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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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称骨-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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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一个人冷冷清清地收拾地上的碗筷。他将筷子取下,又将空碗倒扣,然后一一放回竹篮子里,用布盖上。
  等到那老头提起竹篮子要走了,姥爹才回过神来,想起今晚来这里的目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家仙9

  姥爹临时改變了主意。他决定先弄清楚这个老头的身份。
  于是,姥爹利用猫脚功夫悄无声息地跟在这个老头的后面,跟他回到村里。走到他家门前。姥爹看到他家门两边贴着对联,上联是“金山银山皆为紙山”,下联是“男人女人都是旧人”。抬头看那横幅是:“虚拟人间”。
  姥爹觉得这对联非常古怪。
  老头一手提着竹篮子,一手從兜里掏出钥匙,哗啦啦地晃着钥匙,然后将大门打开。
  推开大门后,老头径直穿过堂屋走到後面去了。
  姥爹立即轻轻跟进屋里。
  进屋后左右一看,姥爹吓了一跳。这屋裏有许多小屋,小屋旁边有人。有牛,有鸡,有鸭,小屋里面有桌,有椅,有柜,有床。这些小屋顺着墙一溜儿排开去,仿佛是隐藏在這里的世外桃源!
  只是屋里光线昏暗,那些人和物都看得不大清楚,这就增加了几分诡异的氛围。原本应该看起来不可怕的东西,此时看起来都有点可怕。姥爹担心绊倒什么东西,弄出什么响动,于是轻轻悄悄地挪移。
  那些人,那些牛,那些鸡,那些鸭。仿佛都愣愣地看着姥爹移动,故意配合地一声不吭,但眼睛似乎在跟着他转。
  姥爹明白这个老头是做什么的了。他是这个村里专门做灵屋的人。亡人的葬礼上必定要烧灵屋。灵屋是纸和竹篾扎起来的,竹篾要晒干,纸张要粘合,所以不能等到有需要了才扎,做灵屋的人往往会先准备一些,等需要的人来挑。
  这老头家里的灵屋,便是他的杰作。
  忽然,姥爹看到一个站在灵屋台阶上的人动了动。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扫地。姥爹刚看到他时,那个人似乎是面对着姥爹的。但是姥爹刚刚挪动几步,那个人变成背对着姥爹了。姥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转过去的。
  不得不说,这做灵屋的老头对于手艺精益求精。一般的纸人只会画出正面或者朝外的一面,背面仍然是空白。但那个转过去的纸人背后也画得非常细致,有头发。有衣服,有鞋子,甚至鞋面之上的袜子都能看到。
  姥爹惊讶地盯着那个纸人看了一会儿,可是被盯着的时候那个纸人又一动不动了。
  姥爹知道自己拗不过那个纸人,因为姥爹感觉到其他的纸人都在帮那个纸人盯着他,在他转过身去之前,那个纸人是不会再动一下的。
  于是,姥爹放弃了盯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姥爹猛地回头一看,那个拿着扫帚的纸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姥爹又看了看其他的纸人,那些纸人仿佛憋住了笑,怕一笑就暴露了伪装。
  姥爹继续看其他的灵屋,在最后的墙角里,有五个相对要破旧很多的灵屋。由于其他的灵屋都光鲜干净,所以这五个破旧灵屋显得尤为与众不同。灵屋的屋顶上落了厚厚一层的灰,灰将屋顶画的瓦片挡住,并压得竹篾往下弯,让人担心那竹篾扛不住。
  那五个破旧灵屋的门口两边各画了一个人,一男一女。这种形式在其他的灵屋上很常见。但姥爹仔细一看,这一男一女跟其他灵屋还有区别!
  一般来说,灵屋门口两边的男女有些对称,如同剪纸中的童男童女一般。或者是夫妻,年纪相近。
  而这破旧灵屋门口两边的男女差距甚大。男的老态龙钟,女的则一副娃娃脸。虽然都笑容可掬,但男的笑容中似乎带一丝苦涩,女的笑容则过于天真烂漫。
  这男女显然不是童男童女,也不是夫妻。
  姥爹将五个破旧灵屋门口的五对男女挨个看了一遍,发现男的几乎一模一样,而女的各不相同。
  前面看过的人和动物剪纸中,没有一个是重复的。鸡鸭或者昂头啼叫,或者扭头顾盼,或者低头啄食。人或行或奔或站或蹲或坐,年纪也老中少幼都有。
  而破旧灵屋门口的五个男的面容一样,姿态一样,处处一样,好像有什么寓意,可是一时之间无法窥破。
  这是为什么呢?姥爹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那个老头回来了。姥爹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姥爹干脆站在灵屋前,假装打量灵屋的做工。
  “哎呀,有客人来啦!”那个老头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竹篮子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放到厨房去了。他看到姥爹的时候略微惊讶,但很快掩饰过去,露出笑容来。
  “这不是画眉村的马秀才吗?”老头很快认出了姥爹。
  姥爹却不知道这个老头的名字,只好嘿嘿地笑,点头示意,然后没话找话地指着那些灵屋,问道:“这些……这些都是你做的?”
  老头看了看灵屋,笑道:“我是五保户,没有伴儿没有子女,还能有谁帮我做?”
  “做得真不错!”姥爹称赞道。
  老头问道:“马秀才这么晚来找我,莫非是想买点灵屋?不过你身体不错,你妻子身体更好,父母又早已不在,买灵屋干什么呢?”
  姥爹忙摆手道:“不,我不买灵屋。我就听说这里有个非常会做灵屋的人,心生好奇,刚好今天又在冯俊嘉家里吃晚饭,所以顺便问了位置找到这里来的。刚才看了看,果然名不虚传哪!比我们邻村的文先生做得好多了!”
  姥爹说的文先生,我后来见过多回。文先生所在的村子刚好在画眉村和我村之间,每次妈妈带我去画眉村,或者外公送我回去的时候,都要经过文先生的家。文先生跟外公的年纪差不多,在我记事的时候,文先生的灵屋手艺已经名震一方。
  每次我从文先生家前经过的时候,都要偷偷地从他家门缝往里面瞧。他家的大门常年虚掩或者关上,很少有敞开的时候。
  从门缝往里瞄,就能瞄到红红绿绿的东西,虽然看不清全貌,但知道那都是文先生做的灵屋。文先生也是五保户,孤苦伶仃。
  外公跟我说,文先生年轻的时候做灵屋的技艺还没有那么好,大门也没有经常关。那时候他还有妻子。可惜妻子后来腆着怀胎八月的大肚子跟一个走江湖的跑了。有人说,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自那之后,文先生的家门就常常关着的了。
  那老头见姥爹拿他和文先生比,忙谦虚道:“这怎么能比呢?文先生还年轻,入行没有多少年。我已经年迈了,入行几十年了,做这个全靠经验了。要是我回到文先生那个年纪,我做得还不如他呢。”
  姥爹眼睛朝刚才纸人消失的地方瞄了瞄。
  老头又道:“马秀才,说来我跟你家还挺有缘呢。”
  姥爹的目光收回,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老头道:“你父亲过世的时候,他的灵屋就是我做的。”
  姥爹惊讶道:“是吗?那时候全靠我一个朋友帮忙办事,我不知道我父亲的灵屋是你做的呢!如此说来,我要感谢你为我父亲做好阴间遮风挡雨的房屋!”
  “可是我有遗憾啊。”老头说道。
  姥爹吃惊道:“你有遗憾?有什么遗憾?”姥爹以为老头要说当时的灵屋没有做到非常满意的程度,所以现在想来有些遗憾。
  “我收了你那个罗姓朋友的钱。这是我最大的遗憾。”老头皱眉说道。
  姥爹更加听不懂了,问道:“生意买卖,当然要付钱拿钱。这有什么遗憾?”姥爹又忍不住想,莫非当时罗步斋给他的钱太少,让他有些遗憾?可是罗步斋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老头摆出一副苦脸,说道:“我死活不要钱,可是你那罗姓朋友非得给钱,说不要钱的话就找别人做灵屋。我无奈之下,只好收钱。”
  “这……”姥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夹司弟。
  “马秀才,你不知道,你父亲曾经救过我们一家。在你父亲做粮官的时候,有一年我们这里闹饥荒,我们一家没了粮食,饿得头晕眼花,是你父亲救济了我们一家,让我们一家活了下来。可惜我后来没有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自己害了自己……”说着说着,老头抬起手来擦拭眼角的泪水。
  姥爹明白老头说的话了,原来他是要报恩,所以想将自己做的灵屋送给过世的粮官。可惜罗步斋非得给钱才要灵屋,让他无法报恩。可是后面的话姥爹又听不懂了。
  “自己害了自己?”姥爹喃喃道。
  “是啊。我们一家好不容易从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可是我家中父母还有我自己传统观念太重,非得要生一个男孩,而我妻子生了好几次都是女孩……”
  姥爹道:“既然生了女孩,那你怎么说你是五保户,没有伴儿也没有子女呢?你的女儿们都去哪里了?”
  老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点头道:“是呢。我妻子生过五个女儿。也就是说,我曾有过五个女儿……”
  姥爹试探地问道:“她们……不来……看你吗?”
  老头侧头看了角落里那五个破旧的灵屋一眼。

  ☆、第三百章 家仙10

  老头看那五个破舊灵屋的眼神颇为凄凉,且带着深深的歉意。只是一眼瞥过,他的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
  姥爹顿时浑身一颤。知道这五个破旧灵屋是干什么用的了,也知道它们为什么比其他的臁菀凭尚矶嗔恕
  在解放之前,世道混乱,人命如草芥,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重,有些残酷的父母生了女儿便立即在床底的尿盆里溺死,非得生出传宗接代继承香火的男孩子才作罢。
  这些荒诞的事情,在现在听来確实荒诞,但在那个时代确实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
  姥爹看那老头年紀。不可能是在解放后有孩子。再揣摩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非常确定那五个破旧臁菔亲龈甯雠摹A槲葜哉饷雌凭桑且蛭饧父隽槲菔呛芫靡郧白龀傻摹6渌槲菰蚴撬谧隽俗急嘎舾渌鋈饲讓俚摹4羧蛹呛拧
  姥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只要现在……”姥爹想起刚才在瞎子坳看到的一幕,知道这老头是因为对于过去的愧疚而去关照那些小鬼的。他的五个女儿,最后应该都变成了类似的小鬼,由于怨气太重而逗留人间。他应该是把那些小鬼当做自己的孩子了。但姥爹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如果将这些都说出来,那么刚才在瞎子坳偷看的事情也就暴露了。
  老头见姥爹理解他。顿时露出感激的表情来。
  姥爹说道:“只是……一两个那还罢了,为何一连五个女儿你还不甘心呢?”
  老头痛苦地摇摇头,说道:“不提那还算了,一提起来我又心疼得厉害!”
  姥爹问道:“看来还有其他缘由?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老头走到那五个破旧灵屋前,犹豫了片刻,说道:“本来这些事情我不愿意再多提一次,打算带着进入棺材的。但你是明眼人,一下就看到我过去做了什么。那我无须隐瞒了,说出来也好受很多。”
  “是的。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不好。说出来会舒服一点。”姥爹的脑海里还闪现那个消失了的纸人身影。其实姥爹对那个消失了的纸人更感兴趣。毕竟这老头的经历虽然令人咋舌,但并不稀奇少见。
  五六分钟之后,姥爹这个观点将被彻底逆转。
  老头说:“你说得对。一两个女儿那还罢了,虽然当时自己一心想要男孩,但女儿也是亲生骨肉,再狠心的父母,也不忍心这么做。”
  姥爹又瞥了一眼纸人消失了的地方,很难将心思集中到老头身上来。
  “我开始也是这样,我妻子生了三个女儿。第四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坐在门口等接生婆报信。当听到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时,我的腿都软了。我能听出来,那是女孩哭泣的声音。我跟你说过,要不是你父亲当年路过我们村的时候接济了粮食,我们一家都已经饿死了。但我们家一直没有好过,依旧常常揭不开锅。三个女儿已经很难养了,再有第四个,又还是女儿,我实在养不起。”
  姥爹的注意力转移回来不少。老头说的这段经历,姥爹有些印象,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其实在我妻子怀上第四个孩子的时候,我那奄奄一息时日不多的老父亲就偷偷跟我说了。我老父亲说啊,如果你媳妇生下来的第四个孩子还是女儿的话,你就把她溺死在尿盆里吧,就说生下来就是坏的。别人知道也没有事,别人也是这么干的。我听老父亲这么说,顿时哭得不行。我知道我老父亲的心思啊,我母亲生下我之前,我老父亲就溺死了我好几个姐姐。不然的话,我即使生下来,也没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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