捞世界。”

易顺满是个有勇无谋的绿林莽汉,听易豪如此说豁然开朗,他一拍大腿说:“对,我们早该如此。不知到哪里去为好?”

易豪说:“东乡、南乡、西乡的一部分都是平地,无躲藏之处,惟有北面雪峰山可作屏障。但是,东北有张顺彩、正北有张云卿、西北有朱云汉,爷爷你这西面的地盘是最贫瘠的,按理应该去夺他们的地盘。但是,如今他们三家联络,我们不是对手,可暂时放弃,向雪峰山腹地扩展。比如会同、黔阳、通道、吉首、凤凰诸县都是官府鞭长莫及的地方。我们何不趁机发一笔大财?”

此话正中易顺满下怀,于是他啸聚百余悍匪,从绥宁的长铺镇向北一路抢过去,经会同、洪江、新晃、芷江,然后再折回黔阳。

湘西匪患全国闻名,因此《大公报》对这块地盘尤为关注。易顺满、易豪的举动自然引得该报频频报道。

易豪感到不妙,立即收敛,与易顺满盘踞黔阳边界??此地正好与溪接壤。

易豪最关心的是仇人的状况,在黔阳盘踞期间,多次派周连生外出与张光文联络,均告失败。周连生说:“依我看,张光文不会理我们了。这也很正常,万一被张云卿发觉,他一家老少都要遭殃。我们还是另想办法。”

易豪摇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他才更了解张、朱的情况,替我们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不如我冒险去一趟石背张家。”

“大哥,你疯了吗?”周连生反对,“如今石背张家也成了张云卿的窝巢,你这一去岂不是送死?”

“不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易豪说,“不去的话,我们只有等着张云卿来收拾。你不必劝我,我自有安排。”

“我们两人一起去。”

易豪拍着周连生的肩:“你不要离开这里,万一有什么,你可以稳住弟兄们。我们与易顺满合作,终不是长久之计。他喜怒无常,性格暴戾。等我们度过了这一难关,再和他分手。如果他问起我,就说我去武冈打探张云卿的情报,千万别提张光文的名字。”

周连生点头答应。

易豪扮成挑夫,从宝瑶驿站出发,到双壁岩天黑。因担心前面的杨相斌认出,在山上躲至半夜,才悄悄出来上路。到石背张家已是拂晓,幸好村人多未起床。张光文的槽门有人把守,易豪越墙而入,来到张光火的卧室。舔破窗纸,见张光火在床上与家妓满秀调情,并无旁人在场。他放下心来,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

房内,张光火以为是下人找他,不耐烦地叱骂。易豪不答,再敲门。一会,满秀开门,认出是易豪,吓得倒退几步,幸好没有叫出声来。

随后张光火也认出易豪,一把将他拖进屋内,一再警告满秀不许外传。紧张地说:“你好大的胆,张云卿就住在这附近,你难道不知道?”

易豪点头:“我知道。可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铤而走险的。我想和二弟见上一面,请你一定转告。”

张光火连连摇头道:“你既然来了,当然要让你见到真佛。只求你今后千万莫如此。”

易豪道:“以后绝不会再来。”

张光火道:“你就呆在这里,千万别乱动。半夜后,我会叫弟弟过来。”

张光火满脸不悦离去,易豪掩上门,和衣上了床。被窝是热的,有一股很熟习的女人体香。心里不觉一热,情不自禁想起上一次来这里与满秀云雨的情景……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敲门。原以为是张光文回来了。睁眼看时,窗外阳光灿烂,起身开了门,原来是满秀送饭进来。

易豪喜出望外,待满秀把饭菜从条盆取出放至桌上,他一把将她抱住,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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