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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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仕途-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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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欢一听提及家人,也回转过神来,心里充满了柔情,不禁说道:“她可是小弟的心肝宝贝,至亲家人。沈某别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家人都能平平安安而已,若是不能这样,就是做再大的官,拿再多的俸禄,也不过是虚空而已。”

    王旁闻言心里大是触动,脱口道:“沈兄真是爱家之人,若他日有了妻儿,想来也是极其幸福的。”话里大有羡慕之意,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安石尽事极忠,政事繁忙,又勤奋苦学,以至有时冷落了家人,而他作为小儿子,自小也只与母亲亲近而已,对于父亲,敬畏大于亲近。而他的妹妹,与他的情况差不多,闻言看着沈欢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这样走走聊聊,时间一下就消逝了,而王安石的府第,也近在眼前了。几人跳下车,王府就在几丈开外。朱漆大门,上有门环,红瓦廊檐;中有“王府”二字,遵遒有力,气象磅礴。不愧是官人府邸,气象与众不同,周季家里庭院虽也阔大,却少了这分尊贵。

    沈欢感慨不已,大宋朝的官员,都比较富足,不少也是世家出身的。一般而言,朝廷高官,每月俸禄几十上百贯钱,一年下来,数千贯也不在话下,这与一般平民比起来,那就富足数十倍了,也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官路上钻着,这与后世的公务员待遇性质一样,向往之人用尽手段,只为能在其中占着一席之地。

    而印象中的王安石,个人生活喜好上,却颇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他虽每年拿着上万贯俸禄,除去家里支用外,基本上都给了亲族朋友,所谓散尽家财是也。《宋史》对此也有甚高评价,说他“性不好华腴,至奉至俭”,算是对他个人生平生活上的写照。他也确实不喜浮华,不事喜乐,北宋一朝,大多士大夫公卿狎妓畜妾,歌女舞姬养了不少,偏偏王安石没有做这些事,一生只有一个夫人,连个侍妾都没有!不得不说,这也是他特立独行之处。

    在王家兄妹的指引下,几人进了王府,不愧是当朝知制诰府第,气象万千,亭楼阁院,花草树木,相间点缀,既阔大又幽雅。王旁让王旋去通知父亲,自己带着两人往正堂里而去。正堂呈四方形,宽两丈多,长却足有四丈,桌子椅子相间而立。正西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椅子,想来是主人专座。

    两人在中间坐下后,王旁招呼下人端来茶水,才笑道:“沈兄、周季,舍弟已去请家父过来,还请耐心等候一下。”

    周季笑道:“应该的,后辈之人,等待前辈,再正常不过了。待我俩喝些茶水,也该差不多了。”说完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下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之后还招呼沈欢也喝一点。

    沈欢皱着眉头,端起杯子,轻轻呷了一口,却不敢吞下去,偷偷又吐了回去。话说,宋以前的古人所喝茶水,他这个现代人是无福消受的,他们所上之茶,不是泡的,而是蒸煮而成,最要命的是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把茶叶磨成粉末,那也就罢了,偏偏还在煮的时候加上姜片与盐巴。于是,这些茶的味道,便成了又苦又辣又咸的东西,这让他怎能习惯呢!来这里两年了,他还是不习惯这个吃法。要不是时间与条件都还不成熟,他还真希望对此改革一下。

    正在恍惚中,突然听到一声清朗的大笑,抬眼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从偏门里快步走来,此人一身紫袍,面目清奇,风度有加,眼神熠熠生辉,神光极其凌厉,自有一股令人沉迷的气质。熟悉的王旋跟在他后面,恭敬有加,沈欢心里一动,难道这就是王安石?不由倏地站了起来。

    王旁也快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沈兄,这就是家父。”

    沈欢心里一震,仔细打量,来人虽然风度有加,但是衣服不算平整,那一头的长发,虽不至于能与鸟窝相比,却也很有特色,这里一撮那里一堆,都不驯服,此起彼伏,刚硬如他的主人;另外他的脸竟然还有斑斑点点,仔细一看,却是墨汁之类的东西。这不正是传说中的“衣垢不浣,面垢不洗”的王安石么!对于王安石的糟蹋与不修边幅,古书里是多有记载的:有一次他与人上朝,却让皇帝看见有虱子从他脖子爬上来,一直溜到须子里,不由大笑,他却不知所然,下朝后问其他大臣,为人所笑!

    沈欢心神俱震,名人啊,这是他第一个见到的历史名人,既生疏又熟悉,脑子里有了不真实的念头,时空的概念也在这一刻发生了混淆。这一刻,他才真正发觉,这是十一世纪,他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平凡之人,而世间也不复有二十一世纪的沈欢。也不再是庄周那般“梦蝶还是蝶梦”的感觉了!

    确定是王安石后,脑子里浮现史书上对他的描写:“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正要上前见礼,只听传说中的王安石清朗笑道:“谁是写‘明月几时有’的士子?”

    沈欢赶上前去,恭敬行了一礼,道:“晚生沈欢,拜见王大人。”

    此时的王安石也颇有惊讶之感,早就听说《水调歌头》的作者年不过十六,但毕竟是听闻而已,如今真人就在眼前,还真有不敢置信的念头,不由仔细打量起对方来,一身青衣,清秀有度,尚未及冠,不由笑道:“如今开封不少文人士子极欲一睹阁下真貌,没想到倒是让王某先见着了。不用多礼,既已下朝在家,当不得‘大人’称呼,加上你又是旁儿朋友,更不必那般虚礼。”

    沈欢赶忙点头称是,王旁待王安石坐下后,才给他介绍一旁的周季。周季上来见礼的时候,王安石只是点头微笑,话倒不多了。

    片刻之后,王安石又笑道:“圣人也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旁儿,沈贤侄既有大才,以后还须虚心结交请教,不可大意了。”

    王旁恭敬地道:“父亲吩咐,不敢或忘。沈兄诗词对子之学,天下无双,旁儿当虚心学习。”

    王安石闻言倏地说道:“诗词小道尔,不可沉湎其中,还须把心思都花到学问上来,不要本末倒置了!”

    沈欢闻言心里一突,他平时也总是客套说诗词技艺小道,不过那是用来敷衍别人的,如今听得别人在耳边说教着,不由得有点不开心,这个王安石,教育儿子也不用当着别人的面吧,难道不知道他就是靠一首词成名而已吗?

    王旁说道:“父亲教训的是,沈兄也经常说诗词只是技艺,看来倒与父亲英雄所见略同了!”

    “哦?”王安石来了兴趣,不客气地看着沈欢,笑了起来,“沈贤侄诗词扬名,能有此见识,倒也比前朝柳三变要强上不少了!年轻人,就是该把时间精力花在学问上,若凭诗词做些娱乐玩笑之事,不过浮浪之徒而已!”

    沈欢心里觉得很别扭,却也不得不说:“介甫先生教训得是,晚辈自当遵行。”本来想说些请教之类的话,如今王安石主导了局面,这些客套,反而不用说了。心里不禁苦笑,王安石不愧是强人,总是要把场面控制在手中,别人只能跟着他的思维走而已。

    王安石突然问道:“沈贤侄,你那副长联,老夫思之良久,尚不能妥善对出下联来,你心中是否有了佳思,说将出来,也好让老夫得益一二。”

    沈欢连道不敢,接着把那首长联的下联念了出来,最后说不过是偶有所想而已,当不得什么。

    王安石把须沉吟,念了几下“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不禁沧桑,叹道:“看来沈贤侄真是胸有丘壑之人!”

    沈欢一愣,转而细思,此下联不无落寞之意,王安石这个有心人听了,也难怪会另有所想。想到王安石半生,十多年在地方为官,做过知县、通判、知州,一路展转,如今也不过是个知制诰而已,相当于皇帝的秘书,与他的理想大有所异,难怪失意了。要知道,他可是在仁宗朝就上过万言书,要求皇帝对天下进行改革,如今,多年过去了,心中所学,一无进展,于是大生感慨。

    沈欢想到今天的来意,不由着急,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不然就达不到观察的本意了:“介甫先生,学生今日前来,存了请教的意思,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王安石笑道:“听闻你在嵩阳分院跟随司马君礼做《论语》的学问,是否?”

    “是!”

    “那可能老夫对你就没多大帮助了!”王安石捋须说道,“若是与老夫切磋《老子》、《孟子》,老夫尚能为之,若谈《论语》,有司马君礼在,老夫却是不敢卖弄!”

    “先生太过谦虚了!”沈欢吃惊于王安石难得有谦虚之言,说不敢卖弄,就能信那么一半而已,要知道,“通达六经是安石”,儒家六经之义,相通相成,若说不懂《论语》大义,谁信得过来?

    沈欢微笑着又说道:“学生此次前来,问的却是其他,非经义之类。”

 第十五章 交恶

    沈欢当然不敢与王安石讨论经义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也只是半吊子半桶水而已,哪里比得上号称“贯通六经”的王安石,在他面前谈这些,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么?沈欢不认为自己脑残到找抽了,只好闭而不谈,转论其他。//

    不过他对于王安石说的善治《老子》与《孟子》,则不大以为然。虽然王安石在此两书上都花了大精力,也颇有一家之言,不过总得来说,读《孟子》,王安石只得一个“辩”字而已,《孟子》一书,雄辩有力,王安石深得其中三昧,他那张嘴,可比鹤顶红还要毒,比指天椒还要辣,据说他当上宰相后当朝与大臣唐介辩论,言辞激烈,唐大人辩不过来,狼狈而退,回家后老羞成怒,一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不得不说,王安石的口才与骂死王朗的诸葛亮有得一拼了。至于孟子所言的“民为贵,社稷此之,君为轻”这些仁政观点,沈欢认为,王安石学得就不到家了,或者是无意识地有所屏弃,综观他改革措施,全是为了“君主”收集财政而已,至于百姓人民,甚至有所放弃,一点也没有孟子的“不忍之心”!

    另外,说他善治《老子》,也不过得了一个“术”字。王安石是注重“术”的政治人物,史书记载,宋神宗召见他问治国方略时,他直接就说:“择术为先。”至于这个“术”是什么,也能从他的言论里了解,在宋神宗说到就是尧舜那么贤明的时代也有“四凶”的人物,王安石又说:“惟能辨四凶而诛之。”一个“诛”字,尽显他的政治哲学!至于老子所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中的守柔观点,王安石也是一点都没有继承过来,不柔也就罢了,还以刚强著称!

    沈欢差点要大摇其头了,不过话说如此,如与王安石一辩起来,他估计连找地缝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因此只能岔开话题了:“学生此来是想向介甫先生请教为政之略的。先生曾经说过‘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这一生一取,该如何作为?”

    这是王安石在嘉祐年间给仁宗皇帝上《万言书》里的观点,当时他初入京官,正待大展宏图,不聊一书上去,如泥沉大海,毫无音训。不问可知,仁宗这位老好人,经过了范仲淹的庆历改革,有点害怕了,只望能平安稳定,不想再生事端。这就给了王安石莫大的打击,勃勃的雄心也一下给灭了不少,最后失望之余辞官回老家教书讲学去了。沈欢偏偏问这些政治观点,不问可知,也是想看看王安石心中是否真有一套执政的锦绣文章。

    王安石闻言脸微微变了一下,呵呵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沈贤侄确实胸有丘壑,别人见王某,只问文章经义,惟有你才拿好几年前的《万言书》来讨论,要知道,老夫上《万言书》时,你不过童子而已,如今问来,显然有心。”

    沈欢心里一凛,牛人就是牛人,连这个都瞒不住,只能强笑道:“学生只是对这方面颇多兴趣而已,说不上有心。今有闲暇,也是想向先生讨个学习机会而已。还请先生教我。”

    王安石有神的眼睛眯了半会,道:“《万言书》是老黄历的事了,先帝按下不论,如今我等也不必多作言语。至于你说的如何生与取,老夫心里自有主张,可惜……”

    沈欢当然听出他的“可惜”之意,不过是不得见用的遗憾而已。仁宗皇帝不用其言,新登基的英宗也不是有为之主,这些王安石都看在眼里,也因为这样,他才在今年辞官回家,尽英宗一朝都未奉诏起用。

    “自有主张?”沈欢心里尽是苦笑,出声说了起来:“介甫先生,为政之道,在于谨慎,先生又怎知自己一定能使天下大治呢?”

    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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