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豳风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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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豳风云扬-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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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火信子微光,才看清柳五身后睡着一人。蓬头垢面,面目黧黑,浑身血污斑斑,昏迷不醒。
一点头,扛起那人:“你有伤在身,就前面引路吧。”
柳五嘴角一动,我皱眉打断:“莫要多言,带路!”
柳五亦不在多言,起身引路。左弯右转,行得半盏茶,停在一方石壁前,又有捻花侍者,柳五一按石刻左手,石壁移开,显出一间屋子。吹熄火信子,借着门外灯光,只见屋中陈设简单,方寸之地罢了。
柳五回身轻言:“是西南角上下人居所。”
宁英筑?我略一寻思:“我引开外头下人,你带这人到寒香阁去。”
柳五一点头,我换过他外袍面罩,穿窗而出,随手踢倒几个灯笼火把,引得别屋下人惊叫连连。眼见护院武师纷纷聚来,起身飞往听雨轩。一路打闹,又将观浪亭那边人手引来一些,这才甩开身后武师,绕了西侧落叶阁一个圈子,将众人引入西北角的林间,方从容脱身,回得寒香阁。

扣门轻道:“五儿。”
柳五拉开个门缝,见是我,才放下心来。闪身进来,见门后倒了几个小厮,因笑道:“这是怎麽了?”
“回主子,奴才刚到,就有人扣门来叫,逼不得已,只好背后打晕他们,全凭主子发落。”
“哦…”话音未落,就听屏风后内室桌下异响,我与柳五交换眼色,他点头起身,两人闪入内室。柳五伏在桌侧地上,我手中月华剑出鞘。
稍顷,桌连垫毯一块移开,一人闪出,柳五一把擒住琵琶骨,我一剑抵在来人咽喉处:“谁!”
“爷!”
声儿是子敬!拉下来人面巾,果然!忙唤:“柳五!”
柳五满眼疑色,见我颔首,这才放开。
子敬又惊又疑:“主子,这是…”
“先出来再说。”
子敬点点头,回身再背出一人,细看之下,却是白槿!双目紧闭,呼吸隐隐,口鼻间有股子药味。
子敬轻道:“被下了药。”
“你可有受伤?”
“不曾。”
“那就好。”遂一点头,安置白槿在我床上睡下,这才回身笑道:“五儿过来,我给你把那牢什子的家伙取了,子敬先说。”

子敬望了柳五一眼,勉强道:“奴才今儿晚上等主子走了之后,才从观浪亭暗道下去,弯弯扭扭走了许多岔道死路,最后进了一间石室。”
“进去的时候,白槿就在了?”沿左少阴经输入内力,一扭一拍,一颗铁钉飞出。
“嗯,正好有个蒙面人背着白槿要离开,我与他交手一番,那人负伤跑了。我背白槿沿另一边走了,不想回到主子这里来了。”子敬挑挑眉毛,“别的人就不曾见过了。”
给柳五撒了金创药,回身拿块干净巾子裹上:“那人身手路数如何?”
“武功稀松平常,花样倒不少。”
“穷寇莫追,子敬做的好。”我点点头,“带回白槿,很识大体。”
子敬垂首一笑:“主子谬赞了。”
“累了半晌,忘了叫你坐下歇歇。桌上有茶,自己倒就是了。顺便给五儿一杯。”
柳五咬牙笑道:“谢主子…”
“谢甚麽,谢我打了你?好在是皮外伤,回去养两天就是了。就是行动不便,小心露了破绽。”
“主子体谅,是奴才自个儿学艺不精。”柳五接过茶水,感激一笑。
“那是被我虚晃一枪,算不得真功夫。”摇摇头,“好些年不见,每次写信就那麽几句,真难为你憋得住。”自己不免也笑了。
“也不见得。”柳五呵呵一笑,“托主子的福,奴才埋伏在丽妃身边多年,也算得她信任。豳王是极宠爱她的,将此人关押在白槿府上,以示重视。奴才知道之后,探过几次,今儿才找对地方。这个人是二十年前从卫国逃来的,似是灵妃抓了献予豳王的,只不知因由。”
“灵妃?”那不是白栅之母麽,遂一顿首,“哦,关于这人还知道甚麽?”
“主子请看。”柳五翻过那人背面,扯开破烂衣物,露除脊柱二寸,印着个刺目的“囚”字。
我一皱眉,伸手一抹字旁血污,现出父王私章纹样:“这是内务府直接判处的,看来此人不是王室宗亲,就是犯了甚麽十恶不赦的大罪,又不能交刑部审理。就算跑了,只要带着这个印,一辈子别想安生了。”
“有人一直刑囚他。”子敬检视一番,脸现怜惜之色,“只这左腕骨,至少折过四次,唉。”
饮口热茶,就着书桌上笔墨匆匆而就:“子敬,今夜还累你一次,把这人送到庭继那里去,信亲自给他。”
“是。”子敬一点头,抱起那人转过屏风去了。

稍顿,柳五微笑道:“子敬倒是越发俊俏了。”
“那是,他小时候你还抱过他呢。”我也一笑,“上次见你,我还不及你腰侧。”
“主子那时候就聪明得紧,现在更叫人不敢逼视了。”
看着柳五垂首,心中一叹,终是主仆有别,不免黯然:“这些年也苦了你了。”拍拍柳五右肩,“家里一切都好,上月四儿生了个小子,粉装玉砌似的小脸儿,天翼老爷子求我给起个名儿,好过继给你。我意思着叫淡衣,字忆舞。你以为如何?”
柳五眼圈一红:“三爷…””
“我自然会当亲生一般的疼。”抬头看看烛心,“等长大了,就看他喜欢,风风光光讨个媳妇儿,也让你这老子长长脸。”
柳五勉强一笑:“主子可别,折杀奴才!”
“好了,这边的事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半会儿的。好好养伤,估摸着他们也闹得差不多了,你就去吧。”见好就收,横竖意思到了,我是个护短的主儿,他们都知道。
柳五应了一声,方去了。

出到外室,望望地上几个小厮,一个一脚踢醒,沉着脸问:“这是干什麽?怎地睡这儿!”
有的摇摇脑袋,有的傻傻愣愣,好容易有个清醒过来的,忙着回话:“三爷可来了。”
“怎麽回事?”
“是管家派小的来,说是观浪亭和宁英筑都进了贼人,要三爷仔细些。还想请三爷到正厅,谁知道小的刚到寒香阁门口,不知道怎麽眼一黑就…”
“小的也是。”几个小厮纷纷附和,我心中暗笑,五儿干的好事!
“我这儿你们现在都看见了,平平安安的,也没短了甚麽,就回了白管家吧,我也困了,你们下去吧。”假意打个呵欠,挥挥手。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还是方才那个道:“管家说一定要请三爷过去…”
“三爷?三爷!”门外大呼小叫的,嘈杂阵阵。
示意小厮开门,果是白鹇。带着几个家丁,气急败坏立在廊下。
面上懒懒一笑:“白管家,找小三何事?”
“这…”
“站着怪累的,管家还是请进来说吧。”我眨眨眼,一脸无辜。
白鹇回身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三爷有事要谈,要是有了爷的消息,马上来报。”
“爷?三王子麽?”我面无表情道:“他在我房里啊。”
“啊?”门外众人皆张口惊异。
“是啊,王子找我说话,累了就睡下了,怎地?你们找他有要事?那我叫他…”
“不,不用了,在您这儿就行了…”白鹇擦擦额头冷汗,“让主子睡吧。小的明早再来伺候好了。”
“那就不送了,小三也累了。”微微一笑,合上房门。听门外脚步行远,难免腹诽。

转进内室,正巧敲二更,床上之人皱眉一哼,我忙上前查看。
白槿皱眉一动,呼出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却缥缈无神。
我轻声唤道:“白槿,白槿,可认得我?”
白槿转过脸来,定定看我许久,猛地扑将进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轻轻一抱:“没事了,都没事了。”
白槿闷声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
“傻话。”缓缓放开他,起身拿杯热茶给他,“桂花茶,安神最佳。”
他默默饮了,我拿过床侧巾子,就着铜盆热水给他擦擦脸,颜色这才润些。乌黑眼眸只管看我,我放下他头发,扶他躺下,捏捏脸颊:“睡吧。”
白槿撑起来,一把环住:“别走。”
“怕甚麽?”抚着一头秀发,“这是我的屋子,你的宅子,怕甚麽?”
“别走…”
“告诉我,怎麽了?”倾身垂首,于他耳侧轻语,“别怕,这不好好的麽?”
白槿略放松些,还是紧紧抓着我衣角,我一笑:“等我梳洗了,再陪你可好?”
“我也洗洗。”端的不想离开我麽?摇头笑笑,抬头唤人,自有婢女来侍。
洁面,洗牙,燃香,喝药,饮茶,更衣,除靴,脱袜,我与白槿并头而卧,白槿一头钻进我怀中,我轻拍他脊背:“好了,说吧。”
“小三,我府里有很多地道,你知道麽?”
“嗯。”
“我父王说我机关设的巧,就借地道密室关个坏人,我答应了。其实父王每次来住观浪亭,皆是看那个犯人。”
“嗯,然后呢?”轻轻摸着一头黑发,有股子|乳香。
“今天晚上,白鹇说观浪亭进贼了,我很担心。就回房从我屋子里去密室,结果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铁链子也断了…”白槿声音有些颤抖,我搂住他。
“突然又有人进来了,我从来不知道除了我和父王之外,还有人能进来…”
浑身抖的厉害,我紧紧搂住他,贴着他耳朵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蒙着脸…但是他眼神很凶,很凶,想要杀人,不!是吃人…”白槿哽咽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轻轻吻他脸颊:“别怕。”
“他一言不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过来…我很怕,…一直退…后面是墙了…我…”
“乖,没事了。”捧起细看,小脸惨白,满眼惊恐,似受惊小鹿,又疑又惧,“我在这儿。”
“我很怕,然后那人手一挥,撒了些甚麽,我就晕了。”白槿缠上我脖子,“我以为我死定了…”
“傻子。”无奈笑笑,伸手拿出那块麒麟玉佩,“把这收好。”
白槿探头看看:“诶?我的玉佩怎麽在你哪里?”
“是你的麒麟告诉我你出事了,我才救了你的。”这话半真半假,倒也不能算全是骗人。
“是麽?那你拿着,以后也好再来救我。”红着脸,说手取过床侧小几上腰带,将麒麟挂上,又将梅花玉佩捏在手中,滴溜溜只管看我,却不言语。
那还是崇明长公主相赠之物,算来也跟了我十几载,现下如此,也许是天意也未可知,故而一笑:“怎地捏在手上,怕我不给你麽?”
白槿面现红赧,我接过玉佩,自镜前换条锦绳,调整长短,将玉佩挂在他脖子上:“收好了,别给别人看见。”
“嗯。”白槿双手紧紧按住,好似要将玉佩摁进体内。
我摸摸他头:“现在好点了麽,睡吧。”
他突地脸一红,起身要走:“我…我还是回…”
“就睡这儿。”不由分说拉他回来。“今儿你累了,又被吓着了,我会好好看着的。”温和笑笑,“睡吧,好好睡一觉,甚麽都过去了。”
白槿羞红一张俏脸,抬头亲亲我面颊,才闭目睡去。想是安心之顾,额尔已然入睡,鼻息沉沉。
我却辗转反侧,宿夜难寐。
蒙面人是谁?
柳五会不会中了反间计?
文思哪儿去了?
方才唤人,那婢女脸生的紧,小权去哪儿了?
还有白槿,这麽着逼我,我能不走麽?


33 暂别麒麟


拂晓方至,门外传来浅浅脚步声,有人轻问:“主子和三爷起了麽?”
一侍卫道:“还没有。”
“昨夜可有人出入寒香阁?”
“不曾。”
不觉好笑,这个白鹇,当真防贼似的。摇摇身侧沉睡之人:“三王子,三王子!”
白槿口中呢喃一声,翻身贪睡。又叫了几声,全无反应。不觉起了逗弄之心,轻轻捏住他鼻翼两侧,只一刻功夫,白槿猛地皱眉睁眼,大口喘气。
“醒了?”拍拍红嫩小脸,微微一笑。
“嗯…”伸个懒腰,露出半截雪白肚皮;打个呵欠,丁香小舌舔舔嘴唇,突然定睛看我:“你怎麽在这儿?”
“这是我的房间,昨晚你受了惊吓,就住我这儿了。”起身下床,自唤下人来更衣洗漱。
白槿偏头想了片刻,脸色煞白,额尔转红,急急摸向胸前。
我于镜中看得分明,不免一笑:“既然给了你,自然不会食言。难道害怕我半夜偷了不成?”
白槿捏着半截蜀锦绳子,舒口气,才道:“若不是有这个,真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婢女忍不住噗哧一笑,我左眉一挑:“笑甚麽?”
那婢女慌的跪下:“奴婢该死。”
“说!”冷冷撂下一句,自拧了帕子擦面。
“都…都说主子和三先生是…奴婢本来不信,今儿见了,才…才…”
“才甚麽?”白槿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无事生非,乱嚼舌头根子!”
我摆摆手,挑件羣青衫子穿上:“接着说!”
那婢女浑身发抖,看来吓得不轻:“没…没了…”
“没了?”我点点头:“那我告诉你,你们说得都对,我和你家主子…”听得门外一阵抽气之声,心中暗笑,却没由来的一酸,面上肃然,“不过我还是他的先生,这事儿可就于理不合了,所以今儿我要进宫面圣,辞了这西席之职。”

豳王内宫,畅景园。
翠绿娇红,灿黄银白。粉蝶翩翩,金蜂缠绵。杨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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