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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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泪-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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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我们三人的出台是很成功的。台下传来经久不衰的掌声,在后场都觉得如闷雷轰顶。后面的那几场戏也都引起轰动,春韵剧院成功复活了。



  为了庆祝演出的成功,骆扬决定带全体演员出去大餐一顿。这可把大家乐坏了,换衣服的换衣服,卸妆的卸妆,生怕落后面了。



  趁大家都还在后场忙活,我便先走出剧院,到外面透透气。观众已经散尽,满地都是鲜花和荧光棒。广场中央的水池假山上的那只龙头喷泉,散发着五颜六色的水珠。对面就是仙池舞厅。我突然觉得好奇,又想起以前的同桌韩梅,为了替父亲抵债,嫁给了那个暴金牙龙罡,心里面又涌起一阵酸楚,便决定过去看看,没准还能碰上她呢。



  仙池舞厅的豪华程度远在我可以想象的范围之外:黑白相间的格状地板,每格地板下面都装有颜色各异的灯光,打向四面八方;天花板上是一只巨大的多环旋转灯架,正中间是一盏炫丽的霓虹灯,每一只环形灯架上都安装着各式各样的走马灯,令人目不暇接;舞厅呈狭长形,两边整整齐齐排列着大约八十张银色小方桌,配浅灰色高脚凳,每张方桌上都插着一枝洒了水的玫瑰;中间便是一个圆形舞池,大概是放了干冰,雾气氤氲;舞厅的一端是豪华的吧台,另一端则是一个T形舞台。



  整个舞厅人山人海,DJ音乐高速的节奏令人头昏脑胀,绚烂的舞台灯光令人眼花缭乱。里面所有的人,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男人,女人,都像吃了摇头丸一般疯狂舞蹈。



  我挤过拥挤人群,好不容易才走到那端的T台边。T形舞台是用玻璃镶嵌而成,看上去像一只只晶莹剔透的形状规则的晶体。每只晶格里面都打有紫色灯光,令整个舞台看上去浪漫而又神秘。



  舞台上,是一群热舞的男男女女。他们个个衣着极其暴露,次第出场。那群情急欲狂的观众伸出手在他们的身上恣意抚摸,随即将钱塞进他们的内裤里。



  我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极不适应,正想转身离去,我却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出场了。



  我是多么希望我看错啊!眼前出场的男孩子竟然是晓风!我揉了揉眼睛,扶了扶眼镜,没错,是他,真的是他,晓风!



  他一出场,全场便响起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我实在不敢相信,晓风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极其简单的透明黑色丁字裤,稚嫩的双臂扎满了网状渔网套,脚穿齐腿红色渔网袜,极尽妖娆地抱着钢管,收腹提臀跳起热舞来。



  观众的欢呼就像潮水一样一浪接一浪。随即晓风便开始绕场献媚,一边半闭着眼睛在自己浑身上下抚摸着,一脸陶醉其中的样子,一边绕场而行,任别人的手在他身上划过,然后提起内裤,让那些淫靡的人把钱塞到里面。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晓风这个样子。我想窜上台去把他拽下来,但人山人海,我根本靠近不了,况且舞台边上还站了几个保安。



  一个又肥又丑的五六十岁的老男人一把将晓风拽到台下去,两只魔爪似的手在他身上疯狂划过,留下一串串红红的指印。然后,一张老嘴在他胸前狠命啃咬,留下一道深深的牙印。晓风只是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忍受着,没有丝毫反抗。那几个保安就像形同虚设,只是眼睁睁看着,等那老男人折腾得够了,才把晓风拉回台上,继续绕场。



  我热泪盈眶,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能挤出人群,疾速跑了出去。我绕过月亮桥回到剧院广场,迫使自己冷静。今天是六月六号,晓风不是应该正在高考的么?他怎么会在舞厅里做那种职业?骆扬不是说会照顾他,替他支付学费的生活费用的么?难道骆扬撒谎,他根本没有管晓风?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骆扬他们换好衣服,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来了。我强迫自己不要发火,等他们走近了,我才问:“晓风呢?”



  骆扬怔了怔,笑道:“他叔叔带他出国了。”



  我一愣:“出国了?可是真的?”



  骆扬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了?他们是前两天才走的,他叔叔说要让他出国学音乐。”



  我追问道:“那你是听谁说的?”



  骆扬看了看我,一脸迷惑地回答:“他自己说的啊!他说决定很仓促,也来不及过来跟我们告别,就直接跟他叔叔去了机场。”



  我愤愤地说:“这种话你也相信?你是傻了还是咋的?他叔叔是那么好的人么?他爹妈的葬礼都没抛头露面,会那么好心送晓风出国学音乐?”



  骆扬显然觉察到什么,不安地问我:“你的意思是……他骗我,他没出国?”



  我指着对面的仙池舞厅,恨恨地说:“你去问问你那个狗日的师兄吧!”



  骆扬的脸一阵抽搐,回头对大家说:“各位,非常抱歉,现在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得先去处理一下,改天再请各位吃饭赔个不是!现在,就请大家先散去吧!”



  大家都很理解,纷纷散去了。骆扬便兀自跑向仙池舞厅。小姑一脸狐疑地问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哪个晓风?是吴家那个吗?”



  我搪塞道:“不是!是别人。姑,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自己路上小心点。”



  小姑便一脸疑惑地跟她的朋友走了。我跑进仙池舞厅,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骆扬的影子。寻了好久,才在T形舞厅边看到他,他正在跟一个保安闹腾。



  我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那边已经围了好大一群人。晓风的一只胳膊被骆扬狠狠拽着,估计那个保安认识骆扬,所以不敢跟他动粗,只是一直耗着不让骆扬带人走,还一直央求道:“骆老板,您就体谅体谅我吧,您要是把人带走了,龙老板他能放过我吗?”



  骆扬怒道:“我管你那么多!他把我的两个徒弟硬生生拖走,老子他MA的放过一句话吗?那俩小子不长孝心,走了也就罢了,老子眼皮都不眨一下!可是这晓风,他是我亲人,你们他MA谁敢拦我,没好果子吃!”



  那保安只是怯生生地挡在路上,依然不肯放人。



  正耗着,从T台里面走出一大帮人,为首的那个便是仙池舞厅的老板龙罡了,戴着一副墨镜,挡住了那双一大一小的斗鸡眼,矮墩墩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帮痞子模样的男子,抄着手,穿黑衬衣,个个都不是善类。



  霎时间,舞台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暴牙龙慢吞吞地走过来,摘下那副墨镜,便把一双丑陋的斗鸡眼露了出来。他看了看骆扬,闷哼一声,道:“哟嗬,我还以为是何方贵人呢,原来是师弟啊!可是稀客啊!”



  然后,暴牙龙转过头去扇了那个跟骆扬耗着的保安一耳光,恶恶地道:“你他MA有眼无珠啊?敢对我师弟无礼!滚去搬椅子去!”



  吃了一耳光的保安便点头哈腰地去搬了只椅子过来,请骆扬坐下。骆扬抽了支烟,那挨了打的保安这次学乖了,连忙凑过来替他点火,然后便退到一边去安安静静地站着。



  龙罡奸滑地笑了笑,说:“怎么,敢情是跑了俩徒弟心里不顺,就想来拉你师兄的台柱子啦?哎哟,那我可不依,这孩子长得好生俊俏,身段好,模样好,唱腔好,可不仅仅会唱戏,更会做戏呢!台上妖娆,台下风骚,把我的客人伺候得服服贴贴的,你说,师兄怎么舍得让这么一个可人儿给你带走啊?”



  骆扬也绝不逊他三分,笑道:“那师兄倒是问问他到底愿不愿意给你做这个台柱啊?要是他不愿意,那我可要说你了,不知道是耍了什么阴招将这么单纯一孩子给坑蒙拐骗来啦?”



  龙罡只是嘻嘻地笑,一脸乖滑的模样。我捏着一把汗,不安地看着只穿了一条丁字裤的晓风,他一脸复杂的表情,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暴牙龙便把晓风揽到怀里,摸了摸他的下巴,阴阳怪气地说:“我的小可人儿,你给爷说说,你是愿意在爷这里跳舞呢,还是跟眼前这个人走啊?”



  当我和骆扬都满怀期待地等着晓风开口的时候,他却说:“谁要跟他走啊!我可不是癞狗的鼻子,哪香蹭哪去!”



  暴牙龙听他这样一说,便笑得加恶心了。他捏了捏晓风的屁股,对骆扬说:“师弟,可听见啦?这孩子不愿跟你走呢。你看你是怎么着?留下来陪你师兄跳段舞呢,还是打道回府啊?”



  骆扬道:“就你这歪瓜裂枣的模样,配跟我跳舞么?”



  我冲台上的晓风喊道:“晓风!你不要糊涂啊,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快跟韵哥哥回去!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爸爸妈妈在天之灵!”



  不等晓风开口,暴牙龙便哈哈笑道:“哟,这小子,咱又见面啦!你爷可是对你很上心呢,这些日子想你想得紧,什么时候来爷这里,跟爷爽一回……”



  “姓龙的!”骆扬没等他说完,就厉声吼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赶快把人给我放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暴牙龙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哟,师弟这是动哪门子的气呢?你师兄不就跟他调调情吗,玩了这么久,你也该玩腻了,就送给你师兄爽一回呗。”



  骆扬腾地站起来,我给吓了一跳,原以为他会凑上去揍那暴牙龙一鼻子,但他只是拉着我的手,二话不说就穿过人群,走出舞厅。



 
…… 第二十六章 入戏 ……



  谁是你的虞姬
  谁迷恋乌江绵绵细雨
  你逢场作戏 我为戏入迷
  你看破结局 我身陷囹圄
  摘下面具 你不是项羽



  骆扬把我拽回他的南山森林别墅,自己便喝起闷酒来。我知道他是恼恨晓风的事情,所以也不敢叨扰他。我只是没有想到,晓风会自甘堕落,竟然不愿意跟我们回家。我知道痛失双亲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他怎么可以在那种淫乱不堪的地方沾染上纸醉金迷的气息呢?



  骆扬喝了一杯又一杯,最终我看不过了,便劝他别喝了。他定定地望着我,突然就哭了起来,抽咽着说:“我对不起师傅,我对不起师傅!晓风是师傅唯一的孙子,我却看着他这样堕落下去!”



  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不要着急,我们慢慢说服晓风,他现在还小,思想没有定性,很容易受到外界诱惑,我们多做思想工作,他就会醒悟的。话又说回来,既然那个暴牙龙也曾是吴二爷的弟子,他就应该知道晓风是他的孙子,他怎么敢让晓风……”



  没等我讲完,骆扬便说:“他很早就背叛师门,那时候还没有晓风。”



  我才恍然明白过来。对于今天的所见所闻,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在我心里,晓风一直都是个单纯可爱、带着点小任性的乖孩子,吹得一口好笛,又颇具超凡脱俗的气质,有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的大好风骨,他怎么可以一时糊涂去酒吧当那种舞男呢?



  骆扬顿了顿,淡淡地嗫嚅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晓风已经陷得很深了。小韵,你不知道,暴牙龙那破烂旮旯,表面上是个风风光光的舞厅,实际上就是个淫乱窝,是个糜烂不堪的鸡圈鸭圈。”



  我疑惑不解地问:“什么鸡圈鸭圈?”



  骆扬冷笑了一声,说:“说白了,就是情色场所,就是妓院,只不过男妓女妓都有罢了。”



  我猛然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那晓风……他岂不是……”



  骆扬泪眼婆娑地说:“对。他已经陷入那个圈子里面去了。如果他还残存一点理性的话,必定是人不救我我自救,但现在,他都不愿意跟我们走,看来不只是简单的想跟我们堵气。他已经沾染上了圈子里的风气,他已经被物质利益所诱惑,舍不得割弃了。”



  我想我要崩溃了。那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晓风,竟然沦落到那个肮脏龌龊的圈子里面去了,从事着地位卑贱、人人唾弃的男妓职业。



  骆扬突然把一只高脚红酒杯狠狠砸到桌子上,杯子就拦腰截断了。骆扬啐了一口,狠狠地说:“我抄他MA龙罡八辈老祖宗!老子不把晓风弄出来就不是人!”



  从南山回到学校,我累得筋疲力尽。我木讷地坐在沙发里,定定地想着最近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觉得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尤其是吴家,真的是祸不单行,一个家庭的崩瓦解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来得这样突然,一点先兆都没有,就像一场暴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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