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背叛日本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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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背叛日本的日本人-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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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筒井源三郎放慢了脚步。与此同时,那辆车也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我想向您打听个事儿,”司机低头示意道,“听说这附近有一户人家姓山冈,请问该怎么走啊?”

    有人问路是常有的事。估计是司机看他像本地人吧。

    “山冈?”

    筒井源三郎歪着脑袋思索着附近的人家。

    “得,还是我来问吧。”

    说着,后车厢的门开了。

    如果是普通的车,只要一开车门车厢里的灯就会亮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辆车即使打开了车门,里头也是一片漆黑。然而,筒井源三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不好意思。”黑暗的座位上的人开口了,店主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

    “我们听说有一位山冈先生住在这里,也知道地址,可就是找不到他家的房子。他是农林省的官员。”

    “这……”

    店主还真是没有印象。

    “我真的不清楚。”筒井源三郎回答道。黑暗的座位上又传来了另―个人的声音。

    “哦,你不是筒井屋的老板么?”一副和店主很熟的口气。

    “啊?”店主还以为他是住过店的客人,不禁弯下腰问道,“请问您是?”

    “是我啊,是我。”

    对方露了个脸。可是外头太暗了,店主实在是看不清楚。

    “好久不见了。”

    “请问您是哪位啊?”

    “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再靠近点看看。”

    听到这话,筒井源三郎不禁走近了打开着的车门。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了他的背部。不知不觉中,司机走下了车,绕到了他的身后。

    店主失去平衡,向前栽进车厢里,身躯卡在好几个人脚下和驾驶席的座位之间。

    他的身体又被狠撞一下。原来司机一踩油门,把车发动了起来。

    有人抓住店主的衣襟,把他的上半身拉了起来。一片黑暗中,店主只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手的力量。他发现,自己被迫挤压在了两人之间。

    “你们要干什么!”

    他好不容易挤出声来。然而很快,男人的手臂勒住了他的喉咙。

    筒井源三郎还以为自己会被勒死,可是勒住他的手臂并没有继续用力。看来这只是对方为了阻止他大喊大叫而采取的方法。他简直快透不过气了。

    汽车沿着住宅区的坡道飞速行驶,通过窗口的灯光,可以知道它已经驶过了好几条明亮的马路。那是他所熟知的城市,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与世隔绝的人了。商店的霓虹灯,正在散步的人们,擦肩而过的巴士,巴士里的乘客——谁都不知道他被绑架,正面临着生命危险。不远处有一个交警亭。巡査的警员正在红色的电灯下眺望着马路上的景色。

    “再忍一会儿就好了。”耳边的男人轻声说道,“你一定很难受吧。我们也没办法,不这样你就会大喊大叫了。”

    筒井想要用手势告诉对方,自己不会轻举妄动的,可双手却被旁边的男子按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汽车飞快地行驶着,所经之处都是他见惯的道路。小路变成了大路,又碰到好几处红绿灯。遇见红灯的时候,窗边的男子就会变换姿势,挡住店主。

    汽车驶入了目黑区。从两旁熟悉的建筑物可以判断出,再往前走就是中目黑了。过了祐天寺,钻过了东横线的防护栏,店主愕然——车正往三轩茶屋的方向开去。他惧怕那个方向,是有原因的。

    店主挣扎起来。

    “给我老实点!”就像是训孩子的口气,“要是你敢出声,我们就只能再粗暴一点了,”

    两旁的男子都是彪形大汉,他们的话绝不是在吓唬人。

    车开到了三轩茶屋热闹的十字路口,又遇上了红灯。一辆亮着灯的电车在窗边驶过。汽车左右——不,不光是左右,汽车的前前后后是出租车。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辆车中的异样。对店主而言,外头的世界明明近在咫尺,而他自己却已身陷险境。

    车又发动了起来。周围的一切事物,向后飞驰而去。

    汽车沿着宽阔的马路驶过住宅区。过了一会儿,路变窄了。透过车窗,能隐约看见经堂车站的灯光,但角度很偏。前方就是郊区那昏暗的街景。已经十点多了,还开门营业的店越来越少了。马路上只有开着车灯的汽车在行驶。当然,即使对面的车灯照了进来,对方也不会注意到车里的情况。

    房子越来越少,汽车驶进了农田和杂树林较多的地区。路况也越来越像田间小路了。

    汽车溜进了一条公路岔开的小路。树梢划过车顶发出响声。小路一直延伸到森林,尽头是一片高尔夫球场,不见住宅。晚上这里没有人。车子隐蔽地停在杂树林中。即使大声呼救,也很难有人听见。

    “让你受苦了。”勒住店主脖子的男子终于松了手,“到了这儿也不吵不闹,可真是条好汉!”

    “即使大声喊了也没用吧。”

    筒井源三郎用重获自由的双手轻抚自己的喉咙。

    “你可真有觉悟啊,门田先生。”

    对方是冲着店主说的。昏暗中,店主全身都僵硬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平静地问道。

    “伊东忠介先生死在这里之后,过了很长时间我们才査出来。”对方摆出一副监禁者的口气,“我们拼命调査杀死伊东先生的凶手。因为我们知道杀害他的动机绝不单纯。”

    “战争结束之后,你们也一直和伊东前中校保持着联系是吧?”

    “―点儿不错。”

    “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我们没必要在这儿报出名讳。总之,只要你知道伊东中校和我们小组是志同道合,团结一致的就行。”

    “你们是怎么査出我的身份的?是伊东告诉你们的吗?”

    “准确地说,伊东先生并没有告诉我们,曾经在中立国公使馆任职的书记生门田源一郎就是品川的旅馆‘筒井屋’的店主筒井源三郎。不过,他曾暗示过门田书记生在东京。我想是因为伊东先生不忘昔日与您的交情,才没有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们。”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伊东中校离开奈良,直到在世田谷郊区被杀之前,究竟住在哪里——我们就是从这一点査起的。不,说实话,当时我们还一无所知。毕竟从地方上来东京的人会住店也是很正常的,但我们一直没搞懂他为什么要去世田谷。我们知道他不会被人强行带去的。他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在讲道馆①练出的柔道四段的身手还宝刀未老呢。”

    ①1882年嘉纳治五郎为柔道的研究和指导所划立的道场,位于东京都文京区。

    “然后呢?”

    黑暗中的问答还在继续。

    “所以,我们认定伊东中校被人骗去了世田谷。当然,带他去世田谷的人,就是杀死他的犯人。而且,犯人能把如此厉害的伊东先生勒死,说明他是趁伊东先生不注意,从他身后下手的。也就是说,伊东先生对凶手并没有戒心。这也意味着伊东先生和凶手的关系非常亲密。”

    “原来如此。”

    筒井屋的店主——当年的书记生门田源一郎点了点头。

    “然后呢?你们立刻察觉到那就是我了?”

    “不,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推测出那是你干的。真的花了很长时间。”对方继续说道,“实不相瞒,伊东先生并没有告诉我们他为什么急急忙忙跑来东京。以前他每次来东京,都会事先联系我们,只有这一次没有。我们是看了报纸之后才幡然省悟的……伊东先生虽然在大和的郡山开杂货店,但那只是他表面的身份。他是个怀着拳拳爱国之心的行动派。所以在战后他故意没有加入复活了的旧军人友好团体,而是在地方小城过着低调的生活。他是我们意志坚定的好同志啊!”

    男子忽然停顿下来。他脸贴车窗,在黑暗中査看着窗外的情况。

    “接着说。”门田源一郎催促道。男子回过头来。

    “而我们并不明白他来东京的动机,只知道他这次的东京之行和他的惨死定有联系。所以我们的调査,就是从他来东京的目的开始的。”

    “我们给郡山的伊东家养子写了封信,可他也不知道养父为什么要去东京。”男子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查到伊东先生在遇害前去过田园调布和青山。我们就査了査那两个地方究竟有谁住着。原来R报社的前任总编辑泷良精家就在田园调布,而外务省欧亚局某课课长村尾芳生家就在青山南町。于是我们有了第一阶段的推测。你在中立国公使馆当过书记生,而村尾是当时的副书记官。泷良精则是二战期间R报社的特派员,在中立国的首都待过。但是,但是!”

    男子越说越激动。

    “伊东中校是那座公使馆的陆军武官,所以我们就猜到其中定有隐情。让我们起疑的是,来到东京的伊东先生没来得及联系我们,就跑去了青山和田园调布。看来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让他非常吃惊的事情。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好像大白天撞见了死人一样……”

    门田源一郎的手臂还是被一旁的男子按着。一直在说话的男子就是刚才勒着他脖子的人。周围一片漆黑,门田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听对方的嗓门,倒像是江湖好汉一样。

    “不,我刚才说的可不是比喻。伊东先生真的见到了幽灵。留在寺院芳名册上的,正是那幽灵的笔迹……说到这儿,您应该明白了吧?我们査到伊东先生去过田园调布和青山之后,就意识到他来东京的目的和当年的中立国公使馆有关……公使馆的馆员中,一等书记官野上显一郎已经死了。他是一九四四年死的。对外宣称他生了病,去瑞士的医院住院,后来死在瑞士。当时的报纸也报道了这条消息。然而,伊东先生如此惊慌失措地跑到东京,还拜访了泷良精和村尾课长,我们就猜测,他是不是去求证野上一等书记官之死了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可能……不过我们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当时我们还没有推测出筒井屋的店主就是门田书记生。”

    远处传来电车的响声。那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周围的人家很少,电车的声音自然能传得很远。

    “我们设想:野上显一郎还活着。不然伊东先生为什么会急急忙忙赶到东京,接连拜访那两人的府上呢?野上显一郎的死在日本报纸上登载过,是白纸黑宇的官方报道啊。为慎重起见,我们还去打探了一下野上家的情况,发现他的遗孀深信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所以,即使野上活着回到了日本,他也没有联系过遗孀和其他家人。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们无法想象,与此同时也展开了各种调査。其中一项就是向泷良精了解情况。可是我们去找过泷良精之后,他就立刻离开了东京,逃到了信州浅间温泉。于是我们第二次就直接去温泉找了他。泷看起来相当慌张,之后急急忙忙离开了浅间温泉,跑到蓼科高原去了。他从报社退休之后一直担任世界文化交流联盟的常任理事,在我们找上门之后,他连那份工作都辞了……泷的反常举止让我们起了疑心。尤其是在蓼科高原的旅馆见到他的时候,我们虚张声势,直接问他野上在哪儿。一开始他还坚持野上已经死了,但他那满是恐惧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原来如此。那人虽然是知识分子,但胆子太小了。”

    “是的。所以我们就从正面进攻。最后他终于招了,他说他也不清楚,但野上的死的确有些可疑。因为当时没有一个日本人在瑞士的医院送野上最后一程。于是我们就追问道,如果野上的死是一场谎言,那为什么要把活人弄死呢?”

    “泷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不知道!可是我们已经调査过当时野上在中立国公使馆干的勾当了,我们也有我们的消息源。没想到啊,野上身为日本派去的外交官,竟然吃里爬外,通敌卖国!当时日本正在跟同盟国打仗啊!”

    “……”

    “得知这一事实,我们心中的愤慨与惊愕简直溢于言表。野上和当时驻瑞士的美国战略情报局头子还有英国的谍报部门取得联系,企图让日本尽快战败。想到这儿我们就明白了:野上死亡的消息,其实是为了抹消他的国籍所做的手脚。我们猜想,他偷偷溜出了瑞士的医院,逃到了英国,然后和同盟国反复协商,构思让日本战败的策略。毕竟当时的瑞士已经成了同盟国情报网的老巢。尤其是美国情报机构的头子,手段相当了得,后来还成了中央情报局的长官,深受罗斯福的信赖。而英国的谍报机构也是直接向温斯顿·丘吉尔汇报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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