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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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髓工厂-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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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我今天也忘记带钱了!借我啦!」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变得满脸通红,被那么多人嘲笑,显然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
    「王八蛋!你当我白痴啊!」他从口袋里取出刀子。
    (「我、我知道了。我借你面包钱。便宜的就好了吗?」我完全放弃抵抗地问道。)
    当他拿好刀子的瞬间,我踢了他的手。刀子从他手中飞出去,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开始往下掉。所有人立刻远离他们预测的落下地点,刀子直直地插在众人围起来的圆圈正中央。
    (「钱包给我拿出来!」他以高压的态度命令我。
    我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
    「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一些老师听到骚动,走进教室,「咦?这刀子是怎么回事?」
    (他翻开我的钱包,从里面抽出钞票。「什么?只有这些吗?真受不了!就放你一马吧!我把零钱留给你,你就用那些买面包来!」他把我的钱包丢到桌上。还好我很小心,事先把几张钞票拿出来藏好,至少不是全部的财产都被拿走。)
    我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只是露出微笑,在椅子上坐下。女生已经开始跟老师讲事情的经过了。
    「是吗?在这么多目击者眼前使用刀子的话,那就不能包庇了。」一名老师露出沉痛的表情,「看来得联络警察了。」
    其他老师也同意。
    (我松了口气,正要将钱包放回口袋之际,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是我藏起来的钞票。我把它们藏在口袋里,不知道怎么搞得飞了出来。我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捡,那家伙却连手带钞票地踩住了。
    「喔!你脑袋还真好哪!」他把手伸进口袋,演戏似地说,「但是破绽太多啦。」接着把体重压到踩着我的手的脚上。)
    「吵死了!」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吼叫着,「我要杀光你们!」他打算动手殴打其中一个老师。
    我迅速地把脚伸到他的前面,他狠狠地在床上摔了一跤。我抓住他的手后,转了一下把他压在地板上。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好痛、好痛!」我试着要将手抽出来。
    他突然抬起脚,从累积的力量被解放后,我一屁股地摔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么威风凛凛的我是真的存在的。
    当我独自在房里,或是单独走在路上时,我会一边想像着理想的自己。一开始要想像自己时是满困难的,一旦习惯后,只要花上几秒就可以想像出来。比起照镜子,用照片更能抓住特征。镜子中的自己经常会变成观察者,怎样都没办法客观地看待自己。
    只是单纯想像外表的话,没什么意思。我想像着他在房间里或是在外面走路的具体模样,我尽可能地详细想像另一个我走路时压在榻榻米上的重量乃至于飞起来的尘埃。
    理想的我应该也能成为我理想的商量对象。基本上,另外一个我如何说话行动,也都是我决定的,所以不会超出我自身的思考范围。但是将现实的自己的问题厘清的话,对解决问题应该也有效果吧。
    首先,我试着问对方我的问题。另一个我思考了一会儿后,会告诉我适切的答案。当然,实际上思考答案的人是现实中的我。只是我好奇理想的我会怎么回答。一开始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发现答案,渐渐习惯后,反应便越来越快。后来,就变成几乎是活生生的两个人在自然谈话了。如果将这感觉比喻成自己和梦中的登场人物对话,应该就容易理解了吧。我会经读过一篇文章说,小说中的人会自己行动,不受作者掌控,或许也有点接近那种感觉。另外一个我是我,也是我的老师,也是朋友很少的我独一无二的好友。
    「最近,我不是被那个白痴找麻烦吗。」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问我,「我被教训了一顿,你却很简单就解决了。要怎么样才能像你那样冷静应对呢?」
    「什么啊,这很简单啊。」我在书桌上坐下,双手抱胸地回答我的问题,「就是预测。对方接下来想做什么。我对于对方的行动,应该怎么反应。那么对方又会怎么反应。就是这些预测的累积。」
    「可以的话,我也想着么做啊。」我不满地噘起嘴,「但是只要他靠近我,我就会害怕地心脏狂跳,眼前一片黑暗啊。」
    「为什么会害怕?我一点都不怕喔。」
    「他比我壮太多了。要是吵起来,我一定是挨打的。」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一开始就想着输的话,是绝对赢不了的。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赢,所以一点都不害怕。」
    「你真是有自信。但是我问你,你有任何自己一定会赢的保证吗?」
    「也没有一定会输的保证啊。」我对我露齿一笑,「现实中,胜负双方都不过是可能性的问题而已。」
    「你果然也是这么想嘛。」
    「你听我说完。我们做的是主观的预测,和棒球或赛马那种客观的预测不一样。」
    「主观的预测?」我一瞬间听不懂我要说什么,我跟不上对话展开的方向。
    「不论我们怎么预测棒球的结果,对于结果本身没有任何影响,预测和结果是独立的。但是讲到你和欺负你的家伙的对决,那就不一样了。预测大大影响了结果。你觉得会输,那就会输;你认为会赢,那就会赢。」
    「没那回事,就算我想说我会赢,还不是有输的时候。」
    「的确是这样,但是如果想着会输,那就根本不可能赢。正因为想着会赢,所以才会有胜算:如果想着输的话,就绝对不可能赢。运动选手、学者、政治家、棋士都是这样的,一流的人总是相信自己会赢。相信自己会胜利是胜利的必要条件。若是想着输也无妨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
    「你讲得倒容易,但是我在现实中一直都在输喔。我根本不觉得自己可能会赢。」
    「这是恶性循环。一旦真的输了,就会更相信输这件事情。乍看之下,好像很有道理,但我不这么认为。没有一开始就很强的人。就算一直输,只要持续抱持着有一天自己一定会赢的自信,就会成为胜利者。你对自己没有自信,是有其他原因的。」
    「其他原因?」
    「你太害怕失败了。恐怕是因为只要一失败就会被严厉地责骂。就算成功的机率比较大,只要有一点点失败的可能,那就不值得挑战。这点深深地烙印在你心里深处。」
    「我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变强?」
    「首先必须尝到胜利的滋味。」我的双眼散发出奇怪的光芒,「胜利的记忆宣让自己确信下次也会胜利。」
    「如果可以这样的话,我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不用担心,我帮你做,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出现的。」
    鮎川美智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倒抽一口冷气。午休马上就要结束了,大家都回教室了,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只有我跟鮎川。
    鮎川虽然瞄了我一眼,但是并没有任何在意的神色,径自朝自己的教室走去。我停下脚步,盯着她看。
    她的表情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我再继续盯着她看。
    鮎川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脸颊也渐渐红了起来,然后她终于也停了下来。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回看着我,似乎是希望我说些什么。一定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盯着她看吧。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凝视着她。
    「怎么了?」鮎川终于忍不住了吗?她开口问我,「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吗?」
    「不是,」我摇摇头,「你脸上没沾任何东西。只是……」
    「只是?」鮎川向我走近一步。
    「没事。啊,你不快一点就要迟到了喔。」
    「怎么了,这样很让人在意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的什么都没有啦。真伤脑筋。」我抓了抓头。
    「我才伤脑筋。莫名其妙在走廊被那样看……」
    「那样看?」
    「你不是在看我吗?」
    「你说我看你?」
    「没有吗?」鮎川有点尴尬似地说,「那是我误会了吧。」
    我慌张地摇头,「不不,你没有误会。我的确是在看你……」
    「那你果然看了嘛。」
    「我没打算盯着你看啦。」这次换我尴尬地说了。
    「我没说你盯着我看喔。只是你一直看我,我觉得很不可思议……」鮎川闭上嘴,以像是「轮到你说话了」的眼神,凝视着我的双眼。
    我也没说话,只是回看她的双眼。她很可爱地歪了歪头,大概是对我的行动感到惊讶吧。但我仍旧无言地凝视着她,她又脸红了起来,低下头去。
    上课钟响了。
    「糟糕,我得去上课了。」鮎川的视线在自己教室的方向和我的脸孔之间反复着,「怎么办?」
    「那么,今天下课后如何?」我提出建议。
    「咦?什么意思?」她焦急起来。
    「我在车站前的书店等你,我们在那里谈吧。」
    「咦?我……怎么办?」
    可以看见从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向各间教室的许多老师的身影。
    「如何?不来吗?」我催促鮎川。
    「好,我去。去书店就可以了吧。」鮎川脱口而出。
    我在她还无暇反刍自己说的话之前,就小跑步地往教室去。
    鮎川似乎楞了一下,几秒钟后也一样往教室前进。
    我和她没有同班过,所以她应该对我毫无印象。
    相反地,我的心头却经常出现她的身影。鮎川是我心中理想女性的具体呈现。
    她有时候会仔细将留到肩膀的纯黑秀发绑成辫子。她的肌肤不会太白也不会太黑,恰好是能够抓住我的心,明亮温暖的颜色。眉毛很细,形状很清楚,柔和了脸上表情。眼尾虽然有点往上吊,但因为圆圆的,眼珠也很大,所以完全不会给人脾气不好的印象。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看起来很高雅,嘴唇有些翘翘的,让她看起比实际年龄小一点。双颊很有弹性,带着淡淡的桃红色,只要兴奋起来,立刻就会变红。红通通的脸颊,有时候会给人滑稽的印象;但是她的红色脸颊却是健康美的象征。她的个头有点高,但是手脚不会过长,身体和头部之间有着适当的均衡。体型则是开始要从小孩转变为成熟的女性了,可以从她的衣服上看出她身上浑圆的部分。她的脸孔和身体毫无棱角,看来十分柔软。
    她的成绩称不上特别优秀,但是因为认真念书,经常维持在中上的水准。虽然没有参加运动类社团,但是只要看到她伶俐地在跑道上冲刺的模样,我的心跳便高昂起来。
    至少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没有人说过鮎川的坏话,她身上没有任何阴影。她似乎有一点点少根筋,所以我听过她的一些小失败,但那都是可以用来反衬她人品好的可爱小插曲。她不会欺负人,也没被欺负。虽然我没亲眼看到、亲耳听说,不过据说她会经数次保护被欺负的同班同学。一般来说,做了这种事的话,通常也会成为被欺负的目标。然而事情没有演变至此,一定都是因为她很有人望吧。
    只要看见她的模样,我就会飘飘然。如果能和她说话,那一定会幸福地像升天了吧。如果鮎川能成为我的人,要我抛弃一切,我也不会后悔。
    只要独自一人就叫出理想的我,已经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实际上我偷偷把另外一个我取了「分身」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只能说分身是我独一无二的好朋友。我尽量不去想他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才会给他一个固定的名字吧。
    「你对自己有自信一点了吧?」分身像是走平衡木似地走在书桌边缘。
    「嗯,算是吧。」我暧昧地回答。
    「『算是吧』?」分身维持着那个姿势,往上一跳。他似乎是打算以脚尖着地,但是力气太大撞上了天花板。随着钝重的声音响起,分身摔在地板上。「抱歉、抱歉。」分身摸着头,站了起来,「我太得意忘形了,忘记把天花板高度列入计算。」
    「你平常都很冷静,居然会犯这个错,还真稀奇。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分身激动地说,「在说不定可以和理想的女人交往的紧要关头,有谁能够冷静啊。我当然会散漫了。」
    「说不定可以和理想的女人交往的紧要关头?你在说谁?」我有种晕眩的感觉。
    「当然是鮎川美智啊,讲到理想的女人,不就只有她?」
    鮎川美智?他是说鮎川美智?!
    「和鮎川美智交往是怎么回事?!」我不禁大声了起来。
    「就是和『鮎川美智交往』的意思。顺便一提,也就是『男女朋友』。」
    「你跟鮎川美智交往?到底是谁跟她?」我这次在意起周遭的状况,小声地问。
    「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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