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留下来一起睡还是先回去？”风星瑶的左手落在胸口的衣襟上，微微笑着。
夏禾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看向风星瑶。
“你没事吧。”他问道。
风星瑶有些不解：“我没事啊。”
夏禾又沉默了一会，问道：“没受伤？”
风星瑶翻了翻眼睛：“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夏禾哦了声。
“那我就放心了。”他说道，“天的确不早了，我该走了。”
风星瑶点了点头。
“再见。”她微笑说道。
夏禾离开。
风星瑶松开了搭在胸口的手，心脏跳的有些快，她低下头，咬住唇，神色有些莫名。
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最终，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中化作一抹俏皮的笑意。
心脏跳的有些快，像是里面装着一只小兔子。
她捂住心口。
“别跳啦别跳啦，你放心。”她撇了撇嘴。
心脏又剧烈跳动了几下，像是抗议，最终还是停住了，像是真的听见了她的话。
门外，红泉看着夺门而出的夏禾，几不可查地笑了笑。
“你看起来很有趣。”她说道。
夏禾看了红泉一眼。
“你找死吗？”他问道。
红泉又是笑了声，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夏禾身上，微微停顿了下来。
“我不找死，”她说道，“我找你。”
第102章 缘由（）
房间微微有些昏暗，但当夏禾迈步进入这里之后，很快便意识到这里是哪里。
“这里，就是聂阳……”
“不错。”走在夏禾身后的红泉截断夏禾的话，“这里就是聂阳被杀的地方。”
说话间，她走到一侧，沿着一圈将屋子里的蜡烛一根根点燃。
随着光线亮起，夏禾的目光很容易便发现了一扇墙上布满了抓痕，杂乱无章，但能看出其间掩藏的疯狂和绝望。
他有些不解。
不是因为这些抓痕，而是因为……
“为什么没有那个字？”他问道。
那个字，自然是“远”。
红泉的目光微抬：“很简单，今日我说的话，是骗郡守大人的。”
夏禾愣了愣，更是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红泉会冒着得罪郡守的风险说谎，但更不明白的是红泉的说谎是为了替他开脱。
红泉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我喜欢你？”
说话间，她的莲步轻移，一只手如同水蛇般朝着夏禾脸上抚了过去。
夏禾目光微顿，错步躲开。
“没想过。”
红泉手指落空，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夏禾一眼。
但夏禾的目光平静，没有半丝波澜。
“那你现在，也许可以想一想。”红泉笑道。
“没兴趣。”夏禾淡淡道。
红泉目光一沉，然后她勾起的唇角一点一点下沉。
无数的红绫从房间四处霎时拂出，如舞，却带着洞穿的力道。
红泉的话音带着冰冷。
“也许，你可以换一种想法，我替你开脱，只是想亲手取你性命罢了。”
夏禾看了她一眼。
四面的红绫如刀光乍现。
他后退着，一步步贴到墙壁上。
他的手掌下，按着错乱的划痕。
异地的时间空间交换，此刻他的处境，就是聂阳的当初。
红泉静静地看着夏禾，目光冷淡。
方临远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夏禾了。
火焰乍起，攀附到红绫之上。
红泉的目光带了些嘲弄。
没有燃起。
夏禾眉微蹙，这些红绫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竟是无法点燃。
但他并没有慌乱，他的目光落在了红泉身上。
身形后倾，四匹红绫在他的上空交织碰撞在一起，金戈之声嗡鸣。
夏禾滑了出去，朝向着红泉的方向。
红泉似乎是没想到夏禾能在仓促躲过红绫的攻击后，竟然还能在最匆忙的时候做出决断滑向自己。
她从发髻上抽出一支簪子，看向了已经站起身的夏禾。
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因为谁都没有动。
良久。
“我不是聂阳。”夏禾道，“你也不是方临远。”
红泉看了眼掌心的簪子。
“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那一刻的绝望。”她说道。
夏禾挑了挑眉。
“那你应该多准备些时候，这些准备，还不够。”他说道。
红泉冷哼一声。
“我若想杀你，早在你踏入这扇门的那一刻，你就身首异处了。”
夏禾想起方才进入这扇门时红泉一直盯着他的后背，就觉得有些发寒。
但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知道你不会。”
他知道红泉的的目光，也知道红泉有动手的机会，但红泉没有动作，只能意味着一点，她不会，或许是不想，也或许是不能。
红泉微怔，看向夏禾的目光有些不甘，但最终转作一种奇怪的坦然。
四匹红绫软软地飘落在地面上。
红泉看向夏禾，叹了声。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那个字，我还是要帮你开脱吗？”她问道。
夏禾想了想：“因为风星瑶？”
红泉不屑地哼了声。
“她？她有什么资格让我连撒谎这样的本事都使出来？“
没等夏禾回答，她一记奇怪的眼刀甩了过去。
“因为在最后和聂阳见到的那一刻，他告诉过我，他曾经差点死在你的手中。”
夏禾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威胁聂阳差点掐死他。
红泉看向夏禾，话音沉沉：“我知道，所以我知道你不会。”
她知道他有过机会杀了聂阳，但他没有，又何必多此一举选在人数众多的醉颜楼？
其实这样的推理对于红泉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夏禾沉默了一会儿。
“他倒是什么都告诉你。”他点头道，“人生能有一个知己，也是件不错的事。”
这一句，红泉没有接。
一切又陷入一种安静之中。
良久，红泉叹了声。
“都没了。”她说道。
………
回到铁匠铺，夜已经深了。
夏禾将自己一人独自关在屋子里，脑海之中一片混沌。
此刻，在他的识海之中，一颗剔透的墨晶之上，盘着一只小小的黑龙。
那只黑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那天在秘境里，寒沙毁了一切。
但在最后她打算用自己为整个秘境陪葬的时候，夏七雪叫住了她。
寒沙是一只妖，一只妖没有妖晶，所以它的灵魂没有依附之物，才会不停地消散。
而夏七雪提出的解决方法，就是妖晶。
妖晶，寒沙没有，但是夏禾有。
只是要让寒沙活下来，意味着她的灵魂将陷入沉睡，彻底依附于夏禾识海的妖晶。
寒沙毁了一切，只剩下了最后一缕灵魂。
便是夏禾妖晶上，那只小小的黑龙。
谁又能想到，掀起千年风波的罪魁祸首，如今安静地温顺地躺在夏禾的识海之中，只能以沉睡维系着最后的生命。
而她留下的那一条龙脉，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让夏禾一举突破玄境三阶。
这大概已经算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因果。
但就算是玄境三阶的能力，也只能堪堪支撑寒沙的性命。
也许她还会有机会醒过来，也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荒野秘境的事情彻底告了一个段落。
方家也彻底割舍。
夏禾透过窗，看向了在夜色下安静沉睡的街道。
整个春安县很静。
但不知道为何，他有一种感觉，看似一切的结束，正是暴风雨的前奏。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夏禾看着空间戒指里，那具干尸，以及手心之中的两颗碧水核桃。
他还答应了一个人，总要有一个始终。
第103章 后山（）
在岁安街的尽头，有一间安静的茶馆。
久处喧嚣，却有一种游离于人世之外的安宁。
在夏禾推开门的时候，孟荒如往常一般，醉地有些醺然。
夏禾走过去。
孟荒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店打烊了。”
夏禾笑了声：“孟叔的日子过得真是让人羡慕。”
孟荒抬了抬眼皮。
目光开始变幻，从惊讶到不解再到释然，他最终吐出一口气。
“你小子，果然还活着。”
夏禾静静地在茶馆内坐下，在他的对面，出现一条被绳子捆得像粽子一样的身影。
孟荒有些不解。
夏禾伸手，将两颗碧水核桃放在了桌子上。
“本来想掩埋的，但实在是……一言难尽。”他摇了摇头。
孟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具干尸身上。
“大哥啊！”他就这样嚎了起来。
夏禾的脑海中就这样冒出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忘了你，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那个，”他咳了咳，“人我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孟荒看过来：“不留下来喝杯茶？”
“你这不是打烊了。”
“对哦，那你慢走。”
……
夏禾离开，是因为他还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
他约了一个人见面，那个人，他很好奇。
醉颜楼。
白日放歌纵酒，这里永远是整个春安县最繁华喧嚣的地方。
红泉在前方引路。
姹紫嫣红，如同人间繁华的烟火，点缀着，摇曳着。
而随着红泉的步伐，那种姹紫嫣红的烟火气越来越重，浓地仿佛要滴出血来。
在人影交错中，一片帘幕遮掩，若隐若现。
红泉的身影已经停下，她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夏禾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帘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拨开。
其后，露出一张脸孔。
没有想象之中白腻丰满的身影，反而有些清瘦。
但夏禾怔住了。
因为眼前是一个男人。
凑巧，昨夜他还见过。
“你还记得，死字怎么写吗？”温淡的话音扬起，带着些许挑弄。
夏禾伸手，屈起一指。
“四种。”他愣生生答道。
……
男人清瘦的身形被一袭如火的红衣束住，但并不是像昨夜那般妖娆，反倒显得很是干脆利落。
“夏禾。”他评头论足地念出这两个字，然后点头，“久仰大名。”
夏禾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做个揖说上两句彼此彼此失敬失敬。
但他在此之前着实不认识这个人，若真要说失敬，大概就是昨晚太过鲁莽，不过倒也刚好映衬了失敬这两个字。
想到昨晚，夏禾侧了侧头。
“你真的是醉颜楼的老鸨？”他问道。
男子吞了口唾沫，摆手道：“老鸨什么的，真难听，她们都喜欢叫我东家。”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他笑了笑，“我叫谢锦亭。”
谢锦亭的目光很是诚恳，若不是昨夜见过，夏禾定然会觉得此人是个纯良的公子哥。
但有昨夜的事情在前，夏禾看向谢锦亭的目光有些古怪。
一个大男人跑到偏远的小县城开青楼，本来就是再古怪不过的一件事。
谢锦亭挑眉，看着夏禾脸上的欲言又止，觉得颇是有趣。
“你知道吗？作为一个男人最幸福的时光就是进青楼的时候了，而鄙人觉得进青楼太麻烦，不如直接自己开一个，自己当东家，坐拥天下美色，再快活不过！”谢锦亭张开手，像是要拥抱天空。
夏禾看向谢锦亭。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说道。
谢锦亭挑眉：“哦？”
两人四目相对，谢锦亭的眼神流转。
“那你现在见到了，觉得如何？”谢锦亭问道。
“觉得霎是欢喜。”
……
“红泉啊！快将好酒好菜都端上来，今日东家我要和夏公子不醉不归！”
谢锦亭哈哈大笑着：“还有红红她们，都赶紧喊过来伺候着，给小爷捏捏肩捶捶腿。”
夏禾看着一众莺燕围在谢锦亭身边，他一脸享受地躺在温柔乡中。
“看见没，自古多少人物，又有几人能像小爷这样恣意流连青楼？”他哈哈笑着，随手勾过一个女子拉在怀里挑弄着，“毕竟整座青楼都是我的！”
三千弱水之中，一点艳红落在其间，就像一滴血，耀眼地有些刺目。
夏禾静静地在桌案前坐下，抱起一个猪蹄开始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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