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黑夜 等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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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黑夜 等待黎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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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悸,也许将来他也会这样忘记我的。 
肖玉不在家的时候,我给桑原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改变了主意,他只是冷笑了几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我有点懊恼。我经常在做明知自己会后悔的事,是我太年轻,还是我根本就是个不能控制自己的人?我明明不喜欢桑原,可又忍不住要去找他;明明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肖玉,却又把悦冰拉下水;明明知道呆在肖玉身边会有什么后果,还是不顾一切跟他回来。每件事都是我为自己设下的陷阱,而我明明知道这一点,却又不能阻止自己掉下去。我好象已经看见不远处就是一处断崖,看见下面的无底深渊,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或许我根本就不想控制,只是怀着一种绝望的心情一直走下去。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那种把爱埋在心里,每天默默地陪在心爱的人身边的说法,只在歌里是浪漫的。享受爱一个人而且和他共同生活的幸福,同时也必须忍受得不到他的痛苦,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自己可以忍受多久。也许有一天我会在睡梦里吐露自己的秘密,也许有一天我会忍不住爬上他的床。我总觉得什么时候我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黑子和老四他们来过几次,我总能感觉到黑子那两道刀子似的目光。他会怎么样?我不无得意地想肖玉不会相信他的话,因为肖玉信任我。显然在肖玉心中,我已经超过了他所有的朋友。我并不担心黑子会离间我和肖玉的关系,我唯一害怕的是肖玉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仅会极端厌恶我,还会认为欺骗了他的感情。 
肖玉没对我提过黑子对他的劝诫。我知道他是在保护我,怕我知道觉得受了伤害。他肯定知道黑子找过我,黑子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他一定告诉了肖玉跟我的那次谈话,他从不隐瞒自己的看法。但是肖玉从不提起这事,也许因为一切都已经挽回了。 
我没有再和悦冰见面,每次她来电话,我都借故推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种关系,当初是我不明智地找了她,如今却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我爱的其实是别人。我为什么要吻她呢?那是我最懊悔的一件事,那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让她以为我爱她,二是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的是谁。 
“最近总是愁眉苦脸的,怎么了?”肖玉又在摸我的头发,我真想告诉他住手,他这个动作让我发疯。 
“跟那小女孩怎么了?干吗躲着她?”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他:“要是你发现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人并不是你喜欢的,那怎么办?” 
“跟她分手。” 
我瞪着他:“就这样?如果她很喜欢你,而且你们已经……” 
“已经?!”他象看怪物似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哪儿去了!”我推了他一把,“只是……只是接吻而已。” 
他表情夸张地吐了口气:“对于某些女孩子,那也可以是一切。” 
“别吓唬我好不好,你说你会怎么办?” 
“离开她,越早越好。如果真象你说的,你很清楚爱的不是她,那就赶快溜,一分钟也别耽搁,否则,越拖下去,你伤害她就越深。” 
他说的不错。 
“你要是参加奥运会,能拿一百米金牌。”我看着他笑。 
“什么意思?” 
“你甩过那么多女孩子,一定跑得很快。” 
他眯起眼睛:“好小子,你拿我开心!” 
在他抓住我之前,我飞快地蹿了出去。我已经越来越惧怕我们之间任何形式的接触,那会让我兴奋。肖玉如果知道,会吓坏的。 
好象是为了找点什么事情做,以此来忘却对海鸣的记忆,肖玉对我特别好。有时候他简直当我是三岁小孩儿,搞得我哭笑不得。我们俩的地位几乎来了个倒错,现在享受悉心关怀的是我。有生以来我头一次觉得被人爱护是一种值得用任何代价去换取的事。 
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这种日子永无休止地延续下去。 
我见了悦冰,鼓足了勇气要对她说分手。可是看着她那张明媚的笑脸,我还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对着那样的笑容,那么美好的笑容,我实在不忍心打碎它。下一次吧,下一次一定跟她说。 
直到分手的时候我都没有吻她,悦冰显然很失望,但她一直都在掩饰。临上车的时候,她忽然返回身来吻了我一下,我楞楞地看着她那张羞红的脸在一瞬间消失,心里懊悔极了。肖玉准会说我是妇人之仁。 
我决定在电话里对她讲清楚,看不见她也许会好一点。可是当我真的握着话筒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的台词居然一时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是不是……”悦冰终于自己开口了,“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够好?” 
“不,不……”我反而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我怎么也比不了艾兰。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她,你总会拿我和她相比的,我早该知道。”悦冰的声音幽幽的。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都没那么想,真的。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我不好,我……我太不好了。”我知道这话很可笑,但是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 
悦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怪你的。” 
她应该怪我,当初我不该跟她开始这种交往,更不该吻她。我都干了些什么?如果她说恨我,也许我反而会觉得轻松。 
“对不起,悦冰。你真的很好,真的。如果我可以,我一定会喜欢你的。真的对不起。”我知道她不会懂我的意思,也不希望她懂。我只想告诉她一些心里话。 
“你不用这样。”悦冰好象在哭,“我知道你不是存心耍我,你是个好人,我不会忘了你的。” 
——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可爱的女孩儿,如果我可以,我真的会爱你。 
“她会怎么样?”我问肖玉。 
肖玉在喷云吐雾:“会大哭一场,然后大睡一觉,起来再大吃一顿。”他的样子很认真,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在他身边呆坐了半晌,心里乱糟糟的。悦冰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她肯为了爱而冒险,尽管她知道可能会失败。我却不敢,也不能把爱说出口,虽然我爱的人和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每次我唱赵传的《爱要怎么说出口》,总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我几乎害怕有人点这首歌。 
“你也是吗?” 
肖玉没听明白:“什么?” 
“我是说,海鸣走了,你是不是也大哭一场,大睡一觉,然后大吃一顿。”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主动提到海鸣,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承受这种打击的。 
肖玉苦笑了一下,“我是男人,流血不流泪。” 
我敏感地想,他是不是认为我不够资格做男人?在他眼里,我很脆弱,需要他保护。 
他看了我一眼,好象知道我在想什么。 
“别在意,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我是你,也许更脆弱。”他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小时候我也哭,父母离婚以后,我哭过好几次。最后一次,是我爷爷去世,那天在火葬场,我们把爷爷推进大门,后边有辆推车,上面是个小孩子,顶多七、八岁,用一件大红袍裹着,跟在我爷爷的推车后边。大门外有个女人在哭,一边哭一边喊:‘让我再看一眼孩子,再看一眼……’。” 
肖玉拼命吸着烟,好久才说:“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没什么值得我哭的了。” 
我还不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但是失去朋友是怎么回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有预感,真正值得我哭的事还没有来临,它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 
“你觉得,你真的能忘掉海鸣吗?” 
肖玉再次苦笑:“就算我不想忘也不可能,时间会把一切记忆都磨掉的。你信不信,没有永远这回事。” 
我不信。海鸣的离去使肖玉变得有些消极。 



肖玉更多地到歌厅来听歌,有时候也会上台自己唱几句。他那班朋友偶尔也会陪着来。我注意到珠珠每次都坐在肖玉旁边,虽然肖玉明显对她很冷淡,我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黑子似乎有意识地在鼓励珠珠去接近肖玉。我不禁想,他是不是为了防止肖玉走错路,宁可把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让给肖玉?他可真是够无私的,为朋友竟然可以这么做! 
“怎么了?你一晚上都没精神。” 
我懒洋洋地从摩托车后座上跨下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肖玉笑了:“干什么?好象是你失恋了似的,别忘了,是你自己不要人家的,是不是又后悔了?回去找她也可以啊。” 
我没理他,他怎么会懂我心里在想什么呢? 
门洞里站着个女人,她正迟疑地往我们跟前挪动。 
懂事起我就没见过母亲,家里也没有她的一张相片,但是世上肯定有血浓于水这回事。 
她依然美丽,对于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来说,她不仅美丽,而且年轻。后来肖玉告诉我,不知为什么他第一眼看见她,就认定了她一定是我母亲。并非因为我和她有什么地方相象,而是我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旁人一眼就能看得清的天然联系。还有她看我的眼神,我凝视她的目光。 
母亲带我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在咖啡厅里坐下来。那么高大宽敞的空间,我却觉得窒息。 
“你都长这么大了。”她坐在那儿,目光里的爱抚飘过来,语气里有感叹,有歉疚,还有几分悲哀。 
“我当时应该坚持带你走的。” 
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毫无意义了。我也不想花时间去想象如果当初她带我走了今天会怎么样。唯一可以想见的遗憾是,那样我就不会认识肖玉了。 
她说了好多,谈她现在的家庭、丈夫、子女,丈夫的生意,这次来的目的。 
“他要在这儿办一个分公司,会呆上一段时间。我们想,如果房价合适,就在此地买一套公寓,也算是个落脚之地。”她的目光游移开去,“我……我去见过你父亲,想和他商量一下你的监护权的事。” 
她回过家了,也见到了父亲。如果她不提,我还真忘了自己不满十八岁,还是个“未成年人”,尽管这并不妨碍我自食其力。 
“你父亲他……”她在斟酌字句,“他很愿意把你的监护权让给我。” 
我一楞,很愿意?我忽然明白了。他们谈过,父亲一定是把我的事告诉了她,也许还会说,这全都是她的错,是她使我没有了母爱。所以对我的一切过失她都应该负责。她要监护权?当然,应该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盯着她。她把目光闪开了,她的躲避告诉我,我猜对了。 
“我不需要别人监护。” 
“你不明白,我可以带你走,让你在那边留居。” 
“我没兴趣。我不想离开这儿。” 
一阵尴尬的沉默以后,母亲抬眼望着我,换了个话题:“嗯……你一直……一直都和那个男孩子住在一起吗?” 
“是啊,”迎着她的目光,我明白了她其实想说什么,“我们不是情人。” 
也许是没料到我如此直率,母亲脸红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兜圈子的心情:“我是这个意思。爸都跟你说了吧?他全都知道,我就是那个样子。” 
母亲哭了。涂着紫红色指甲油的手不停地捏着纸巾去蘸眼角。 
“都是我不好。”她抽泣着。 
我心软了,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埋怨过她,总认为她离开父亲一定有她的原因,她不带走我也一定有她的理由。我的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与她无关,也与父亲无关。 
“这不是你的错。”我很想叫她一声妈妈,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我跟父亲的距离比跟她要近得多。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以为那边才会有这样的事,这里怎么会……怎么会……?” 
我差点儿笑起来,她要是听见桑原的那些名人录,非吓糊涂了不可。 
“你还小呢,会好的……。” 
我想我是不会好的,肖玉在我生命中出现太早了,他没给我尝试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时间,就闯进我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而且正在长成参天大树。 
回家以后,我发现肖玉没在屋里。 
一连几天,我没见到肖玉。早晨起来,他已经走了,晚上直到我睡着他也没回来,他甚至没到歌厅去接我下班。 
“你这几天都上哪儿了?”当我终于看见他的时候,我好象是过了几年。 
“有点事。”他很自然地说。 
“你这两天都没回来睡吧?住在哪儿了?” 
“黑子那儿。”他扯扯我的耳朵,“你怎么象是老婆查勤?” 
我回敬了他一脚。可心里却想,还真有点象。 
“哎,进来。”他招呼我。 
我走进他的房间,原来夹着海鸣画像的画架上是一张空白的画布。画笔、调色板乱扔在一边。 
他拉我到窗前,让我在高脚凳上坐下:“别动。” 
给我画像?印象中他只为海鸣画过肖像。 
他是不是认为我母亲这次来一定会带我走,他要留个记念? 
我笑起来,他从没想到过我会留在这儿吗?我会为他留在这儿。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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