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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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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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说得是,总在下个月,早早定了,京里好预备。”    
      “京里对大行皇帝的遗命,可有什么话说?”    
      这一问不容易回答,第一先要把所谓“遗命”弄清楚,恭王细想了想,除却“派定顾命八大臣”一事以外,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议论的遗命。但心里虽已明白,却不便贸然说出来,故意追问一句:“请太后明示,是那一件遗命?”    
      “还有那一件,不就是眼前的制度吗?”    
      恭王看一看左右,不即回答,这时正有人行近——是双喜,用一个嵌螺甸的黑漆盘,盛着两盖碗送了上来。    
      “也给六爷茶。”东太后吩咐。    
      双喜答应着去取了一碗上用的茶,送给恭王。东太后又赐坐,等把一张凳子端了来,他却不坐,高声说道:“跟两位太后回话:顾命是祖制,臣不敢妄议。”说了这一句,方才坐下。    
      这个答复,多少是出乎西太后意料的,但稍微想一想,也就无足为奇。如此大事,自然不能率直陈述,只怪自己问得太欠含蓄。    
      于是她喝了口茶,闲闲地又说:“这我倒不明白了,封爵有‘世袭罔替’的恩典,顾命大臣是怎么着?当一辈子吗?”    
      这确是个疑问!恭王想了想答道:“用人的权柄,自然操之于上。不过先朝顾命,例当礼遇,倘无重大过失,以始终保全为是。”    
      “嗯,嗯!”东太后不断点头,觉得他的话说得合情合理。    
      西太后也满意他的话,只是着眼在“重大过失”一语,甚至只是“过失”两个字上。”那么,”她朝外看了看,虽然殿廷深远,仍旧把声音放得极低:“倘或顾命大臣有了过失,非去了不可,那得按怎么个规矩办呢?”    
      这又把恭王问住了!一时想不起前例可援,便迟疑着说:“这怕很难!顾命大臣面承谕旨,处理政务,罢黜的上谕,要从他们手里发出去,如果截住了不肯发,那就麻烦了。”    
      “照你这一说,抗命违旨,不成了叛逆了吗?”    
      恭王默然。她的话是不错,但处置叛逆,不是件简单的事,所以这两个字最好不要轻易出口。他认为西太后不过帮着大行皇帝看了几天章奏,所知有限,把事情看得太容易,她冒失,自己不能跟着她冒失,因而出以保留的态度。但是,西太后决不会因为他保留,也跟着保留,“六爷!”她故意反逼一句:“这儿没有外人,有话你尽管说。也许我们姊妹俩有见不到的地方,你一定得说给我们。”    
      “对了!”凡是和衷共济的态度,东太后没有不附和的,“六爷,外面的事,我们不大明白,你要不说,我们不糊涂一辈子吗?”    
      “两位太后言重了!”恭王倒有些惶恐了,“即蒙垂谕,臣有句话不能不说,‘叛逆’二字,谁也当不起!若无叛逆的实迹,而且有处置叛逆的布置,还请包容为是!”    
      这等于把西太后教训了一顿。她也很厉害,不但不以为忤,而且表示欣然受教:“不错!不错!六爷真是见得深、看得透。不过,还是那话,如果真有其事,可又怎么处置啊?”    
    


第六部分慈禧全传(六)(3)

     “以臣看,只有一个办法,召集亲贵重臣,申明旨意,而且预先得有布置,让那些人非就范不可!”    
      西太后极深沉的点点头,看一看太后,越发把声音放低了:“六爷,可曾见着安德海?”    
         
      “巨不曾见着,是宝洌Ы蛹摹!惫跛档秸饫铮酒鹕砝矗骸   
      “亲笔懿旨,臣已经捧读了。”    
      密旨是提到了,却不提密旨内所说的“大事”。恭王是不肯提,西太后是不便提,但表面沉默,肚子里却都在用功夫。所谓“大事”,恭王与文祥、宝洌В锤囱芯浚锼家咽欤纫虻顾嗨常虻顾嗨诚纫∠嗣∠斯嗣虮匾源沽贝妫鞔沽笔俏シ醇曳ǖ模辉该疤煜碌拇蟛昏咐词壮艘椋辉甘壮艘橛诹焦笾埃馐鞘谌艘员虾醪豢伞!   
      西太后“热中”得很,巴不得马上做一笔交易:“你秉政,我垂帘!”但是她也知道,恭王不是个唯命是听的庸才,越是这样坦率表示,越叫他看不起。就拿做买卖来说,一方急于求售,另一方一定拿跷,变成受制于人,所以无论如何,要逼得他先“开盘”,讨价还价,其权在我,事情就好办了。    
      这番沉默,在恭王与西太后,因为各人都有事在想,倒不觉得什么,第三者的东太后却感到难堪,急于想打破这个近乎僵冷的局面。    
      她是忠厚人,一直存着一分替恭王抱屈的心情,这时正好说了出来,便先叫一声:“六爷!”    
      恭王慌忙站起来答道:“臣在。”    
      “坐着吧!”东太后说,“我不是敢于胡批大行皇帝,要说他那遗命,可真是有点儿欠斟酌,谁也没有料到,那‘八位’当中,竟没有你!唉,你们弟兄……。”她黯然地摇摇头,不会说也不忍说了。    
      这一下正触及恭王痛心的地方,同时也感激东太后说了句公平话,不由得眼眶发热,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尽力设法让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    
      冷静的西太后,忽然得了个灵感,转脸说道:“姐姐,我倒有个主意,你看看使得使不得?”    
      “喔,什么主意?”    
      “我在想,”西太后慢条斯理地说,“大行皇帝跟六爷同胞手足,决不会有什么成见,当时是受了小人的挟制,又是病得最厉害的时候,行事欠周到,也是难免的。既然有这么一点儿欠斟酌的地方,咱们该想法儿弥补过来。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可不是吗?”东太后大为嘉许,“真是你想得周全。说吧,该怎么个弥补?”    
      “我想让六爷回军机,跟那八位一起办事。”    
      恭王大吃一惊,再也料不到西太后想出来这么个主意,“千万不可!”他站起身来,使劲摇着手说,“太后的恩典,臣决不敢受!”    
      东太后愕然,西太后却笑了,笑他失掉常度。自然,心里万分得意,只一句话就把他急成这个样子。    
      恭王省悟到自己失态了,定一定神,恢复了从容的声音:“不是臣不识抬举,只因为这个样子办,于大事无补,反而有害。”    
      “怎么呢?”东太后完全不解。    
      恭王觉得很难解释。西太后当然明白他的难处,事实上也正就是要难他一难,这时便悠闲地看着他着急。    
      终于,恭王想出来四个字:“孤掌难鸣!”    
      这句成语用得很适当,恰好让东太后能够懂得所譬喻的意思,“嗯,嗯!是有点儿不妥。”她转脸向西太后说,“就是那句话了,‘好汉只怕人多!’六爷一个人弄不过他们八个。咱们另想别的办法吧。”    
      这原是西太后跟小安子下象棋学来的招术,故意“将”恭王一“军”,果然把他搞得手忙脚乱。心想,肃顺窥伺甚严,召恭王密商一次不容易,得要趁此机会逼出他的话来,才不枉使那一条苦肉计,叫小安子路远迢迢地去搬救兵。    
      于是,她皱着眉回答东太后:“咱们姐儿俩能办得到的,就只有让六爷回军机。既然六爷说‘于大事无补,而且有害’,想必另有更好的办好。”说到这里,微微一抬头,正好看见恭王,便问:“六爷,你说,可是这话?”    
      此时已恢复沉着的恭王,徐徐答道:“兹事体大!臣此刻不能回奏。请两位太后给臣一两天的日子,好好儿筹划一下。”    
      “嗯,嗯。”西太后点点头,表示满意,总算有了一句比较实在的话了。    
      于是两宫交换了一个眼色,东太后便说:“一路来也辛苦了。先去歇歇吧!”    
      “是!”恭王站起,跪了安退出烟波致爽殿。    
      一出殿,史进忠领他到一间值班太监待命闲坐的屋子里去休息,沏上好茶,装来四个果盘,左一个“王爷”、右一个“王爷”,大献殷勤。恭王心里明白,这是有所需索,便伸手到靴页子里去掏银票,手一伸进去,方始记起,银票倒带着两张,一张一万,一张五千,照一般的规矩,不过开销一两百两银子,这两张银票的数目太大了。但苦于随从不在左右,无法取一张小额的银票来,而这个“开销”,可又既不能欠,更不便找,只得咬一咬牙,拈着那张五千两的,随手递了给史进忠。    
      “你分给他们大伙儿,买双鞋穿吧!”    
      史进忠一眼瞄过去,正好扫着“五千”二字,始而一愣,继而大喜,笑容满面地先请安后接银票,接了银票再请安,然后转身把手一扬,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都来!谢王爷的赏。”    
    


第六部分慈禧全传(六)(4)

     那些太监一看史进忠的脸色,就知道赏得不少,顿时纷纷趋附,很快,很整齐地站成两排,仍旧由史进忠领头,一起替恭王请安道谢。    
      等那些太监退后,史进忠单独上前,躬着身子,小声说道:“肃中堂派人来传了话,说等王爷一下来,就请到他府里去,二宫门口,套着车在伺候。”    
         
      “好,我这就去。”    
      “晚上我在到公馆去给王爷请安。上头如果有什么话,我随时会来禀报。”    
      一看这神气和这番话,恭王不心疼那五千两银子了!因此,说话的态度也不同了,“你不必来!来了我也不见。上头如果有什么话,等我进宫的时候,你跟我说好了。”“是,是!”史进忠满口答应着,“王爷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说着,亲自把恭王送到二宫门口,等他上了车还请了个安。    
      护卫随从,前呼后拥着到了肃顺府第,主人开了中门,亲自迎接,陪客早已到齐。除了顾命八臣以外,另有恭王的一兄一弟:惇王和醇王,主客一共十一位,都换了便衣,先在水阁闲谈。    
      也不过刚刚坐定,听差来通知肃顺,说有户部司员,从京里赶到,有要紧公事禀报。    
      “你没有看见有贵客在这儿吗?”肃顺申斥听差,“为什么不告诉他,有公事到衙门去接头。这会,我那儿有工夫见他?”    
      “原是衙门里的‘笔帖式’陪了来的,说有一样要紧东西,得赶快给中堂送了来。”    
      “好吧!”肃顺站起来告了个罪,出去见客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肃顺重又回到水阁,春风满面,显得极其高兴。他身后跟着一名听差,手里捧个扁平布包,走进屋子,把布包放在大理石面的紫檀圆桌上,解了开来,里面是俗不可耐的一板铜钱。    
      “老六!”肃顺大声叫着恭王,“你看看,‘钱样子’!”    
      这一说,纷纷都围了上来,细看改元以后新钱的样本,上好云南铜所铸的大钱,正面汉文,背面满文,汉文四字:“祺祥重宝”。拿在手里沉甸甸地,令人满意。    
      恭王颇为惊讶,也有警惕,肃顺处事,一向果断明快,在这件事上,尤其神速,改元的上谕颁了才几天,新钱已可开铸,不能不佩服他办事认真。同时他又想到,一旦新钱通行,物价下降,小民拥戴,四方称颂,那时肃顺的地位便很难动摇了。    
      因此,他在大大地恭维了一番以后,随口问道:“新钱什么时候发出去啊?”    
      “照规矩,应该在‘祺祥元年’通用,才算名副其实,现在市面上现钱缺得厉害,只好通权达变。我想,一行了登极大典,就发出去,也算是恭贺幼主嗣位的一番心意。”肃顺得意地又问:“你看,我这个打算如何?”    
      “好极了!”恭王乘机说道,“照此一说,应该早早回城。”    
      “那全在你了。”    
      “怎么?”恭王愕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与我何干?”    
      “你不是总揽‘在京留守’的全责吗?总要你那儿都妥帖了,才能回城。”    
      “六哥!”恭王不悦,“怎么着?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在京的人,身处危城,苦心撑持,好不容易把个‘抚局’办成了,今日之下还落了包涵,那不叫人寒心吗?”    
      肃顺哈哈大笑,拍着恭王的肩说:“老六,你到底还年轻!一句笑话,就挂不住了!好啦,好啦,别发牢骚了,回头罚哥哥我一杯酒。”    
      那大剌剌的神情,自然令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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