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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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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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白埋头狂收拾,一抬脸丢来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见识?”
  李贸然抓抓头:“嘿嘿,那我不是跟着你么,跟着你长见识呢。”
  程白揪住这句话头,顺势追问道:“你说你跟着我,要跟多久?”
  这次小男佣没说话,笑眯眯的冲他飞了一眼,程白怕了,怕他嘴里讲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于是举起手来对他嫌弃的摆了摆说:“算了,你走吧,别在这里妨碍我干正经事。”
  李贸然不听话,一门心思要把这时日无多的马屁拍得顶响顶亮,一把抓了程白的手摁在行李上,软着声音说:“我伺候你。”
  程白也不知道怎么了,听着这话就感觉鼻梁里一股酸。扭身走到外面去,他是一副骄傲的表情,可一离开小男佣的视线,他的眼圈就红了。
  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眼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混账东西!他吸着鼻子想,你要害得我也心术不正了。
  程白的心里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当然不是李贸然,而是另外一个可以在将军府里随意出入的人,这个人是苏参谋。
  有传言说程家续弦和这个柔软白净的南方参谋有私情,也有传言说程家老二其实根本是个偷来的种,还没出月子就让程将军发现了破绽,于是女人羞恼不已,一条绸子把自己吊死在了卧室里。
  尽管有悖常理,但在母亲的死这件事情上,程白是觉得有一种欣慰。要是她还活着,这些流言也并不会使她快乐,如果程夫人的身份是一顶华丽的冕冠,那么那些流言就是暗藏于冕冠中尖刻的刀片,它们会悄悄的刺激她,拨弄她,直至悄无声息的刮得她流尽每一滴血,流干每一滴泪。
  这也使得程白认清了一个事实,原来很多时候,真相往往并不重要,大多数人只要结果。
  他姓程,这就是结果。他要李贸然永远记着他想着他,这也是结果。
  为了让程白高兴,李贸然那阵子常去偷花,偷着偷着就让花圃主人抓了现行。他见过程将军发脾气,也知道程将军宝贝那些花,于是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边磕一边讨饶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怎么了,我这么可怕么,要你这么怕我?”程将军捡了他丢在地上的剪子,拿在手里来回的把玩,样子看起来并不怎么生气,可那种冷冰冰的口吻却听得李贸然心惊胆战,“白小子,做人做事向来都有个最基本的道理,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李贸然挤挤眼睛,使劲摇头,光溜溜的脑门杵在地上蹭了两下,忽然被几枚手指制止了动作。
  程将军的手劲很大,大得李贸然后颈里直起鸡皮疙瘩,他吓死了,仿佛那几根手指已经握了枪抵了扳机,就差一个轻而易举的勾拉。
  “知足常乐。”指肚在剃得刚冒头的发根里来回摩挲,程将军说,“白小子,这不是你第一次来我这里偷花了吧。”
  李贸然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将军又说:“你偷的花呢,花都送给谁了?”
  小男佣结结巴巴:“二……二少爷。”
  程将军笑笑,声音缓下来:“二少爷对你好么?”
  李贸然:“好。”
  程将军:“他不会永远对你好的。”
  李贸然听不懂这话有什么意思,只觉得后脑上一轻,然后连人带领子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这次他看到了程将军的脸,表情严肃,嘴角却微微的向一边翘着——这是程将军的笑。
  这种笑他在程白脸上也见过,那时候他们刚从外边看展览回来,在大门口遇到了苏参谋。
  程将军说:“白小子,你想要什么?”
  李贸然张张嘴,紧张得整张脸孔都红起来:“将、将军……”
  程将军动作轻柔的摸摸他的脸:“叫老师。”
  小男佣抖着声音改了口:“老师……”
  “你想要什么?”
  他终于说了实话:“老、老师,我……我想当兵。”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差不多过一半多了,然后我来手贱的破坏下气氛:
  你想要什么?
  教练,我想打篮球
  QAQ【鼻青脸肿ING
  

  ☆、第 9 章

  程白去码头的那天,李贸然正发着高烧,头天夜里忽然来了场急病,病得他整个人火烧似的烫。
  程白守着火炉似的小男佣一晚上不肯合眼,第二天一早就脸色发青的跟老爷子说,我不去了,不要去了。
  程将军正在屋里叫副官伺候着穿衣服,听他这样讲,也只是笑,笑着笑着,走到他面前忽然翻了脸。厉声喊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卫士捉了他,二话不说,直接连人带箱子,给他捆到了汽车里。
  贴着车玻璃,程白变了小螃蟹,犟头倔脑的要把手脚抻到外面去,一边抻一边喊:放开我!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权利!你不能硬绑着我!你不能!
  程将军坐在前面,此时摇起半扇汽车玻璃,正了正帽子道:“是啊,我不能绑你,可你就能绑人家了?”
  程白不服:“我绑谁了!”
  程将军说:“绑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砰咚一声,是外面的副官关了汽车门,这声音仿佛一道暗闸,忽的拉灭了程白心里火。
  他不动了,皱着眉头躺在那里想事情。
  程将军说:“药是我前几天就给他的,吃不吃全凭他自己拿主意,他要是愿意,昨天也就不会病,你说是不是?”
  程白说:“你给他吃什么了?”
  程将军笑笑:“没什么,不过是点心想事成的东西。”
  程白两眼通红:“是不是你逼他吃的?”
  程将军摇摇头:“我逼他干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逼的么?”
  程白当然不信,他想他的小男佣是如此的忠心耿耿,怎么会私藏了要离开他的念头。
  纵身扑向前方的座位,他不顾形象的对着司机大喊道:“停车!!立刻给我停车!!!本少爷要下去!”
  声音劈了岔,豁了口,急赤白面的喊到脖颈里头青筋直爆,可他就是不愿意扭头看一眼副驾驶座上的爸爸,他怕自己会在真相面前忽然哭出来。
  他最讨厌男人掉眼泪,却总会在李贸然跟前哭,他们打架的时候,吵嘴的时候,受了委屈,觉得自己被白白辜负的时候。
  程将军知道他难受,也故意的不去看他,只在他偃旗息鼓的倒向后座的时候丢过来一个信封。
  程白不肯接,程将军说:“拿着吧,不拿你又怪我。”
  “什么东西?”
  程将军说:“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程白狐疑的把信封口子向下一斜,里面滑出两个东西来,暗红的一张是朵皱巴巴的干花,另外一张黑白色彩的是相片。
  相片灰背景,印的前面人脸尤其的白,白脸上露出生涩的微笑,大概是在笑程二爷此时红了眼睛又红鼻头,一副软心肠,没出息的样子。
  程将军说:“你小时候一直说你以后想干嘛?”
  程白哑着嗓子说:“当医生。”
  “为什么当医生?”
  “治病救人。”
  程将军吸了口气:“这是个好想法。”
  程白说:“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程将军想了想,片刻之后在儿子期待的眼神中摇摇头:“没说什么。”
  程白彻底失望,低下头对着照片里穿了新衣服的小男佣狠狠咬牙。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程将军说:“他说他想当兵。”
  程白留洋的第三年,李贸然被调去做了程瑞尧的勤务兵。他本来是在营里的,那会儿地方上不太平,走马灯似的总有队伍来,今天那个人的兵,后天这个人的炮,抢人抢地闹得民怨四起,程将军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拨下人狠狠的干了两仗,终于把那群外来的饿狼逐出自己的领地,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黄宝山死了。
  当时他正往一块洼地里转移,也不知从哪儿飞来颗手榴弹,眨眼的工夫轰隆一声巨响,这个从来都八面玲珑的小士兵再也没法神秘兮兮的跟人咬耳朵了。爆炸炸飞他整颗脑袋,光留下半截穿着黄呢军装的身子,哗哗的从伤口里流着血,血把那一整片洼地都染红了。
  李贸然去给他收尸,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两眼发黑,嘴唇发干。他以为自己会哭的,因为黄家阿哥对他顶好。但扛起那句灰扑扑的尸体,他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日头明晃晃的照在脑顶,这时候是个燥热未尽的秋季,满头大汗蜿蜒的流到眼睛里去,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凉,凉气从骨子里透出来,寒得好像前年冬天夜里他偷偷的摸过的,黄宝山的枪。
  李贸然在这个时候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懵懂的,他以为当兵威风,有枪佩,却不知道这枪是为了收住自己脖子上的脑袋。他要护着自己的脑袋,就像护着一株花,他想自己怎么也要见了想见的人再死。
  于是接连好几个夜里睡不着觉,他又忽然明白自己其实就是想程白了。
  他想见程白,想看看这个漂亮的小主子是不是长高了长大了,长得跟自己一样高,可以挨着院子里那颗大树的枝桠了。
  重新进入和平时期,小男佣成了跑腿传话的勤务兵,这是程将军的安排,因为程将军怕他死了之后没人给自己刷浴缸。
  这么多人刷过浴缸,数李贸然刷的最干净,程将军有时候看他蹲在浴缸里露着雪白的脊背忙来忙去,就会觉得他像一块外国来的洋肥皂,白得通透滑得彻底,却遗憾的不是谁想抓就能抓的牢。
  跑腿传话的活干又干了三年,小白皮磕磕绊绊的长成了高大结实的小青年,摆脱了恐惧的阴影,他的胆识和理想也一并成长了。
  他去给程瑞尧表决心,说自己要回到队里去。可程瑞尧那时候正忙着跟个官家小姐结婚,根本没空搭理他,就在他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决心被搁置的这年春天,程白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阵子忙的头都快掉了,临出门勉强抽出时间写了点,也不修了,直接发了,勿怪短小!!!!!
  
  好了 我简单的修了一次终于通顺了。

  ☆、第十章

  李贸然想过很多次他跟程白重逢的样子,他不是个人物,身份与地位在程白这里也算不上数,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为这次见面好好准备,至少得有一身干净衣服,或者刮得干干净净的头脸——他得体体面面的见他的小主子。
  从几年前疯狂长个开始,他胡子也飞快的长起来,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刮,不刮就满嘴满脸青胡渣。
  单手握把剃刀,他用余下的手往脸上突着肥皂沫子。这时候屋里来人了,是跟他同屋住的小副官,十五六的年纪,脸瓜尖尖皮肤雪白。
  “李大哥。”小副官叫道,“师座找你呢。”
  李贸然昂了一声,心里一阵惊喜,难道是程瑞尧答应调他回队里去了?这样想着,手也利索起来,寥寥草草的刮个大概,他抓了几把清水就往外赶。
  从副官卫士休息的地方到前面的主屋有好几条弯弯折折的走廊,这些走廊李贸然都走得极熟。熟到闭着眼睛摸黑,他都能数出哪里几步可以不停走,哪里几步该止住打弯。
  走着走着,他忍不住笑起来,抿着嘴巴笑得眼睛弯弯,他想起自己以前在这里和程白捉迷藏的情形。
  程白总说他最不爱玩的就是捉迷藏,说捉迷藏幼稚,幼稚至极,可每次却还要喊着李贸然陪他玩。仿佛他一旦成了这个游戏的倡导者,这游戏便脱离了幼稚。他就是这样的人,时常自负的对一些行为妄加论断。
  比如说他不许李贸然跟小女佣多说话,因为多说就是下流,不正经,他看不惯李贸然脸蛋屁股统一的白,因为白皮肤娘气,没有男人样。
  他看他多样的不好,总能动不动的就挑出一堆刺来,但他留洋之前还是想着带他走呢。
  这是个没有达成的许诺。
  为着这个许诺,李贸然常常感到莫名自豪,他想到黄家阿哥,程将军看黄家阿哥有这样的么,会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么,当然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更何况,黄家阿哥已经死了。
  程将军知道黄宝山的死,表情里似乎也有这么一丝丝悲悯,因为黄宝山是他用惯了的人。但也只是用惯,说到底就跟他喝习惯的茶杯,坐习惯的凳子一样。丢了这个,换上个新的一样很快又会养成新的习惯。
  不自觉的放慢脚步,李贸然往廊檐外面探了一眼。
  碧蓝的天空洗过一样高高的嵌在天井上方,唧得一声,水蓝的颜色里滑过一只黑白相间的雀鸟。
  后面来了小副官说:“李大哥你看,是喜鹊。”
  李贸然笑了笑:“怎么了,你有什么好事么?”
  小副官羞涩的缩缩脖子,手不自觉的在衣服上抚了一下说:“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好事。”
  李贸然不知道他好几次看见小女佣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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