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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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泪-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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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一脸睡意,笑道:“嘿!一大早就遇到个睡美人!”



  我也冲他笑笑,却不争气地呵欠连连。



  大熊把书搁在膝盖上,换了换手,说:“这些小人书都是小学生捐献的,一直搁在家里,今天才给孩子们送过来……瞧你这睡意蒙眬的,走路都像脚下不长根儿似的,歪歪倒倒。你在这里等会儿,我把书搬进去了出来送你回家,顺道去喝杯茶……好久没喝你们兰舟茶楼的茶了,听说最近推出了党参茶,去试试。”



  说着大熊便抱着书进去了。车里那位身形彪悍的司机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儿。看他这副高兴的样子,估计是今天生意不错,大熊这一来一回的都把他这车给包了。



  到了家,茶楼正好开张,小灰忙着招呼客人,小王则在开水房里烧水。妈妈正在柜台边拿着个电子计算器叽叽叽叽地按着,一丝不苟的她俨然没发现我和大熊回来。



  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把染黄的头发染黑了,拉得直直的,在脑勺后面挽了一个大大的发髻,套着一只网状黑色发兜,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我轻轻走过去,妈妈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按计算器,问:“回来啦?奶奶怎么样了?”



  我说:“正睡着呢。现在焰子哥哥在那看着。对了,党参茶卖得怎么样?”



  “很不错。”妈妈一扬计算器,说:“你看,党参茶刚一上桌,就很受茶客们欢迎。老茶客们都很厚道,四处帮着宣传,才几天功夫,营业额就提高了两成,看来妈妈得找个时候犒赏犒赏你这位出谋划策的大功臣呢!”



  我看着妈妈的笑脸,心里却酸酸的。我知道妈妈是表面上开心,尽说些好听的逗我高兴。我知道,因为给奶奶看病,她计划了很久的扩店计划不得不取消。本来在党参茶上桌的当口,正是扩店的大好时机,却生生给错过了。



  妈妈看了看我,心疼地说:“看你这一夜给熬的,眼睛都红了。上去睡会儿吧,韵儿。”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困,我陪大熊喝杯茶。”



  妈妈这才发现,大熊在门口站那么久了,也一直没去招呼他,脸上一阵愧色,便让他随便坐,想喝什么茶,兰姨请客。



  我们都要了杯党参茶。又喝到家乡的味道了。我想起老家腿给人打折、孤苦伶仃的干爹,不禁鼻尖一酸,千般滋味喷涌而起。大熊直夸新茶很好喝,甘甜爽口,气味独特,显然没觉察出我的重重心事。



  我突然想起什么来,就问大熊:“对了,你爸爸是医生,他们医院有没有研究中医之类的啊……我说的不单单是指中草药,还指针灸、火罐之类的。”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突然想到有个来自乡下的阿姨,她以前是个民间医生,在农村很吃香,精通许多偏方,可以治很多疑难杂症,被村民们尊称为妙手回春的女华佗。可是自从她搬到重庆来之后,她的本领就再无用武之地,也没有人赏识,现在稍好点的医院都看重现代医疗技术,所以她一直得不到认可,你看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哪家医院对这方面的东西感兴趣。”



  我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大熊也算是勉强明白我的意思,挠着脑袋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等我问了我爸,再告诉你吧。”



  这时,我听到妈妈冲正在招呼客人的小灰喊道:“小灰!小灰,你过来一下,兰姨找你有事!”



  小灰便放下茶盘,虎头虎脑地跑到妈妈身边。妈妈把一沓红红的钞票递给他,说:“小灰啊,这是补偿你的!上次你去巫山跑党参的事,让你受苦了。”



  小灰一看妈妈要给他钱,便挥舞着双手,一个劲地说:“不要不要!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要不是兰姨您肯收留我和小王,怕是到现在我们小哥俩还睡桥洞呢,您就别客气了!”



  妈妈硬是把那叠钱塞到小灰手里:“你不听兰姨的,信不信我把你开了?乖乖拿着,招呼客人去吧!”



  小灰便收着钱,卖力地工作去了。



  妈妈又朝开水房里喊小王小王,小王便从一片雾气缭绕的水房里钻出一张满是煤炭灰的脸来,问:“啥事儿啊,兰姨?”



  妈妈又从皮包里摸出一叠钱,说:“你过来把这笔奖金领了!”



  小王一边一头雾水地走过去,一边问:“啥奖金啊?不是已经发过了么?”



  妈妈便说:“前段时间小灰在巫山出了事儿,小韵他奶奶又生病,是你一个人顶着茶楼的,这点奖金算是少的了,快拿着吧。别推辞,不然就走人。”



  小王没辙,只好领了那笔奖金去。



  大熊笑了笑,一只圆圆的酒窝浮现,他喝了口茶,说:“兰姨可真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哪。”

…… 第十五章 随风逝 ……



  弄



  闲筝



  莫名苦



  最是情浓



  何处可相溶



  云又落星又空



  更问灵犀几时通



  白亮这小子这几天疯了似的给我发短信,跟我打听康乃文的情况,人生目标、宗教信仰、家庭成员、生日星座、兴趣爱好,整个跟一狗仔似的。这小骚货,才见一面就对人家这样上心,准是动了凡心了。于是我回他:你是不是还要我告诉你他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什么牌子啊?



  刚回完白亮信息,又接到一条短信,是康乃文发来的。打开一看,内容不多,就一句话:过来陪陪我好吗,很寂寞。



  我眼前又浮现起那个黑镜框、国字脸、短碎发、碎花衫的背着画板的男孩子。他话不多,却句句感人肺腑,让人从心窝里感到贴近。看着寥寥数字的信息,仿佛他给我念的那篇几米漫画独白又在耳畔响起,我走到窗边,拉开深蓝色窗帘,伸出双手,却没有那只等待在云端的小鸟飞入我掌心。



  我转过身,看到衣柜里挂着那件康乃文给我的红底白花的短袖衫,我想,它应该物归原主。于是我折好它,放入一只白色塑料袋,下楼打车。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江北新区的大和小区,我按响门铃,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便出现在门背后。康乃文招呼我坐下,并给我冲了杯咖啡。第二次来这间房子,却一点也不陌生。还记得那晚,我们蜷在这玫瑰色的沙发里看了一夜电视。



  今天康乃文穿了一件很随意的紧身小背心和蓝色牛仔裤,露出两只漂亮的小麦色肩胛,一身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经常出入健身房的男孩子。



  房间里显得比较凌乱,画布撒了一地,大大小小的涂料盒,满地都是。靠墙的那张画板上,画着一副抽象的梵高式的图画,不成比例的花朵、两张嘴的乌鸦、线条坚硬的水果、长着尖耳朵的男孩、颜色诡异的森林,我实在搞不懂这些画家的脑子里为什么会装满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冲我笑笑,坐在在茶几对面的小矮凳上,说:“谢谢你来陪我。”



  我笑道:“客什么气呀,你对我的收留之恩,我都没道谢呢。顺道把这衣服带来还给你。”



  他依旧只是笑,话不多。然后他起身走到墙边那副还没完成的梵高式抽象画面前,继续拿起笔刷涂涂抹抹。他一边涂一边低语:“让你这么远的跑过来,就只能让你看看这些破烂玩意儿了。只是爸爸妈妈长期不在家,一个人寂寞得紧。”



  我问他:“那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他们工作很忙吗?”



  康乃文看看我,换了一只深褐色的笔刷,说:“我爸是搞建筑的,长期在外面监工。妈妈是导游。今天叫你过来,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大熊他忙着那个慈善基金,成天在外面募集善款,所以我就找你来了。”



  然后,他指了指他的房间,说:“里面书架上有我的全部绘画作品,随便看吧。画得拙劣,不要见笑就是。”



  我便起身进去了。上次来得匆忙,只顾躺下就睡,也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房间。不大,十来个平方,深色木地板,一张矮脚单人床,灰色被单,墙上贴满世界名画,很多都是我没看过的,其中梵高的作品居多。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梵高。



  靠近窗户便是他的书架。上面摆满画册,看来他还真是一位高产的画家。我随手抽出一本,翻开来看,里面全是画的一个女孩,线条运用自如,明暗交织,人物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巴,一头瀑布般的秀发,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我再抽出一本,画的还是这个女孩,眼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我好奇地冲客厅里的小康喊道:“画里面的长头发女孩是谁啊?你女朋友吗?”



  外传来小康低沉的声音:“嗯。”



  “真漂亮啊。”我感叹道。



  “她死了。”小康低沉得像闷雷似的声音就从我身后飘过来,我不禁一阵胆寒,猛一个回头,小康竟如幽灵般站在我面前,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闪进来的,刚刚还在外面呢。



  “对……对不起。”我看着面如死灰的小康,知道我触及了一个阴暗的话题,我真讨厌自己这张贱嘴,就不知道管管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康并没有回应我的道歉,依旧一脸阴沉,声音低沉得像恐怖故事里的魔鬼:“一个月前的今天,她出车祸死了。她是那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浪漫而且天真,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当汽车辗过她身体的时候,留下一地大红大红的罂粟,开得那样妖野,那样荼靡。”



  我用讶异的眼光看着小康,他眼里却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想不到这个看上去阳光灿烂、乐于助人的小康,竟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恋,我却这样无意而又无情地触碰这个伤感的话题,挑起他满心的悲伤。



  我想起他上次给我念的几米漫画里的独白:“我要等到最最孤独、最最悲惨那一日,才将你唤来。”



  我想我自己都快哭了。我是一个不容易被挫折失败惹哭的人,却轻易能为柔肠百结的伤感情事潸然泪下。我不敢再直面小康的眼光,我害怕看到那绝望的神色,我害怕看到那大红的罂粟在他眼里绽放。



  突然,小康扑闪过来,紧紧抱住了我。我不能回神,因为我害怕,一旦我将他从这场错觉中推醒,等待他的将是回到现实的残酷。所以,我宁愿他把我当成画里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任他把我紧紧摁在怀里听那颗狂热跳动的心脏。



  一串热腾腾的液体流到我颈项里,那是小康的眼泪。他开始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继而变成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我拍了拍他的背,用最原始的办法安慰他。此时的小康,全然没了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稳重,现在只把我当成一个赖以信任的好友,只管在我面前放声痛哭。



  “哭吧,哭完了就没事了。”我轻轻耳语。



  小康止住了泪嗝,才将我放开。他抹了抹眼泪,镇定了情绪,打着泪嗝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既是罂粟,即有剧毒。它永远只能开放在你的记忆里。”



  他便拉着我走出卧室,呯地锁上房门。我依然坐到沙发里看电视,他抄起笔刷继续绘制那副巨大的抽象油画。



  他顿了顿,说:“那个小白……他是你好朋友?”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竟然会提起白亮,便嗯了一声:“是啊,上次咱们不是还一起吃过饭么?”



  他表情有些不自在,但立即就恢复常态,说:“哦,没事。有好朋友真好,不会寂寞。真羡慕你。”



  我总觉得小康没有说出他想说的话,他心里想的,应该不是这一句吧。但是我也不好追问,就任由他怎样说。于是我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是有大熊吗?不是有我吗?”



  从小康家出来,我想了想,该去医院看看奶奶了,我都在家昏睡了好几天,恐怕她做梦都在盼着我吧。于是我打了辆开往第一人民医院的车。



  来到医院,走廊上依然是来来往往的白衣天使,推着满箱满箱的医疗用品,每个角落都弥散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夹杂着病人痛苦的呻吟声一道令人心悸。



  奶奶的病房的门虚掩着,我正要推开门,却看见一个黑色身影站在病床面前,纹丝不动,像一座雕像。我以为是焰子哥哥,但仔细一看,却是骆扬。



  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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