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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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时代-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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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伦惊愕地站下了,愣愣地看着柳局长:“说吧,没关系。” 
  柳局长沉吟了一下:“据说你和马凉的战斗友谊已是有年头的了,而且是很纯真的,可是我们这块土地太古老,古老得让有些人老是想入非非,老是想弄点桃色故事消遣消遣……我想,你是听得懂的,千万千万,不要被人利用以‘口实’,进而影响到春风厂这个‘大体’呵……” 
  海伦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蓦地低首向柳局长鞠了一躬:“谢谢你,柳局长!” 
  抬起头来,她的脸上满是感谢和痛苦交织的表情。 

  夜已深沉。 
  一弧残月斜斜勾上了檐角,七八点淡淡的星儿高高悬在天外。 
  这是一个饶有诗意的秋夜。 
  可惜,此时坐在桌前把盏小酌的马凉和屋子的主人海伦之间,却半点诗意也没有。 
  马凉在边饮酒边摇头:“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我最喜欢的女人竟然会去柳局长面前告我的状,唉,走得太远了……” 
  海伦只能报以苦笑:“大凉,你说错了,没人去告你的状,那只是一个偶然,我们偶然地聊起了厂里的事聊起了你,他关心地问到了联营厂的情况,我才……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告诉过我,他是你的铁哥们,要是换了别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马凉放下了酒杯,“可他毕竟是局长大人,是领导同志!你说的那些话,对我只有百弊而无一利……你呀,这简直是一种叛逆行为,一种对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情感的叛逆……” 
  海伦幽幽地道:“你一定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传来了马凉的长声叹息:“时间真是个怪物,常常不经意之间将你最熟识最亲近的人改变了模样,并且变得你差点儿满世界都找不到从前的影子了,任青是这样,而你……”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海伦在摇头,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呵……大凉,你别这样固执地看待我,好不好?或许,任青已经把你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但我,绝不会是任青第二,你相信我,行吗?我只是对你做的个别事情保留自己的想法,你是知道的呵……这一回去局里开会,恰巧遇上了柳局长,他让我去他办公室坐坐,也怪我去了,这才……” 
  马凉摆了摆手,已经不想再听她的解释了:“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只是在害怕,害怕你我之间也会出现那看不见的裂痕呵——我已经失去了一位童年伙伴失去了一位兄弟,但是再也不想失去一位红颜知己了……” 
  海伦痛苦得连鼻子都皱了起来:“大凉,不会,不会的——我知道,我在无意中伤害了你,实质上,也伤害了我自己……我很矛盾,也很痛苦,但是无法向你说抱歉,因为在有些事情上,我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欺骗你……大凉,莫非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吗?” 
  马凉狠狠地点头,手一动,杯中的酒已经见底。 
  海伦徐徐地给他杯中斟酒:“大凉,换一个话题吧,你我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原本就短,就难得,何必还要这样自找沉重呢?生活本身,已够沉重的了……” 
  马凉目光一动,静静地听着那酒液“丁丁东东”溅落酒杯的声音,不觉低低吟哦道:“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海伦的手一颤,满瓶的酒顿时都洒到了杯外:“你,你又何苦要吟诵如此凄凉如此苦楚的词句呵?” 
  马凉无言。 
  海伦勉强地笑了笑:“像你这般性格的人是不该如此多愁善感的……” 
  马凉在微微摇头:“你说错了,多情未必不丈夫——我只怕,只怕此时此地的这一幅图画,会被一不小心地撕碎,而且是一种无意识地撕碎……” 
  海伦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百感交集,身子一软,缓缓地倒进了马凉的怀里。 
  马凉的手指插进了她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中,柔柔地梳理着。 
  海伦仰起了脸,眼睫毛在微微颤抖。 
  马凉将一个热吻印在了海伦的额上:“别忘了我,别忘了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岁月……” 
  他抬起头,一口喝干了海伦为他斟得满满的一杯酒,“我该走了,夜已深,人已静,鸟儿已倦,是该归巢的时候了——柳局长的提醒是对的……” 
  海伦从他的怀里欠起身来,以幽幽的眼神望着他,默默地不发一言。只是,心头的大潮已如惊涛拍岸,浪卷千堆雪…… 
  无语无言也无声雌有时间像水一般地悄悄流逝。 
  马凉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脚步,径自打开门,走了。 
  海伦木然地坐在那儿,脸上久久地没有任何表情。 
  蓦地,眼角爆出了一朵大大的泪花。 

  屋外,秋凉如水。 
  马凉步履踉跄地走了出来。 
  梧桐树下,有一个亭亭玉立的人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缓缓朝自己走近。 
  当马凉抬起惺松的醉眼时,好一会儿才辨认出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婆林凤凰:“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林凤凰冷冷道:“我在这儿等你,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马凉依然醉态可掬:“一个多小时了?那你为什么不上去呢?楼上有酒有菜有朋友,你上去了,咱们正好对影成三人……” 
  林凤凰的头傲慢地昂了起来:“那是你的朋友,我不愿意看见她——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大夫不在家的留守女士!” 
  马凉的酒霎时有点醒了:“没错,是这样。但我弄不懂的是,你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情报?” 
  林凤凰忽然恨声不绝:“一个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的声音。他不仅告诉了我这儿的地址,而且还说出了那个女人的姓名叫海伦!” 
  这一回轮到马凉大大发呆了。不仅仅是发呆而已,甚至还有一丝寒意从脚底升起:“一个神秘的电话?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对桃色的故事有兴趣?” 
  林凤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早就冲上楼去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在偷鸡,还是在摸狗,或者是在给留守女士送温暖……” 
  马凉以一声长笑掩饰了半是感激半是不安的心情:“别忘了你的背后还有第三只眼睛,它正虎视眈眈地期待着你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呢!” 
  林凤凰的那双丹凤眼一旦发怒的时候,往往就会变得不那么好看不那么妩媚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果真有什么风流韵事的话,那么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别怪我不再顾及你这个大厂长的身份!哼,我管他什么三只眼四只眼的呢!” 
  马凉冷冷地道:“行啊,等你抓住乱七八糟的什么事情时,再来发这样乱七八糟的声音也还来得及。”他恨声道:“真想把那个捕风捉影打电话的家伙揪出来见见太阳!” 
  林凤凰的柳眉一扬:“那你快去抓呀!” 
  马凉摇了摇头,“抓不到。这种人总是躲在黑暗里,而且现在也没有太阳,”他抬头望了望夜空,“只有月亮,残缺的月亮。” 
  林凤凰看了看他,不发一言。 
  马凉叹了一口气,“走吧,回家吧,站在这儿怪凉的。” 
  林凤凰反唇相讥道:“你还想得起来回家?家里女人的那根裤腰带,还能捆绑得住一个男人的心?” 
  马凉心里十分明白,女人经常要发一些雌威的,尤其是在自己觉得有理的时候。这种时候,男人的最佳策略应当是“退避三舍”,否则,大丈夫有时也会变成大豆腐。他沉吟了一会,“其实,我们俩都有点像港台歌星林忆莲在歌里唱的那样: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是呵,一个厂长,一个总经理,两顶乌纱帽就像两座遥遥相望的山,都快把我们分隔成同一张床上的两个陌路人了……我想,我们都应该回家了,我们已经有多少日子没能在一起好好聊聊了呵……” 
  马凉没再说下去。 
  一阵委屈的泪水悄然涌上了林凤凰的眼眶。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么个浅显的道理。可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整日里忙呵忙得像一轮风车一样地停不下来。一旦停下来抬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的老公或老婆已经睡到别的女人或男人的床上去了。这样的故事实在是永久地新鲜!该责怪谁呢?谁都不该责怪,可谁又都该责怪。不管马凉和海伦之间有没有什么粉红色的故事,长此以往,谁都不敢担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万一到了那个时候,你能说自己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不不不,事情不应该这样,完全不应该朝那个方向发展…… 
  马凉轻轻地拉了她一下:“回家吧。再在这儿站下去,那第三双躲在黑暗中正看着我们的眼睛,一定会兴趣越来越浓的……” 
  她不无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终于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 
  是的,是该回家认真地聊一聊谈一谈了。 
  月色在他们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两条影子,渐渐地又将它们重叠在一起了…… 
  楼上,一直默默地站在窗帘边的海伦凝视着他们渐去渐远的身影,只觉得一阵无可名状的孤独袭上了心头。 
  呵,满地的月色,凄凉得无人清扫…… 

  屋子里很静。 
  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李大胖子的声音顿时就显得十二分地洪亮。 
  “也怪,一个是站在楼下不上去,一个是出了门来就指手画脚,最后竟然夫妻双双把家还!看样子他们果真是天设地配的一对——脑子里大概都有一根神经兮兮的筋搭错了……” 
  任青坐在沙发上,有些好笑地看着李大胖子。 
  李大胖子很惋惜地在沉重叹息着:“零,依然没有被突破……” 
  任青笑了:“你这个人呵,只会玩这些‘小儿科’的游戏!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我对这类桃色新闻不感兴趣,可你,老是把目光紧紧盯在那些粉红色的裤衩粉红色的胸罩上面,以为一定会有一个精彩的故事从里面跳出来让你大开眼界——你呀,太没出息!” 
  李大胖子是一脸地沮丧。 
  任青慢慢地站了起来:“一个人,只要他是人,总会有他的致命弱点,只不过寻常人的眼光不行,没有发现而已。尤其是一位厂级领导,在职工的眼里,他的形象总是十分高大,这是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是跪着看他的!从来没有人想到,也不敢去看看这位领导的背后,也许背后的毛病和正面的形象一样高一样大!” 
  任青的兴致似乎很高,他指了指沙发:“你坐下,我给你说一个故事,这是我以前上高中时从一本小说上看来的,它说的是一位国王请画师们给他画像,有一条原则,既不准美化也不准丑化,可要命的是这位国王不但是跛子,而且还是天生的‘一目了然’——独眼。第一位画师老老实实地画了,国王大怒:难道我这么丑吗?拉出去砍了!第二位画师吓得把国王画得双目明亮,两腿健康,结果也犯了欺君大罪掉了脑袋。第三位画师聪明多了,他画的像大得国王欢心,不但赏官,还赏银。他怎么画的呢?他画的是国王在狩猎,手举猎枪瞄准猎物,当然是一眼睁一眼闭了,巧妙的是他还让国王的一只脚踩在一块石头上,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脚有毛病!这样,他既没美化也没丑化,而让局外人看了觉得这位国王的形象既威风又高大了……” 
  他的话锋一转:“马凉给全厂职工人手两千块的红包,何劲死活不肯出山,可马凉一去就乖乖地来和外商谈判了,这背后是不是也有像这位国王一样的故事呢?我总觉得不简单,也许,马凉也像那位国王一样地在狩猎呢?如果我们拿掉了他手中的猎枪,搬开了他脚下的石头,他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形象呢?会不会也是既跛又瞎呢?” 
  李大胖子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 
  任青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是我的秘书,所以我就跟你聊聊自己的一些想法,仅作内部参考而已,并不是鼓动你去搞什么小动作,而是希望你的眼睛放得明亮些,耳朵拉得长一些,有些事情多关心关心,也免得我们老是被动……” 
  李大胖子笑了,笑得似乎有些诡秘:“我听得懂你的话,任处长。” 

                  4 

  一家小酒馆。 
  李大胖子和孙富贵在喝酒。 
  两个人谈得十分亲密,不断地在互相劝酒劝菜。 
  只是他们俩的神情,都有些诡诈。 
  孙富贵忽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妈的,老子还真不信这鸡蛋里就挑不出个骨头来!看我用放大镜好好地给他滤上一遍,放大镜不行,那就用显微镜!到时候,好歹也得报我那一箭之仇!” 
  李大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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