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圣疯狂的将我抱紧，我在他的怀里死命的挣扎。我觉得我突然死去，彦圣的言语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一次又一次的刺死我，我在彦圣语言里、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世界里早已经死去，甚至，甚至从未出生过。
我突然想起舟家的人，他们透过我思念着母亲、透过我想象着母亲、透过我凝望着母亲，也许他们将我当作了一个可以代替母亲的娃娃，但是他们至少还会对我怀抱恨意、至少还知道我是另一个人——一个害死母亲的人。
可是彦圣却将还活着的我硬生生的谋杀，他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重生的母亲，甚至是还在世的母亲，他看不到我——从未看到过我，在他的世界里〃彦轲〃从未存在过，存在的不过是改名为“彦轲”的舟小小！
我感到无比的绝望，残留在记忆里的童年记忆、残留在内心深处的对“父爱”的记忆，正一点一点的崩溃。我挣扎着躲避彦圣的吻，我感到无比的无助。
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只见彦圣骑在我身上和笨狗扭打着。我混乱的随手乱抓，慌张的将手中的东西狠狠的砸向彦圣的头。彦圣被我砸倒一边，我看到彦圣额头汹涌而下的血——暗红浓稠的血，汹涌而下，瞬间染红了整张床。
“小小？”
彦圣哭了，声音绝望颤抖，透过猩红的血痛苦的看着我，好似一个等待死去或者期待救赎的无助的孩子。他瘫倒在床上，绝望的哭着，颤抖着向我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那带血的眼睛注满绝望和破碎的光。
我抖得更加厉害，内心冲刺着各种情绪：恐惧、不安、自责、罪恶、心疼、不忍、怨恨和疯狂。
我慌乱的翻身想要下床，就这么径直的摔到床下。猛然的撞击震得我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我的头直直的砸到地上，我的耳朵顿时只充斥着“嗡嗡”的声音。世界好似顿时变为无声的默片，我眼前的景物胡乱的摇晃跳转、我听到我狂乱猛烈的心跳。我挣扎着爬起来又摔下去，就像一个不会行走的婴儿，连滚带爬的向门口行进。
我听不清身后的彦圣叫喊着什么，他所有的话语全转化为“小小、小小”
小小、小小，我的世界只剩下这两个字……
当我终于爬进了某个房间狠狠的将自己反锁在里边之后，我才终于不安的顶着门瘫坐在地板上急促的喘着气。
我冷得全身发抖，狠命的抱着自己，将自己的头颅埋在手臂里大声的哭泣。我感到恐惧也感到绝望，我感到悲伤也感到罪恶，不忍和怨恨交替着充斥我的心灵。我想要同情和怜悯彦圣、想要抱着他抚平他心中碎人心的苦楚。可是我却无比恐惧和怨恨，我无法给与彦圣所幻想和期待的爱情，我无法向他那样疯狂将自己当作母亲。
为什么彦圣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认真的看我一次，我给不了他爱情，可是我仍旧爱他，以一个儿子的身份爱着他，难道这样也不行么？！难道这样也无法救赎他么？！
我无比怨恨的爬起来砸摔着所有触手可及的家具和物品，我怨恨苍天、怨恨命运、怨恨彦圣、怨恨着自己，甚至，怨恨着抛下彦圣死去的母亲。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应该要怎么办；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面对这样一个急切等待救赎的父亲我究竟要怎么回应他！
母亲，告诉我要怎么对他！这个你连死也放心不下的男人，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当被我横扫掉落在地上的相框们一个个砸到我的脚下时，我终于注意到了相框中的脸——一张和我一摸一样的脸。
之前的激动和疯狂突然安静下来，我终于停止了所有的举动安静的环视着整个房间。看着这个贴满、挂满、摆满同一个人的照片的房间，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的捂住自己的嘴，我的泪再次肆意流下来。
不愿意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我慌乱的打开房间所有的等，慌乱的一张张撕下墙上的照片放到自己的眼前看个清楚。
一张又一张，我急躁的撕着、看着，然后揉皱扔掉。
这张是、这张也是、这张、这张还有这张！
这是一年前在耶鲁的、这是和肯在校园里的、这是我躺在树荫下午睡的！
这些是三个多月前在Z大的、这是我在江南的、这是我和笨狗在一起时的、这是昨天我睡觉时候的！
“啊！！！！！！！！！”
看着这些照片，我终于克制不住疯狂的撕毁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彦轲不是舟小小，我不是替身不是玩偶！我是个人！是个有血有泪有感情的人啊！为什么你硬是要把我当作舟小小？为什么你要把我的照片修改成为舟小小的样子？为什么你要将这些照片贴满整个房间？看着这些照片你究竟想象的是谁？你知不知道你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多恶心？！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跌跌撞撞的撕掉所有我能够撕下的照片。我在流泪，可却像是在流血——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流，流尽所有的血。
第 19 章
不知我抓狂了多久，我累到虚脱，我瘫倒在厚厚一层碎纸上，全身无力。我知道我的体温已经很高很高，头很沉很重，要爆炸一般。
我虚弱的喘着气一动也动不了，我倒在地上看到自己被撕得粉碎的脸——这张和母亲一摸一样的脸，这张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本尊就不会发现是假冒的脸。
我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我是母亲的替身么？还是母亲的重生？我体内流淌着母亲一半的血，是否也盛放着母亲一半的灵魂？在他们的眼里，在这个世界的眼里，我是否仅仅是一尊器皿、一具玩偶？没有一张和母亲一摸一样的脸的我是否就什么也不是？
舟赫宇想要女儿、彦圣想要妻子、舟岚想要姑姑、舟家的人想要小姐，那么，谁想要彦轲？谁想要我？
好冷，好晕，好痛苦。
我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
我总是一个人在看着别人的背影，那些跨越我的视线究竟都投向了哪里？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让我如此的孤独、让我如此的寂寞？
我想要锁住我的心、关住我的灵魂，究竟是谁，居然那么残忍的一遍又一遍的要摧毁我的防线？我只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只是个渴望有人可以认真的看着我疼疼我的人、只是个害怕受到伤害、受了伤害便只会躲起来的人，是谁？究竟是谁，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略我的内心、我的世界？
啊，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一场持续多年的噩梦，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睡去吧，沉沉的睡去，不用害怕不用哀伤，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就会亮的，然后我会发现我正躺在舒服的床上，母亲已经准备好了甜美的早餐，父亲已经坐在餐桌旁看着报纸等着我。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我要早点起床才行，上学不能迟到了，学校不似私塾，迟到了要挨老师骂的。我还要和同学一起打一次球，我想要很多很多的同学、很多很多的朋友，可以陪我一起玩一起哭一起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个人冷冰冰的睡在地板上……
“小轲，今天又懒床了，快迟到了哦～”
“妈妈，不是我要懒床的啦，是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不论我怎么挣扎也醒不来，好可怕好恐怖哦，你看我的眼睛，都哭红了。”
“哦，是怎样的噩梦啊？居然把我们家的宝贝吓哭了，说给爸爸听听，是出现了哪个怪兽了，爸爸帮你揍他！”
“不是怪兽，是爸爸，是爸爸弄我哭了。”
“啊？”
“呵呵，小轲，爸爸怎么弄你哭了？告诉妈妈，妈妈帮你骂他。”
“妈妈，呜呜，我梦到你死了，爸爸居然把我当作你了，爸爸怎么都看不到我，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看不到我。”
“啊？哎呀，宝贝怎么这么傻啊？妈妈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妈妈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死掉呢？那只是个噩梦，乖，不哭了，那只是梦而已，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抱着你吗？”
“对啊，对啊，你妈妈不是正活生生的抱着你吗？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乱跑到小轲的梦里吓到小轲了，是爸爸不好，小轲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还梦到爸爸和外公有好深好深的仇，外公和舟岚都骂我们，他们都讨厌我们。”
“哎呀，谁说我们讨厌小宝贝了？轲儿，外公怎么会跟你爸爸有仇啊？我可是最疼你的，怎么可能骂你们、讨厌你们呢？乖，别哭，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对啊对啊，我怎么可能骂你讨厌你呢？你可是我最可爱的表弟耶，我疼你都来不急又怎么可能骂你讨厌你呢？那只是噩梦哦，现在梦醒了已经没事了，不用再害怕了哦。”
“是啊小轲，噩梦已经过去了，我们大家可以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哦。”
“嗯！啊！我要迟到了，我要去学校了！”
“路上小心哦！”
“啊，对了，我不知道学校的路耶，我也不记得同学们都长什么样子啊，我要怎么走怎么去？为什么那么黑、眼前一条路也没有？爸爸、妈妈、外公、舟岚，你们在哪？妈妈？爸爸？你们去哪了？别丢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妈妈，妈妈！”
“小朋友，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叔叔，我的家人突然不见了，他们不要我了，这里好黑，我好怕。”
“那你的朋友呢？想想你的朋友，让他们来接你啊。”
“朋友？朋友、朋友，呜呜，我没有朋友，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总是一个人，谁也看不见我。”
“仔细想想，你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呢？没有朋友的人生多么可怜啊。”
“我从小就关在家里，我没有同学也没有朋友，我是疯子的孩子，大家都讨厌我，呜呜，都讨厌我～”
“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讨厌你哦，你的爱人，想想他，他就站在这里等你哦。”
“爱人？叔叔，我的爱人是谁？”
“笨蛋彦啦！为什么要叫我叔叔嘛，我才不要做彦的叔叔，我要做彦的妻子啦。”
“肯？是肯！哈，肯，遇到你太好了，刚才好黑好可怕，肯，抱着我抱紧我。我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我梦到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外公和哥哥突然不见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你带我一起去找他们好不好？”
“什么嘛？彦，你还没睡醒嘛？你哪有什么爸爸妈妈、外公哥哥的？你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么？你不是只有我的么？我的爸爸妈妈不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么？还有杰克，它也每天都在想你哦。”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外公和哥哥？那么那些都只是噩梦咯？哈，肯，都是噩梦对不对，我的妈妈没有死，我也没有被当作妈妈的替身、我的爸爸也没有把我当作我的妈妈、我的外公也没有恨我对不对？对不对？”
“哈哈，傻瓜，都说那些都只是噩梦了，你只是一个人，又上哪来的爸爸妈妈啊？没有爸爸妈妈，你又上哪来的那些事啊？”
“太好了，只是一场噩梦，吓死我了，呜呜，肯，吓死我了，那场噩梦好可怕好可怕，我再也不要睡觉了，再也不要继续那场噩梦了！”
“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永远不要再睡觉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在这里我们可以相爱、可以结婚、可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们一起好好的爱着他、把他抚养成人，我们在这个不受人打搅的世界里平静安详的过一辈子。”
“可以吗？我们都是男人，我们可以相爱可以结婚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么？我没有信心没有勇气，我怕，我不敢爱你。”
“傻瓜，为什么要怕？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在这个世界里你可以拥有你所有想要的，没有人会责怪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在这个世界里你可以拥有幸福，我会用尽所有来爱护你疼惜你。”
“肯、肯，我好想你，永远这么抱着我、永远都不要放手好不好？”
“好啊，永远、永远，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个世界，很单纯、很平静、很安详，没有伤害和被伤害。”
你究竟还打算逃避和自闭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还打算后半辈子也像这十多年来一样在自我封闭自欺欺人的虚幻世界里度过吗？快醒过来啊，彦轲！你是彦轲，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真的，不要逃避勇敢一点！睁开眼睛！
“是谁？是谁一直在吵？他究竟在说什么？肯？肯？！你去哪里了？回来！肯！”
再逃避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爆发、会疯掉的！不要再这么逃避下去了，睁开眼睛啊彦轲，不要将自己封闭、不要把自己囚禁在虚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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