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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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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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百善被送到县医院,经过医生一检查,诊断结果出来,说他是因过分饱食,导致患了严重的结肠炎,由于没有及时治疗,现在已经转成肠梗阻,要是到医院再迟来个把钟头,恐怕就是开刀动手术也都来不及了。
  牛保国听说把牛百善送到县医院里去了,起初倒还不怎么在意,后来听说医生说要是再迟来一小会儿,他就会到阎王爷那儿去报到,还确实吓了一大跳,心想:“牛百善这次幸好没死,要是万一有个好歹,自己打了牛百善,不管怎么说,这茧儿都非结到自己身上不可,那时候自己就是跳到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他惟恐大队干部或者牛百善的弟弟牛百顺把牛百善的病因归罪到他身上,没来由惹出一场是非,有好几天都直觉着右眼皮儿砰砰砰一个劲儿不停地跳,躲在家里没敢出门。说来事情也还算好,大队干部和牛百善的弟弟牛百顺都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牛百善平日的那些作为,通情达理,没有借故生端,来寻他的麻烦、怪罪他,或者借题发挥,闹腾一场——这事也就这样平平儿地给过去了。
  牛保过自从经历了和牛百善的这场打闹以后,就更坚定了他要在庙东村找一个保护伞的念头,并且趁一次吃饭的时候,把他的这个想法向全家人说了,其目的是就这个问题首先在家庭内部形成初步共识。经过瞬息的议论,全家人一致同意把党支部书记杜木林作为重点对象,在他身上克难攻坚,下功夫。
  有一次天下大雨,下午放学时牛连学打着雨伞去村外小学校接自己的女儿娇娇。走到学校门口,他接着了女儿娇娇,背在背上,正要扭转身往回走,这时突然看见杜木林的宝贝儿子鹏鹏没人接,自个背着大书包,冒着倾盆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踉踉跄跄地往回跑。处世乖巧的牛连学见状马上就意识到机会来了——并且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于是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刚从他身边跑过去的那个杜木林的儿子鹏鹏说:“鹏鹏,来,叔叔背你回家。”鹏鹏一听这话,迷茫地看了看牛连学背上已经背着的娇娇,心里疑惑不解地想道:“两个小孩,就你一个人,怎么背得成呢?你该怎样背呀?”这时只见牛连学蹲下身子,把娇娇从自己的背上放下来,并且对她说:“娇娇,我娃乖,听爸的话,让爸把你鹏鹏哥背上,拉着我娃的手,咱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娇娇对她爸牛连学这一亲疏错乱,远近颠倒的做法很不理解,噘着个小嘴,心里颇有说不出的看法。她一点儿都想不来自己的爸爸今日这是怎么了,行为竟如此反常,只是幼稚的反复在想:“今儿个爸咋了?吃错哪门子药了?和往常大不一样,不把自己的女儿当回事儿,放在心上,反倒心疼起一个别人家与己无关的孩子来?”但是她的聪明机灵使得她尽管心里对此事有着诸多的想不通,然而表面上却还是顺顺当当地答应了,无可奈何地让她爸背上背着比她还要大一岁多的杜木林的儿子鹏鹏而牵着自己的手,自己踩着满路的泥淖,极力跟着爸爸,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牛连学背着杜木林的儿子鹏鹏,并且还让鹏鹏打着自己来时所带的那把雨伞,手牵着自己幼小的女儿娇娇,在雨地里,在坑坑洼洼,满是泥水的路上,艰难地往回走着。女儿娇娇被雨水立马淋成了落汤鸡,鞋上沾满了厚厚的一层污泥,沉重得两条小腿都快要抬不起来了。她每往前走不了几步,鞋就会掉一次。
  他爷俩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家,而是绕道好不容易先来到杜木林家。
  牛连学一进杜木林家门,就似乎很抱怨地大声喊叫起来:“木林,木林!你俩一天在家里都忙啥哩,天下这么大的雨,也不去个人把鹏鹏接一下,让这么小一点娃连雨地往回跑?你没看人家其他娃的家长,都在学校门口接自己的娃呢,就咱家没人——你看怪不怪。我说,你们俩啊,也不知道心里一天都怎么想着的,就能放得下?”牛连学嘴里唠唠叨叨地一个劲儿数落着。
  从屋里应声先出来的是杜木林的妻子,她一见牛连学脊背上背着自己的儿子鹏鹏而手里却牵着他的女儿娇娇。鹏鹏身上一点儿雨星儿都没有,而娇娇这会儿被雨水淋得精湿,披散着的头发湿渌渌粘满了一脸,就这雨水还在从她的头上不住地往脚跟下直流,一眨眼工夫就把她脚下所站的那块儿地方流了一摊水;再看娇娇的浑身上下,已经被泥水溅得几乎全都看不清眉眼了,人也冷得哆哆哆直发抖。杜木林的妻子看着眼前此情此景,立马就显得很是过意不去,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歉说:“木林到公社去开会,回来迟了。我一个人在家,一时活路忙,撂不下手。你看……把接娃这事,就给耽搁了。”随即又不知是感激还是歉疚,一个劲地嗔怪说,“你看世上哪有像你这样的人?鹏鹏比娇娇大,又是个男孩子,还不让他走着,反倒把他背上,让娇娇走,看把我娇娇娃都淋成啥了?赶紧进屋来擦擦。”
  此时杜木林也从屋里走出来,看着眼下这场景,禁不住有些感动,十分热情地招呼牛连学道:“连学,快进屋里来坐坐!”接着就略带歉意地说,“你看我一天管着生产大队这公事,忙得连自家的事都顾不上了。”牛连学满脸带笑地忙说:“你忙,你忙,你赶紧先忙你的吧,我还得赶紧回去,就不打扰了。”杜木林的媳妇见机忙制止木林说:“我说,你再别叫他进来坐了。看他把娇娇娃都淋成啥了,女娃娃家娇嫩,让他赶紧回去给娃把湿衣服先换了再说,当心把娃折腾出病来——那麻烦可就大啦。”杜木林一见是这情况,格外友好地就说:“老同学,那我就不留你坐了,你先赶紧回去给娃换件干衣服吧,迟早有空儿了,再来家谝吧。”牛连学爽爽快快地答应了一声说:“你们赶紧忙你们吧,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儿时不要你叫,我自己就会来的。”说着乐滋滋地就从杜木林家里走出来。他对自己今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招儿所产生的效果很是满意。
  杜木林夫妇回到屋里,一边收拾餐具,准备吃饭,一边杜木林妻子对杜木林数说:“木林呀,我看,连学这人做事还挺不错的,对咱家蛮好的嘛。你说是不?上次你不在家,咱家那锅灶出了点问题,我见他懂泥水匠活儿,刚在他跟前提说了一下,人家拿着瓦刀,立马就来给咱拾掇好了。自那次他把咱家这灶火拾掇了以后,灶火就好用多了,烧起来既省柴火又没烟。没看出他还真是个大能人呢。”杜木林不觉也深有感慨地说:“唉!连学这人是个聪明人,见啥会啥,这我早就知道。我和他是同岁的,我们是从小耍尿泥长大的一把子,在学校念书的时候还都在一条桌子上坐过,关系一直都挺不错。这人有心眼,灵性,是个有本事人,后来泥水匠活儿做得确实也还有两下子,可惜就是家里成分高,一直被压得死活直不起腰,有什么办法?这年头儿,社会上以阶级斗争为纲,为了划清阶级路线,我们之间彼此就日见疏远起来。”
  此后的不少日子里,牛保国一家子都在暗暗有意识地想方设法亲近杜木林家,有事没事总借故往杜家跑,对杜木林家的人——不论大人小孩——一见都显得格外地亲热;事事主动上门帮忙,甚至自家做了点儿什么改样儿的饭菜或者有啥好吃的东西,也都要得空儿给杜家送去。尽管杜木林一家一开始对此还不大习惯,在人面上十分注意避嫌,以谨防社员群众说他家闲话,指摘他家阶级路线不清,对牛保国一家对他家所表现出来的过分亲近显得特别的不冷不热,一如既往,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牛保国一家人似乎对此并不在乎,善解人意,从不计较,无怨无悔——你热情也罢,不热情也罢,反正我行我素,一直这样,以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一天,杜木林的妻子正在灶屋里切菜做饭,突然听见有人在前院里一个劲地唤她,连忙撂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出厨房,一看,原来是牛连学的媳妇郝芙蓉。只见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不知道装的都是些什么,反正鼓鼓囊囊的。郝芙蓉一见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木林妻子,就笑容可掬地说:“木林嫂子,这会儿正忙着做饭哩得是?看我来又打扰你了。”“没事,没事。我不忙,你坐你坐。你这是又要到哪儿去呀?”木林妻子应酬着,指指郝芙蓉手里拎的那塑料袋子问。“嗳,哪里都不去。”这郝芙蓉故作姿态,全然是一副无可奈何样子,“给人都不能说,一天穷忙穷忙的,生产队的活儿,一晌都不敢耽搁,要不,到月底出勤日完不成就瞎了。你看生产队一天把生产抓得就跟紧死了一样,啥时候不是抓革命、促生产,你说我还敢到哪里去?这不,我今儿个下晌路过我家那自留地,摘了一些菜蔬,谁知道没留神一下子给摘得太多了,拿回去我们家吃也吃不完,再说了,不摘烂在地里不也又都给糟蹋了?怪可惜的。我知道你家自留地里没种这东西,顺便就把这辣子、茄子、西红柿……什么的,都提来些给你家,你们也就别嫌弃,帮着我们吃呗。”
  “你看你这人,这么有心的。”木林妻子马上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家早晨都从生产队的菜地里买了不少的菜,现在啥菜都有,在那里放着的。不信你到我厨房看看。我看,你这菜,就提回家去自家慢慢吃吧。”木林妻子可能已经意识到芙蓉今天来拿的这菜,她留下不对,不留也不合适。要是留下了给芙蓉钱,芙蓉肯定见怪、不肯要;要是不给钱,人家辛辛苦苦种点儿菜不容易,自己怎好意思白要人家东西?不收吧,人家已经拿来了,叫人家再拿走,这岂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她一时难住了。
  郝芙蓉一见木林妻子面带难色,有不想收她所来拿的这菜的意思,立马做作着把脸沉下来,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怕我家菜里有毒,吃了会让你一家子中毒是不?——要真那样,那我还就不敢给你了,省得以后吃出了问题,说我是故意投毒杀人!”说着她提起那装菜的塑料袋子就要走。木林媳妇这下可着忙了,急忙拦住郝芙蓉解释说:“你看你这人,把话说到哪里去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那是嫌我家庭成分不好,害怕有人说三道四,说我拉拢、腐蚀革命干部,指摘你家阶级路线不清?”郝芙蓉一张嘴,快得就跟刀子似的,一语破的,一下子把话挑明说了,这就更弄得杜木林媳妇左右为难起来,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堪得不行。她慌了手脚,十分尴尬地连忙阻拦芙蓉,向她劝解说:“你看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里了,这菜我就不能不收。我收,我这就收下还不行吗?你我老姐妹了,你急什么?先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说好不好?你看嘛,你家种点儿菜也不容易是不?现在种多了点儿自家吃不了,我说,你把它拿到集市上,多少卖俩钱,也能贴补贴补家用。你清楚,这几年生产队的年成不好,一个劳动日仅分一角多钱,连一盒‘宝成’烟都买不下,更何况不是一等劳力,辛苦一天还挣不到那么一个劳动日(十分工)呢。这年头儿,谁家经济宽裕?你家呢,自然也有不少难处,这你我都知道。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把这些看似不值钱的菜蔬不当回事,只管拿它送人。你把它多少卖俩钱,给你家度日家用不添斤难道还能不添两吗?咱们大的挣不来,小的可别又看不上,多少拾到篮篮儿都是菜呀。”
  “啊呀呀——弄了半天,你这不是教唆我走资本主义道路吗?你得是还嫌这些年造反派把我家没批判够?他们今儿个批判我们什么地主分子,明儿个又批判我们历史反革命,现在你再让他们给我家加上一条儿——走资本主义道路——批判批判?那……”你看,芙蓉这张嘴,多能说,哇啦哇啦就没个停,不喘息,哪容杜木林媳妇再插得上一句嘴,“若说送人,送给别人我还舍不得呢。我还不是听连学一天在家里老念叨说,他和木林是一把子,原来在学校念书时,他俩还在一桌儿坐着的,是怎么怎么的要好,才不知怎的,似乎觉着咱两家前世是不是有点儿什么缘分,内心里总热乎乎的。既然你今日是这样的见外,那我还不如干脆把这菜提走算了,省得以后给人落话把儿。”
  郝芙蓉一席话让人听起来头头是道,倒把杜木林媳妇给说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了。她见芙蓉提起那一塑料袋子菜似乎真的要走,觉着要是真的这样了确实很不合适,于是就赶忙从芙蓉手里夺下那一塑料袋子菜,抱怨地说:“你看你这个人,怎么就这样好歹不识呢?平日我还咋都没看得出来你还是个火药脾气?咱姐俩在一块儿,给你说句贴心话儿,怎么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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