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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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色撩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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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在那时,他初步了解了这个国家最机密的组织——幽。靳教授给他的解释很简短:“幽”成员没有身份,执行绝密任务。
  安远闭上眼睛,想到那名队员平和的眼神,很受触动。
  他不由得根据靳教授的解释去推断:
  没有身份,这就意味着除了他们的直属领导,没有人知道他们活过,自然,不会有人留意他们是否已经死了。
  没有身份,就意味着他们是永远活在别人影子里的人,他们的存在只有以任务为参照物才会被证明。任务结束,他们便是空气一样的透明。
  为了保证他们身份的绝密性,除了他们的指挥官,他们和队友之间恐怕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们比过去单线联系的地下党员还要孤绝,因为他们不曾在这个社会像个,人,一样,活过。
  他们没有机会享受亲情、享受爱,他们的淡然平和源自他们对奢华或者贫穷都一视同仁——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丰富情感上的知觉。他们如同路边的某一棵树,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心里全是旁观者的孤独。
  所以当安远对自己的使命、对自己的价值产生质疑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去问一下籽阳,想听听他怎么说,更想用他的思维方式,开导自己。
  “假如,你是一个荒山破庙的屋顶上残留的一片瓦砾或者一簇茅草,大雨来时,只要你愿意坚持,你就能为你身下那些避雨的过客们撑一片干爽,假如你放弃,你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雷雨中奔跑,茫然而无助。你会怎么做?”
  “雨停后,他们便会离开。没有人欣赏过你的存在,甚至他们会用抱怨的语气说,刚才躲在一座漏雨的破庙里,真糟糕!即使他们感谢,感谢的也是那座庙,因为你被假设为理所应当的存在,而且总有人会抱怨,你的面积不够大,你挡的雨不够多。那么,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
  籽阳回答安远时,语调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只在简单地叙述今天是个晴天那么简单。
  “你不是想问为什么是你吗?”籽阳目光与安远平视,只因为那目光太过平静,安远有种被直摄心肺的感觉。
  “除了你猜到的那些原因,还有个很简单的理由,因为你在绝境里选择了继续生活,选择去保护一个比你更加弱小的人了。”
  安远愣住。他设想过千万种选择他作为牺牲品的理由、选择继续蹂躏他的理由,是的,在很多瞬间他都是这样强烈地抵触地思考过。但是籽阳的回答让他很震惊。
  籽阳轻抿了一下嘴角,绕过安远继续往门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你的程序如果送审不合格,你就要打破原有思路把任务重做一遍。向东当年重做过七次。”籽阳回过头,继续慢眨着眼睑,眼神淡淡地在安远脸上扫过。
  “现在外面天气怎么样?”在安远看鬼魂一样的眼神中,籽阳平静地问,一边问一边走。
  “阴!阴险的阴!”安远对着籽阳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这人会读心术吗?怎么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太恐怖了!
  籽阳突然回头,正撞上安远来不及收回的一脸狰狞,他继续以谈论天气的语气说:“毁灭性入侵端口,设置两个。你锁一个,我锁另一个。”
  安远又一次惊呆了。
  毁灭性端口,这是当入侵者无法正常破解系统时,使用恶性入侵软件使整个系统崩溃的入口。正因为每个系统都存在最最薄弱的一点,毁灭性端口就是用来掩护系统软肋的端口。
  一直以来,为安全起见,毁灭性端口都只设置一个。而向东之所以惨死,正是因为对方要在他口中逼出毁灭性端口的位置。多一个端口,只会让多一个人陷入危险中。
  “不行!”安远大声拒绝。你不可以不信任我作为一名国安人员的忠诚!如果有那么一天,向东可以,我一样也可以!
  “这是命令!”籽阳语气冰冷,眼中却闪着慈悲的光芒。
  安远恍然。
  “不!你的命比我值钱多了!”安远跟上一步。
  “你的牵挂也比我多得多。”籽阳唇线扬起一个弧度,他在笑。他笑起来,如同和煦的阳光。
  没有谁的命一定比谁的值钱。其实,死,才是最轻贱的东西,相比于为“活着”而做的那些坚持。
  安远,你还太年轻,你需要慢慢懂。
  籽阳走了,又一次消失不见。安远的任务用了三天半完成,那三天半他没合眼。
  梁筌会按时来给他送饭,然后看着他吃完。
  他累的时候会对着空气说话:“哎!你说,明天什么天啊?”他知道,籽阳那个幽灵一定听得见。
  安远的任务没有返工,只是送审后发回了一些修改建议。
  籽阳后期对他的培训虽然严格残酷,但都以保证他不会出现肢体表面的伤痕为主,所以,安远都笑称“毛毛雨啦!”
  当然,除了两项——抗痛感的训练和抗药物训练。这两项训练中安远又往鬼门关逛了三圈儿,和阎王爷喝了茶、聊了天,他自称那趟自助游很爽。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在抖。
  籽阳教给安远的防身技术更不算高深,除了训练他怎么提高体能以便迅速逃跑以外,其他的防卫技巧一般体质好、反应灵活的人都能做到。安远想把梁筌的电动点穴笔要来,梁筌朝他瞪眼睛:“你找死啊!”
  是啊,任何高精尖的东西在安远身上出现,就如同安远突然使出出神入化的功夫一样,都是致命的危险。
  组织只要他老老实实、平平凡凡地活着,守住并维护这个防御系统两年,然后,他继续做回他的软件工程师安远,直到下一次组织需要他的时候。
  “哎,哥们儿,给我个暗号呗?等我回去想你了咋办?还想跟你说说话呢!”安远松松垮垮地坐在籽阳旁边,三个人吃第一次培训结束的庆功宴——一只烤全羊。
  “我觉得你没功夫想我们了,你家小兔子还不够你想的?”梁筌抢过话,揶揄安远。
  “切!”安远拉开衬衫领口,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抬头看夜空。
  “我们直接送你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你把那边的事儿都处理好再回去。”籽阳面无表情地开口。
  “老大,不会这么残忍吧?”安远哀嚎。
  “还有,你的林汐妍最近过得不太好。”籽阳点到为止。这些鸡毛蒜皮的消息,籽阳第一次婆妈地跟他的保护人说。梁筌意外地挑挑眉毛,没揭穿他。
  安远低头沉默,篝火在他面前炽热地跳动着。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我家小兔子不是你们安排给我的吧?”安远说话时,满眼是楚门式(注释1)的无辜。
  “你觉得她够格做一个国安人员?还是更适合进入幽?”籽阳反问。
  “当我没说!”安远和梁筌碰了一下酒瓶,撞得很响。
  “籽阳,再见了。也不知道下次见到你的脸会是什么时候!”又一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梁筌电晕时,安远无奈地想。
  当安远再一次见到日光,已经在一列开往上海的火车上了。还好,很快就能回家了。
  小兔子,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不远处的铺位上,梁筌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籽阳:“哥,你说老佛爷眼光怎么那么准?他怎么就知道这小子能喜欢上小曦呢?”
  籽阳推了推自己的伪装眼鏡,淡淡开口:“他上辈子是干月老的。”
  *——*——*
  注释:
  楚门:参见电影《楚门的世界》。从楚门出生开始,他的生活就被事无巨细地直播着,供人娱乐。他的父母、女友,甚至是街道上的路人——都是专业演员,而他却在虚构的摄影棚中真实地生活着。

  第十章 望远

  铺好床边的脚踏毯,兰素曦右手按着颈椎轻轻扭动着脖子。
  趴在地上刷地砖刷了一整天,兰素曦终于把每一块地面砖都刷出了光洁亮白的本色。手指肚上的皮肤被洗衣粉泡得白白皱皱的。
  赤着脚踩在奶白色的长绒地毯上,环视自己用半个多月时间改良的屋子,兰素曦有一种淡淡的满足感。奶咖底色的条纹布艺墙帷上,间或点缀着她亲手制作的色彩鲜艳的棉质花朵。天棚是海天相接的曦照景色,晨曦明亮而温暖,海水宁静而广博。人躺在床上,便如同置身海边,享受着曦光的沐浴,浪涛的抚摸。
  “他会不会喜欢?”兰素曦轻声问出口。
  还记得初见时他在晨曦中陶醉的神色,或许,他不会反感吧?
  2009年6月28号,星期天,兰素曦抱膝靠着床边,眼前浮现的全是安远。
  一个半月了,他只来过两次电话。一次说“我想你了”,一次说“我真累啊”。以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每想到他声音里的疲惫,兰素曦就觉得自己的心也变成了深秋的枯叶,被风窸窸窣窣地卷动着,似乎下一秒,那叶子就会碎裂了。
  而她能为他做点儿什么呢?
  兰素曦当时能想到的,就只有把这间小小的宿舍好好布置一下,让疲惫的安远踏进家门的时候,可以放松紧张的神经,感受到家的舒适和温馨,安心地休息。
  于是她决定动手。
  这段日子,她拖着还没复原的脚,接拍了两个大专题的所有照片。领到的酬劳,她除了冲饭卡、公交卡,就全用来布置这间小公寓了。
  画天花板的时候,兰君一边帮兰素曦扶梯子,一边掉眼泪。小曦画的那幅画,兰君太熟悉了。那是姐姐最喜欢的一幅画。当年,姐姐为沙滩上应该画一家人闲适地散步还是欢笑嬉闹而犹豫不决,和她讨论了很久。不想几个月以后姐夫就跑了。这幅画,姐姐也就再没有碰过。
  原来,小曦一直在脑海里珍藏着它。这也许,是孩子心里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吧,兰君想。
  兰君看着小曦失魂落魄的相思状,也有几次想要替她给安远打电话,教训一下他。但是反过来一想,如果安远不懂得珍惜小曦,她正好乐见其成把小曦带走。对于初恋的人来说,不受伤是不会真正清醒的,就像当年的自己。所以,兰君狠心旁观。
  只是小曦,似乎越陷越深了。
  正因为没付出过,她的付出便根本没有限度。把自己掏空了、透支了,还全然不觉的样子。这间四十多平的小宿舍,俨然已经是小曦的心口窝了。
  所以,每当兰君看到这间屋子又添置了什么小物件,哪怕窗台上多了一盆小花,鞋架上多备了一双棉质拖鞋,她都会忍不住责怪小曦:“你还真把这儿当家了啊!费那么多心思干嘛!”
  小曦听到后总会轻轻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而后慢眨着眼睛愣神很久,当然,依旧的一言不发。
  “但这是他的家啊,明明是我住进了他的家,我们就算是答谢他一下也好啊。小姨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小曦其实一直在这样疑问着。
  晚上简单吃了一个苹果,小曦倚着窗看向远方。
  那车水马龙的繁华乡里,安远在哪儿呢?小曦只听说过有一块叫做“望夫”的石头,她轻笑自己不能化石,便只能在茫然的望远中聊以慰藉波动的心弦了。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吉他弦被轻轻撩拨,那涩而沉的弦音打破了一室沉静,在她心里,那个铃声只属于安远。
  她冲到床边接起电话,然后静静等待安远的声音。
  “小兔子,我是谁啊?”安远的声音很嬉皮地传过来,兰素曦不自觉微笑,还好,他还好。
  “嗯?怎么不说话啊?快说,我是谁?!是不是把我忘了?!”安远听不到小曦回答有些心急,敛起笑声不满地质问着。
  “你那边很吵。”小曦耐不住安远的无聊,回应他,并且仔细辨认着他的环境。
  “哦,在火车上。明天我们学校毕业典礼,我得赶回去。所以,最快也要后天回北京,小兔子,别失望哦。”目前为止,安远的情圣情节已经越发膨胀了。
  “注意安全。”小曦预感着安远又快要挂断电话了,说了结束语。
  “然后呢?”安远笑问。
  “嗯,再见。”兰素曦咬唇,犹豫着:结束语的话,应该说“再见”还是“晚安”?
  “咳咳,咳咳……”安远刚喝了一口可乐,呛到了。这小兔子什么逻辑?
  小曦听着安远的呛咳,心揪得更紧了。他身体状况很不好吧?可是,我,不会做饭啊,怎么帮他食补呢?小曦无助地想着。
  不学做饭是小曦故意的。每天得给她做饭,是小曦留住妈妈的唯一方式。她甚至习惯了娇弱与无助的神情,然后在妈妈的疼惜的眼神中倚在妈妈怀中渴求那单薄的温暖。
  “想要什么礼物?”安远缓过气来,很无奈地问她。小兔子,你太不解风情了吧。
  “嗯?”小曦疑问。不知道安远怎么突然转换了话题,而她的那声疑问却是轻而短的。
  “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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