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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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国之爱-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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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伤心碧血

  过一会儿,陈啸仙从屋里出来,一见到皇帝,赶紧跪伏于地,全身发抖。文康紧紧盯着他,想说话,嘴唇却抖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落月替他问道:“公子怎样了?”
  “启禀陛下,臣已尽力救治,然无力回天。”
  文康愣住,似不相信,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树上乌鸦忽然飞过,发出一声悲泣的哀鸣。
  
  天地裂开巨大缝隙,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四周黑暗无光,静寂无声。
  只有心裂开的声音,一片一片,缓缓落地,摔成碎片。
  极度的期望和恐惧之后,是极度的失望,浑身的血液象停止了流动,几乎完全凝滞,僵冷若死。
  落月感觉到文康全身颤抖得厉害,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着他。
  
  过一会儿,文康好象回过神来,恢复了沉稳威严,推开扶助的人,一步步迈向屋内。
  屋里,纸灰飞扬,火盆边半截没有烧完的画躺在地上,画上的人只剩一双眼睛,虽在纸上,却仍然如活的一般,顾盼生情,似嗔似喜。
  榻上,昭华安静地躺着,双眸紧闭,睫毛安静地垂下,唇角微微上翘,一丝安详的笑意逸于唇边,仿佛为最终获得解脱而庆幸。只是嘴角一抹蜿蜒而下的鲜血,无比的鲜红刺眼。
  
  文康伸手抚向他的脸,想扯出一个笑容。
  “你别睡了,我这么痛苦这么难受,快要死了。你却睡得这么安稳,凭什么?我这么难受你却这么轻松,你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起来。”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凉?你冷吗?不要怕,有我。”文康一边说着,一边爬上榻,在昭华身边躺下,解开衣服把他抱在怀里,嘴里一边喃喃地叨叨:“我在,在你身边,一会儿你就不会冷了。”
  
  外面伺候的人被皇帝如痴如狂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也不敢过来劝。陈啸仙看到落月的眼色,早备好了一支安神香,打开香炉盖燃着,又往炉内加了一丸药。
  一会儿,文康昏沉沉睡去。
  
  心痛如裂,手脚冰凉,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好象在地狱中煎熬,心里的冰冷散向四肢百骸,冷得全身僵住,令人动弹不得。
  黑暗中好象听到昭华轻唤:“小康……”
  十几年前他们共同有御花园种下的那棵桃树,已经开花结果,满树灿烂如云,绚丽如霞,昭华浅笑,立于树下,手攀花枝对他笑:“小康你看,这棵桃树终于开花了。”
  文康高兴地扑过去:“我们共同种下的桃花,怎么可能永远不开花。”
  抱着柔软温暖的身躯,文康高兴地呢喃:“太好了,你没有走。”
  他没有走,真是太好了,文康把他搂得愈发紧了,这是他最爱的人,他怎么舍得伤害他,以前的折磨,那毒酒白绫,一定是场恶梦,醒了就没事了。
  
  朦胧中,昭华拉着他手,一起漫步在杨柳堤岸;清风吹拂他的长发,夕阳的金辉洒落在他的发间衣袂,犹如神仙出尘。
  黑暗中,一双手拉着他离开冰冷的河水抱着他爬上岸边;冰冷的夜里,昭华抱着他,眼里有焦急和担忧。
  龙床上,他眼波迷离,喘息细细,缠绵至死。
  他凯旋归来,他在城门相迎,脸上绽放的笑容如桃花盛开,又如春风融化了冰雪,说不出的动人心魄,他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却见昭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继续往前跑,却总是抓不住他……
  
  “不要走。”文康叫了一声,挣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怀里抱着的是一卷被子。
  这么说,是做了一场梦,没错,是一场梦。
  文康坐了起来,还是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好象怀里的被子能变回去。
  
  “陛下,您醒了?”落月小心翼翼地过来观察他的脸色,“可要进点早膳?”
  “哦?好。”文康点点头,下了床,“叫昭华陪朕一起用膳。”
  落月脸色大变,和郑无离互相对视一眼,没说话。
  “去叫啊。”文康很生气,“他又偷懒享清福了?”
  看内侍古怪的神色,文康敲敲头,又道:“哦?他又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朕没惹他啊,刚打了胜仗,朕几天不休息连夜赶来见他,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郑无离吓得面色如土,缩在落月身后,推推他,示意他回话。
  
  落月深吸一口气,回答:“公子三天前已经被陛下赐死了。”
  “你胡说。”文康愤怒地大吼。
  “是真的,陛下。”落月躬身回道,“您狠下心做了真正的王者决断,斩断了情丝,从此不再沉迷,这场仗是您打赢了,彻底赢了。陛下。”
  
  文康眼神茫然,一会儿又痴痴地笑起来:“是呀,朕怎么可能输呢?这场仗最终还是朕赢了。”
  想起来了,那个让他痴迷,让他犯错的人,是他亲自下令杀死的,他最爱的,他最恨的……
  那个会吹玉箫,忧郁又坚强的人,在他暴怒悲伤的时候敢靠近陪伴他的人,大概是真的死了,被他处死了。
  是的,真情实性,终不是帝王修为。他终于做出了一个王者该做的事。
  
  “是。陛下赢了。”
  殿内又是一阵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文康又开口:“你伺候他上路时他可提到朕?”
  郑无离上前回道:“没有。”
  “那他说了什么?”
  “只说了一句,请陛下遵守当初的约定,放他回故国。”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好一会儿,文康又开口:“准了。”
  落月又上前禀报:“按规矩,身份低微的人不可于宫苑停灵,老奴已经命棺木进宫,收殓了即刻起运。”
  文康没再说什么,倒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床帐。
  
  清晨,早春的风依然冷冽没有暖意,天阴沉沉的飘着蒙蒙细雨,御苑深处飞来数只鸦鹊,发出几声如泣的哀鸣。
  一口普通的薄棺抬出栖凤宫的大门,正在运出行宫正宫门,皇帝突然从玉液池殿堂冲了出来。
  抬棺的人立即住了脚。
  
  文康一步步挪过去,两眼死死盯着棺木。忽然趴在那棺木上,把脸紧紧贴着棺盖,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好象抚摸爱人的脸颊。心里模模糊糊想起往日那些纠缠不清的痴恋、温柔和痛苦。
  雨丝绵绵,好象情人的眼泪,顺着皇帝的脸颊轻轻滑落,落在脚下,摔成碎片,渗入土中,了无痕迹。
  “打开。”
  “这个……”落月有些吃惊,看皇帝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凄厉的神色,无一不显示他已经无比的脆弱,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只是想再看看,一眼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眼……就死心了……”
  落月也不敢多说,示意内侍打开棺盖。
  
  棺盖缓缓移动,露出昭华那张苍白却凄艳无双的面容,唇角那抹血丝已经被抹去,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愈发安详恬静,仿佛稚子般纯净与安宁,又如一幅静止的绝世名画。令天地万物,鲜花、绿草、亭台、日月,都失了颜色。
  “昭华。”文康低声呼唤,无比温柔,似乎怕惊醒沉睡的爱人,“我还没有看过你真正开心的笑过,你就这么离开么?”
  他的天籁箫音,他的《有所思》,他的笑语微嗔,都成绝响。
  
  痴痴看了许久,哆嗦着把唇印在棺中人冰冷的唇上。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喷溅到昭华的身上。痉挛发白的手死死的抓住棺盖,慢慢滑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
  
  皇帝这场大病来势汹汹,足足缠绵病榻数月才勉强下床,宫里对外声称皇帝在前线做战,劳心劳力,旧伤复杂又劳了神,需要好生调养。
  宫里的人对皇帝的事讳莫如深,皇帝也照常处理政务,和往常不大一样的是,就是皇帝过份的勤政,每天批奏折到很晚,如果臣下上的折子少了,皇帝会训斥臣子懈怠不尽心,于是大臣们事无巨细都会洋洋洒洒的上千言的奏折送上来,所以每天奏折都堆积如山,皇帝不厌其烦地本本批阅,也不象以前那样大多批个“知道了”,而是洋洋洒洒的写个几百上千字,经常批折批到深夜甚至天亮。
  后宫妃嫔和朝中大臣们都很担心这样下去,眼看皇帝的身体越来越瘦,这样下去迟早会垮掉,只是皇帝我行我素,根本不把臣子们的谏劝听进去,至于后宫更不用说了,连皇帝的面都很困难。
  
  宫里的私下议论愈来愈多。
  “听说皇上很爱昭华公子呢,棺木出宫那天,皇上吐血不止,以前的箭伤迸裂,昏了好几天呢,可见爱得很深。”一个内侍一边擦地板一边和旁边的人悄悄议论。
  “爱他又怎样?最终还不是杀了他。”另一个太监感慨,“君王无情啊。”
  “你懂个屁。”另一人反驳,“那人背叛皇上,再怎么也留不得。皇上不因私情害社稷,那叫雄才大略。”
  “可是,皇上从那以后一直不近妃嫔,对社稷可没好处啊。”
  落月听见痛骂:“嚼舌根的家伙,嫌命长是吧,竟敢私下议论皇上。”
  内侍们连连求饶。
  “皇上心情不好,身体也极不好,你们都小心伺候着,把嘴夹紧点。”落月严厉的警告。
  
  几名御医轮班彻夜守在寝宫,密切关注皇帝的反应,备好各种药物。
  文康下朝回来,仍然沉默寡言,御膳摆上来就随意吃两口,然后埋在如山的奏折里,直到深夜,好象这样可以分心,不再想起那不该想的人和事。
  在没有他的夜里,会空虚,会压抑的喘不过气。把自己累到极点,躺在床上也能勉强睡着,枕衾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仔细分辨,才能感觉那一丝细微的白雪梅花的清香,那是他专有的气味,已经淡得象一个回忆,仍然固执地存在于记忆深处。
  
  微风轻拂,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恍惚一个人隐在树丛花枝之间,可以听到微微的呼吸声。
  刻骨铭心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唇间是若有若无的浅笑,眼里是情思绵绵。
  “昭华!”文康惊喜不能自已,向那人扑过去。
  门口仍是一片黑沉虚无,冷冷清清。
  
  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采薇采薇,春日载阳。
  曰归曰归,我心仿徨。
  莺花三里,草木齐芳。
  莲叶渡口,为吾故乡。
  登楼啊远望,徜徉啊徜徉。
  日暮愁我心,泪下沾衣裳。
  
  采薇采薇,黄鹄南翔,
  曰归曰归,越水茫茫。
  谁家双燕,徘徊旧梁,
  故国千里,道阻且长,
  缧绁无归期,孤魂归何方。
  狐死必首丘,鸟飞返故乡。”
  
  飘飘渺渺,悠悠荡荡,是何处传来如此凄怨的歌声,摧人心肝?
  
  夜深人静,文康披衣而起,问值夜的侍者:“是谁在唱歌?”
  侍者莫明其妙:“这般时候,谁敢唱歌惊扰陛下好梦,不要命了么?”
  “明明是有人在唱采薇,你耳朵聋了?”文康怒视他。
  侍者无端冒出一声冷汗,夜静更深,并无歌声,若有,为何只有皇帝一人听到?侍者们面面相视,眼中皆带惧色,哆嗦着回道:“莫非是鬼?公子冤魂不散……”
  另一个侍者敲他的头:“胡说,哪里有鬼?何人有冤?明明是他犯了死罪……”
  
  文康冲出殿外,遁声而走,大叫:“昭华,你恨我吗?怨我吗?所以魂魄不散,盘旋不去,即如此,出来与我一见吧,昭华……昭华……”
  凄厉的声音响彻殿堂庭院,太监侍卫们见皇帝状如疯癫,皆大惊而逃。
  文康茫然地漫无目的地奔走,月冷如霜,照得他面色苍白如雪,无意中走到寝宫后面的摘星楼。
  
  院内荒草丛生,蛛丝结满雕梁。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如往常一样,没有动过,也没有打扫过,处处灰尘。一本医书随意摊在榻上,青瓷瓶里插的梅花已经枯干,似是还残留余香。
  文康茫然地过去执起那枝梅花,轻轻地嗅着。
  人已去,徒留一枝残香。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天降奇观。

有的亲觉得小康对小华没有尊重。说一下。
古代帝王没有人权、平等什么概念的。所谓给予尊重就是按等级身份给予相应的待遇。
小康该怎么对小华?

以国君礼待之,不可能,这等于承认他的地位,挑战上下尊卑秩序,无视皇帝独一无二的至尊,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君,对吧?臣子们肯定不能允许这样乱规矩的事发生。而且小康也不许小华有为君的不安份想法。

以臣子礼待之,也不行。且看小华对小康欺骗利用算计,是臣对君的态度么?小华不可能对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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