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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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商-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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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虞起身开了门,看看外头没人趴墙根,这才关门坐回原位。“呵呵,也不过就是挑动人马灭几家无良大户,而后将做事的一股脑送往澎湖,这边无主之地正好充数了。”

    朱潜苦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只是万一走漏风声,大人可就有大麻烦了。”

    “正是如此,故此我才不敢在众人面前明讲。对了,那个什么大索心怀怨望之徒,咱们又该如何因应?”

    “这等指鹿为马之事最好办也最难办,只看大人想怎么办了。”

    冯虞听了朱潜这段绕口令,心中好笑,这个朱潜,还是想试探我的心思啊。“怎么办?亏心害人的事我是不办的。先让弟兄们四下索拿些没关联的地痞无赖充抵就是。一顿棒子下去,什么口供都有了。若是要炮制大案,就看哪家对咱们不利,便着落在他身上了。对了,你是从杨家过来的,平日里可有人与杨家不对付?”

    朱潜想了想:“杨家老爷为人颇有手腕,上上下下打点一清,还真没人有意为难的。如今他姑爷又是一省头面人物,哪个还敢刁难?漳州府有些人巴结还来不及,连原先的份钱都不敢要了。”

    “生意上呢?”

    “月港三大家,李俨与老爷生意上倒是小有摩擦,不过双方都是小心翼翼收着手,从不曾撕破脸去。至于那赵大,如何发家的无人得知,做生意的路数也是躲躲闪闪,似乎官面上没太多奥援,却有些个不知来路的牵连,往外头输的货也是旁省弄来的。总之此人行事与一般海商大不相同,与旁人也难混到一块去。此人手下还有些狠角色,初起时与杨家、李俨都干过,日后讲和了,还赔了些银钱。在下一直觉着,此人只怕迟早能生出大祸患来,只是无真凭实据,也不好对人言。”

    冯虞托着腮想了片刻,说道:“我查过密档,这赵大依旧是面目不清,只是有眼线密报,时时有北方口音的来客。还有,这家伙与南昌的宁王也有些瓜葛。你看,此人可动得?”

 第一百零一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朱潜摇了摇头:“底细不明,除非不得已,否则还是先不打他的主意为好。  //不过倒是要加派人手盯紧了。不怕硬的、横的,就怕摸不清路数的。”

    “呵呵,有理。反正这会子动向不明,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待变吧。哦……还有一事,这阵风头过去,我想让你到京里跑一趟,跑跑门路,拉几条眼线。日后再有风吹草动,也能早些得着信。最好是能找个可信的,在京里开个小店,就卖杨家运回的海外珍奇。这样,咱们在京师也算有个桩脚,日后好办事呢。至于那个什么赵大,我会加派人手盯牢。”

    “行,说来我还没进过京呢。正好那个什么,嘿嘿。”

    说完这些个,冯虞看看天色,快到正午时分,也没什么好郊游的了,算了,便在千户所囫囵吃些吧。今日这事闹的,败兴!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叩门。“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个亲兵,一脸坏笑。“禀大人,外头有一女子求见,美女!”

    美女?哪儿来的美女?冯虞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吩咐一声:“有请,噢,带书房去吧。”

    边上朱潜赶忙说道:“大人,我还有些事务未了,先行告退。”一边走,脸上一边浮起毫不遮掩的坏笑,看在冯虞眼里,恨不得追上去踹他一脚。

    冯虞进到书房,坐下等候。不一会儿工夫,那亲兵便引着个白衣女子进来了。冯虞一看,认识,便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惠娘。林惠娘进来就是一个翩翩万福,“恭喜大人步步高升,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冯虞赶忙起身还礼。“林姑娘,快请坐。来人,看茶。”吩咐过亲兵,冯虞回头问道:“林姑娘几时来得福建?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林惠娘款款坐下,口中回道:“之前小女子在建宁府帮着爹爹做事,听说大人又得高升,想着两地也不算远,特来道贺。”

    对林惠娘的不期而至,冯虞的心中暗暗有些欢喜。可如今对林惠娘的话,冯虞却只敢信五分。

    当日自京师办过拍卖会回返之后,听说在锦衣卫严刑拷问之下,终有个燃灯教头目熬刑不过开口招供。原来这教门不是当地原生教,教中几个首要都是中原一个叫做“罗教”的邪教总坛派来福建开枝散叶的。只是怕官府发觉罗教势大,方才改名换姓。只是燃灯教与罗教同奉“无生老母”,教内规矩也是一般无二。

    另据此人供称,那罗教自称是佛教祥宗一脉,却又另创“无生老母”最高神,说燃灯佛、释迦佛和弥勒佛都是受“无生老母”派遣,来到尘世拯救众生的。此教枝脉甚广,内部教规严密。教首名为罗梦鸿,其下教徒由低到高分小乘、大乘、三乘三大阶,另外又由低到高分为一至十二步,每阶四步。此番派到福建的主事人便是个三乘一步弟子。另外以长江为界,分设南北两位十二步三乘圣女,据说皆是教首养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多的情形,此人也不甚明了,那些教中人物,此人层级太低,也都不曾见过。

    看了这份供词,冯虞对这罗教暗生警惕。这样一个组织严密行事诡异的邪教,必有极大野心,决不是单单图财而已。回想那日在西塘,林惠娘对燃灯教一案异乎寻常的关心,冯虞不得不生出些警醒之心。只是在心底里,冯虞似乎极不情愿往那最坏的一面去想。此时听说林惠娘竟是走了数百里专程前来道贺,冯虞自然心下甚慰,忙回道:“姑娘有心了。不过是普通升迁,也值不得什么。”

    林惠娘抿嘴一笑,“大人言不由衷了吧。如您这般年纪的指挥佥事实职千户,放眼整个大明,只怕是独一份了吧。如今大人可是统管一省的锦衣卫,说话可是掷地有声呢。”

    冯虞听了脸一红,“呵呵,林姑娘,不说这个了。最近在建宁府是吧,生意顺当吧?若要帮忙只管开口,但凡福建境内之事,我说话还管点用。”

    “这阵子倒还顺当,嗯——大人若是有个什么题字之类的借小女子些个便更好了,若不得已时也好拿来抖抖威风。”不待冯虞回话,林惠娘又悄然一笑,“说笑的,大人莫当真。不过,大人如今可是位高权重,想来日后少不得有求大人援手的时候,只看大人还念不念旧了。”

    冯虞听了,立时正色说道:“林姑娘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冯虞象是有架子的人么?这么着,回头我便吩咐亲兵,日后但凡是林姑娘过来,不必通传,直接请进来就是。”说着,冯虞当真招来亲兵,如此吩咐下去。

    看着冯虞交待完此时,林惠娘顿时笑脸相对。“惠娘果然是没看错大人,不枉山水迢迢跑这一程。按说新官上任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看大人这神色,却是郁结胸中,不知大人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哦,若是事关朝廷机要,只当小女子没问过。”

    冯虞没想到林惠娘如此眼尖,沉吟了片刻,说道:“林姑娘我是信得过的,也不必瞒你,想来不久天下也要哄传开了。今日收到京师诏令,要各地搜罗良田充作皇庄。这等殃民之事,我冯虞着实是做不来的。只是上命难违,两头为难啊。”

    林惠娘奇道:“竟有这等事,正德不是已有三十六处皇庄了么,如何还要再征?就不怕官逼民反?”

    冯虞一下伸手按住林惠娘的口,立时又觉此举大为不妥,赶忙收手。“在下失礼了。只是姑娘万万不敢再说这话。若是旁人听了,立时便要拿人下狱的。”

    林惠娘也是满面通红,却也知冯虞是为自己好,自然不好轻言责备。“大人一心为惠娘好,我知道的。只是……只是皇庄说来冠冕堂皇,对庄民来说,却是人间地狱,惠娘便……”

    冯虞看林惠娘说了半截又打住了,奇道:“怎么,姑娘也是皇庄庄民出身么?”

    林惠娘点点头:“不错,惠娘自小生在北直隶河间府皇庄。七岁那年,一个守备官校贪我娘貌美,欲行非礼,恰被我爹撞见,打将出去。我爹自知惹下大祸,连夜领了全家要走,却给那厮带人堵住。我爹拿钉耙顶在前门,让我娘带着奶奶、哥哥与我翻后院篱笆快跑。不多时,官兵便追上,掳了我娘,奶奶被当场劈死,我与哥哥逃散,独自一人流落荒野,若不是遇着义父,只怕不是饿死,便是给狼叼了去。”

    说到这儿,林惠娘眼眶泛红:“我一家就此家破人亡,想来爹娘、哥哥如今只怕是都不在人世了。天下大小皇庄、宫庄、王庄,饱受荼毒的何止千万家……”

    冯虞听着也觉心酸,正想着出言安慰几句,心中回想方才惠娘所言,猛然间“咯噔”一下。“林姑娘,你方才说是义父收养?”

    “是啊。”

    冯虞试探着问了一句:“你那义父可是姓罗?”

 第一百零二章 就此别过

    听冯虞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林惠娘顿时一激灵,脱口而出:“你怎知道?”

    听了这句回话,冯虞心中已是落定了**分。  “你那义父姓罗,名梦鸿,纠合一帮人自创什么罗教,鼓吹‘无生老母’救世。座下教徒分三阶十二步,已蔓延南北各省。”一边说着,冯虞一边走到惠娘身前,居高临下,逼视双眼。“至于惠娘你么,便是南省十二步三乘圣女,罗梦鸿养女。在下说的可曾有误?”

    听到这儿,林惠娘脸颊煞白,双手握紧座椅扶手,显然已是不知所措。看着她失态、惊惧的模样,冯虞的心蓦地软了下来,长叹一声转过身去。“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听到这句话,林惠娘不知哪儿;来的气力,猛地立起,涨红了脸对着冯虞背影拖着哭腔斥道:“贼?我倒是想着安安稳稳做个小户人家闺女,相夫教子过一辈子。你们让吗?一个小丫头,深更半夜饿倒在荒地里,你们这些口口声声爱民如子的公人在哪里?谁肯伸手拉她一把?若不是义父搭救,我林惠娘焉能有今日?强取豪夺凌虐百姓,究竟哪个是贼?我大罗圣教神光普照,欲救父老于水火,还一个清平人间,又有何错?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你且扪心自问,哪个是官,哪个是贼?”

    一番话,冯虞竟无言以对。前生三十年所受正统史观教育,不就是方才惠娘所说那一番道理么!只是……

    冯虞转过身来,望着惠娘喷火的双眸。“你说得不错,朝廷亏欠百姓之处太多。更兼着奸佞当道,世风不古,百姓过得苦!只是,你们要揭竿而起,战火纷飞处,不更是生灵涂炭么。历朝历代,哪一场战乱不是人口锐减,百姓流离,所谓‘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再则,就算是你们侥幸成事,便真能解民倒悬,重开朗朗乾坤吗?远的不说,就说之前破获燃灯教一案,那几个头目想来也是你教中骨干了。还没成事呢,便处心积虑敛财骗色,这便是你们的开国气象吗?”

    冯虞这一番话,将林惠娘说得呆立当场,一时不知如何辩驳。过了片刻,方才说道:“方才大人所言却是偏理。反是死,不反也是死,百姓为何不能揭竿而起,改朝换代?所谓燃灯教敛财骗色一事,只怕是以讹传讹吧。即便是有,也只是几个宵小仗着山高水远,私下胡为。我义父御下甚严,中原教众,断不会有如此行径。冯大人,我知你不是那等昧着良心的贪官污吏,实是心系百姓的好官,又是大有能为的。为何不能放下成见,投身圣教大业。我义父最是爱惜人才,若遇着大人这般能文能武的干将,定是解衣推食委以重任。大人正好施展所长,匡扶天下,澄清玉宇,岂不比如今受制奸佞好过百倍千倍。届时,惠娘甘愿为大人马首是瞻。”

    冯虞听得出来,林惠娘这番话情真意切,只是……苦笑一声,冯虞回道:“姑娘信得过在下,冯虞心中感激。我也相信,姑娘一颗拳拳救民之心。只是,世事未必便如姑娘所想的那般简单。”

    说着,他一指座椅,示意惠娘坐下说话。“历朝历代,皆有人私创邪教罗致信徒,欲图谋不轨。只是古往今来,姑娘可曾见过一个借邪教道门成大事的?太平道、摩尼教、弥勒教、白莲教,千百年来频频举事,可有哪个成大器的?”

    惠娘呆坐着,缄默不语,只是胸口起伏甚急,显然是心绪难平。半晌方才开口道:“前人不能成事,焉知今日便不成?”

    话说开了,冯虞心中块垒尽去,看惠娘不服,竟是笑了起来,随手拖了把凳子在惠娘跟前坐定。“好,今日我索性便说透些。历代教门举事,为何从无成事者?其一,无治政理民之才。想来你们罗教门下勇武善战之人是不少的,可是投身教门的文人策士却是少得可怜,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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