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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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遗珠-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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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法子解了谢怀溯身上的毒,只是药力霸道,还需要其他的方子护住他的心脉,又或者让人帮忙相看,把现有的解□□方,调减一番。

    “宫大夫那里,如果别的大夫出了方子,他不会看诊。”谢老太爷的说辞和白芨的说法是一模一样,白芨打听出来的消息,曾经有人现在宫大夫这里看了病,又在别人看病,结果有一味药与宫大夫开的不大一样,那人按照宫大夫开的方子吃了,谁知道最后撒手人寰,那一户人家就闹了起来,宫大夫不胜其扰,自此之后,便放了话。

    “您与他有没有交情?”李薇竹问道,“就不能破一回例?”

    谢老太爷摇摇头,“宫老的夫人在故里养病,他都不肯出手。”

    “那就只能等襄阳那边的消息了。”李薇竹说道。

    说完了之后,两人之间是一阵沉默,李薇竹的身份说破了之后,两人之间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听着汩汩的沸水在小炉里上下翻腾,李薇竹的目光顺着小壶移到了敞开的窗,见着了街面上的人群有意识地往西边聚去。

    谢老太爷笑道:“说起来也是十五了,今个儿是西洋来的商户会把各式的东西拖到东市。”

    本朝与他国相连陆路通畅,也未海禁,西域来的商人会拉着物件到西市买卖,多是香料锡器之类,而从海上过来的,所带来通商的物件更为罕见和珍贵,往往是珍贵的珠宝,或者是精细的巧物,西市里买卖的多是普通百姓所用得上的,而东市所卖的东西更为珍贵,从谢老太爷这里,李薇竹知道了,每三个月的十五,都会有海上来的稀罕玩意,送到东市。

    “东市人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谢老太爷说道,“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买下就是,银子也不消担心,凭着这块牌子,畅平票号可以取。”

    他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块儿木牌,小纂细细勾勒了畅平票号四个字。旁侧是繁复的花纹。

    李薇竹有些窘迫,“不用的。”

    “长顺的病,你还需多上心。”谢老太爷低低咳嗽了两声,“我知道有些药是价值不菲的,另外,如果要是有些药材不好找,你也带着这木牌到谢府寻我就是了。”

    李薇竹接过了木牌,背面才发现写的是谢斐珏,谢老太爷的名为谢蕴昌,字斐珏。

    “您的身子还是要静养的。”

    “我知道。”谢老太爷笑着,皱纹舒展开,就连眼底也是淡淡的笑意,“都是这样说的,我心中也有数,年纪大了,加上少年中年不注意,才有这小毛病,我恐怕接下来几日都不好出来了,若是有事情你登门就是。”想到李薇竹不愿回谢府,面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你就算是用现在的面目,也没人瞧得出。”李薇竹既然不想回谢家,谢老太爷便托人去李家把那信和肖像都讨要了过来,李家的家主是攀龙附凤之人,知道是有人设计,李薇竹也没那个本事,当即就奉送了物件,可惜那周夫人杳然无音,那个秦嬷嬷当晚也死了,那天围过来的,大都是住在附近的百姓,他也打点过,不会到处嚼舌。虽然还有个隐忧,就是幕后设局的人,谢老太爷也只能静观其变。

    “过两日,我再送两个人到你那里。”谢老太爷接着说道:“一来是照顾长顺,二来,算计你的人不知道是谁,也要有个防备。你放心,他们都是没有入谢府的。”

    他处处妥帖让李薇竹就越发羞愧,今日里来见谢老太爷,她心中是矛盾的,她心中是有些期盼又有些惧怕,而畏缩的惧怕之情大于那隐隐的期待,若不是要来说谢怀溯的事情,恐怕李薇竹更难下定决心来见谢老太爷。

    “您费心了。”她咬着唇,低低说道。

    在谢老太爷看来,李薇竹有些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因为曾受过伤害,对许多可能会让她再次受伤的东西都是远离的,伤了李薇竹的就是情这一字,他心中怜惜这个飘零在外的孙女,若是华氏着调一些,他会接回李薇竹。华氏的许多做法,在他看来,是难以理解的,正德大师说了谢怀溯要留在寺庙之中静养,她就当真从不曾去看过,也不曾让人去照顾谢怀溯。反而她收养的那个干女儿,还用心一些,知道遣人去叮嘱几句。

    洛阳时,华氏还与李薇竹起了冲突,如今告知她李薇竹就是谢薇竹,她会做些什么,谢老太爷没法子来断。

    所以李薇竹不想回府,他便应承下,多多照顾她,府中其他人他慢慢说这桩事,等到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再迎回这遗落在外的明珠。

    “谢怀溯是我孙儿,你也是我孙女,我怎能不上心?”

    李薇竹低头不语,唯有颤抖的肩泄露了她的情绪。

    “我想,你应当是不厌恶我的。”谢老太爷笑着说道,“我知道李荀对你有养恩,他也是你的祖父,多认下一个血脉相承的祖父,如何?”

    李薇竹的心中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一想到华氏,便低声说道:“昨个儿都说清了。”

    “你还做李薇竹,只是多一个长辈而已。”

    李薇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拒绝谢老太爷,在他期盼的眼中,最后点了头。

126 东市遇熟人() 
    祖父两个字; 常人口中是轻飘飘的,含在李薇竹的口中,却吐不出,最终舌尖微动; 细弱蚊蚋才道; “祖父。”

    说出了口之后; 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夹起的肩膀立即就沉了下来,从口中小小呼出一口气,继而唇边也翘起了小小角度。

    而谢老太爷听到这一声; 也笑了; “好。”

    两人交视一眼; 眼眸弯起的弧度一模一样。

    谢老太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李薇竹想要上前,他只是摆手; 用手帕掩着口,等到抬起头,面上有青点; 骇了李薇竹一跳。反而谢老太爷见了李薇竹的反应说道; “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气血空乏,咳嗽的太用力,些许血管的末梢就爆了血点,咋一看,便觉心惊。

    李薇竹听了谢老太爷的解释,再观其面色,果然是如此,心中放松下来,便道:“这我还是第一遭见到。”

    谢老太爷得了李薇竹的那句祖父,心中舒坦,便笑道:“有一次起来的时候,我身子不大舒坦,俯身就吐了出来,新来的丫鬟给我送巾子,想要给我擦脸,谁知道等到我抬头,她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吓得跟什么似的。而后我在镜子里瞧自己,也吓了一跳,府中常请的大夫返乡祭祖,请了同仁堂的大夫,他们也不敢看,最后还是劳烦宫大夫来,他把脉之后,就把同仁堂的大夫大骂了一顿。‘我一直同你说什么?给人看诊要望闻问切,你连切脉都没有切,急吼吼就打发人过来让我看诊。好歹现在也是独当一面了,你就这般出息?’。”像是想到了当时的景儿觉得有趣,谢老太爷唇边呷着淡淡的浅笑。

    李薇竹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杯盏里的寥寥雾气。

    “我在想……”李薇竹忽地开口,“同仁堂的大夫与宫大夫,关系不一般罢。”她的语气轻却笃定。

    “他是从医术院里出来的,宫大夫以前教过他。”

    “那就是了。”李薇竹道,“我要去医术院。”

    “宫大夫现在也不怎么教人了。”

    “总要试试的。”李薇竹手捏着杯盏,笑容蓬勃而朝气十足。

    他原本是想要说,宫大夫并不大赞同有女大夫,总觉得女子学医天分有限,现在看着李薇竹的笑,这话就说不出口,咽了下去,“我府中所请的章大夫医术算是难得,他若是写荐信,医术院是认的,每逢春日,他都要回乡祭祖,算算日子,还有三日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与他说这件事。若是他要考校你的医术,你少不得要登门一趟。”

    “这是自然。”李薇竹颔首,想到了考校,又有些担心,祖父与干娘对她是极严的,每当答不出的时候,她总是提心吊胆,虽然两人都曾说过,今后遇上了旁人考校,不会出的那么偏,那么刁钻,但祖父之后,也遇到了干娘不是?干系到自己去医术院的荐信,李薇竹心中有些打颤发慌。

    到底还是小姑娘,看上去沉稳大气,听到了考校两字还是露了怯。谢老太爷觉得李薇竹的模样有趣,又不忍她过于忧心,便说道:“我记得先前他曾写过举荐信,在他看来,学医最重要的就是医德两字,再就是有孜孜不倦进取的精神,考校不会太难。”

    李薇竹又和谢老太爷说了一会儿话,告辞后与谢怀溯回合,往东市行去。

    先前记挂着谢怀溯的病,然后又是李家门前的风波,李薇竹这段日子都不曾注意到京都里的变化,此时谢怀溯的眼睁得大有圆,她也察觉到了京都里的变化。春日暖风里行道树生得兴兴向荣,从叶苞里探出的叶芽在金色的阳光下舒展开来,斜生的枝干缠着五彩绫罗,末梢坠着银铃,被风吹动,就发出清脆叮叮当当的声响,是欢迎那西洋商人远道而来,也是展现强劲国力。

    越往东边走,那绫罗就越华美,宽敞的大街也渐渐拥挤了起来,车如流水马如龙,只是颜色不一的车行得是极慢的,这般就有不少人从马车上下来,步行过去。

    空气之中脂粉气息越发浓厚,在阳光下入眼的云鬓花颜让人晃眼,有书生见着那富贵小姐,红了白净的面,羞得耳根发红却仍是忍不住偷偷看过去。女子娇美软笑,是繁华的都城之中流淌的最欢快的歌谣。

    这是红尘之中最为繁华的所在,李薇竹却悄然皱了皱眉,“若是身上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同我说。”脂粉气太重,她有些担心谢怀溯的身子受不住。

    谢怀溯点点头,声音软糯,“我知道的。”

    李薇竹捏了捏他的小脸,依然是瘦的惊人,恐怕也只有除了身上的毒,身子才会慢慢养好。

    谢怀溯回李薇竹一笑。

    “上一回儿天气太冷,海上的风浪大,出海的商人少的很,东西也是寥寥。这一次,应当是有不少的好玩意,我可要多买一些。”

    “东洋过来的首饰,可不便宜。”

    “我可以买些宝石,然后自个儿寻了能工巧匠去装饰。最爱蓝宝石,有不少洋人,他们的眼睛也是湛蓝湛蓝的,美得紧。”

    “我喜欢红宝石。还有一粒粒圆润的珍珠,也是极好的。”

    少女围簇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珠宝与衣饰,李薇竹不是听着这群少女在说,便是那群少女在议论,忽的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听说沈公子的腿好了,还去宫里头答谢了,要不是谢家的那位贝姑娘,太后娘娘不知道得忧心成什么样子。”

    那声音细细小小,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李薇竹循声望去,见着说话的还是一个熟人,她在书院里头见过的霍珍珠,霍四姑娘。她今日里穿的不是红衣,而是雨过天青色的衣裙,上一次的红衣热烈的像是一团火,今个儿的衣裳,则让人想到江南烟雨的氤氲柔情,发髻里扎一根浅青色的发带,随着她说话,微微晃动。

    “这事儿谁不知道。就你还当个任谁都不知道的消息,巴巴往外说。”

    这话说的有些刻薄,李薇竹看着说话的女子,面长而唇薄,她的面相与说话的方式,十分相配。

    “话不能这样说。”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这会儿说话的姑娘,样貌倩丽,声音灵美,“霍四姑娘也是好意。”

    霍珍珠感激一笑。

    “只是……”那姑娘话音一转,便继续道:“若说是贝姑娘的功劳,你这话说的不大合适,她不过是碰巧遇到了,救治沈世子的另有其人,那女子才是关键。”

    “别当自己消息灵通,就什么都往外说。”面长女子哼了一声,语气讽刺,“如果要是打听出来救了沈世子的人,才对得起你家的名声。毕竟行商嘛……哪里赚钱,就往哪里去,消息是最灵通的。”

    李薇竹想起霍珍珠的家事,面长女子是在挤兑霍珍珠,果然,见着霍珍珠面色一白,求助似的看向了说话温柔的女子。

    偏生那女子像是没有看到霍珍珠的面色一般,任由面长女子说着酸话。

    李薇竹敛目,心中觉得霍珍珠可怜,拉着谢怀溯的手往前快走几步,错开与她们的距离。

    再往前走,东市就在眼前,因建了一门,这门气派宏伟,但是在这般多的人群要穿过的情况下,就还是觉得有些小了。

    担心有人挤着谢怀溯,李薇竹抱起了瘦小的谢怀溯。

    霍珍珠在女院之中少有交好之人,难得这一次有翰林倪家的庶出大姑娘与工部侍郎贾家嫡出小姑娘,主动和她示好,并和她相约同游东市,她便与她两人相约,谁知道这般被人挤兑。心中憋屈的厉害,就瞧见了被抱起的谢怀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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