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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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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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回 再见故人() 
如今且说剪昔见谢庭玉竟是察觉到自己在旁偷听,当下也不欲露面,只悄然掩下自己的脚步声,转身便欲离去。

    不料剪昔尚未离去,旁里的一处山石之后,却陡然转了一个女子出来。如此一来,剪昔若是就此离开,便恰好将自己曝露在这女子的眼皮之下。偷听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剪昔见状也只得暗叹一声,忙不迭收了步子,又将自己隐藏在绿竹之后。

    那女子被谢庭玉点了出来,面上未有一丝窘迫之意。只轻扭着着腰肢,缓步走上凉亭,盈盈拜倒在谢庭玉的跟前,语调尖锐道:“二爷怎么在此处,倒叫黄莺这一通好找。那些小蹄子们也不好好伺候着,倒叫爷自己个儿乱转,看我回去不将她们打杀了去!”

    剪昔听那女子将自己的名姓道了出来,便从绿竹丛的缝隙间向外瞧。因着那竹叶层叠、遮挡视线,剪昔一时也瞧不清楚亭中景况,只能影影绰绰看到这女子的身形轮廓。个子倒是生得比一般女子高些,只是听这说话语调,却着实叫人不喜。

    登时,剪昔便对黄莺此人失了两分好感。虽说是赵文华手底下调教出来的,手中又握着谢庭玉院中的管事权。但区区一介奴籍之身,到底是将自己的地位抬的太高了些。论理说,越是这样的奴才,越不讨主子的喜欢。可黄莺竟能在谢庭玉的院中爬到如此高度,说她背后没有依仗,剪昔却是不信的。

    那黄莺不过随口一言,却叫剪昔暗自留了心。剪昔不动声色的藏身此处,悄悄地看着亭中两人。

    谢庭玉却对黄莺的态度习以为常,也不叫起,只垂首摩挲着手中的古琴,语调淡然道:“我自己乱走,与那些小丫头们有何干系。你若是瞧不上眼,只管打发出去便是,又拿我作什么借口。”

    黄莺并不在意,自顾自的立起身子,闲闲说道:“如今可比不得往日,奴婢若是将人都打发出去,谁来伺候二爷呢。奴婢虽说有心,可总觉得有心无力呢。二爷好冷的一副心肠,怎的就不知黄莺的心意。”

    黄莺此番唱念做打的做派,并未引得谢庭玉侧目,他清浅一笑,唇边溢出些许笑音道:“我平素便是这般模样,黄莺姑娘若是觉得我不解情趣,自去便是,又何必留在我这残废身旁。外面,有的是好出路。”

    “二爷何必这般说,寒了奴婢的一片心。”黄莺轻哼了一句,又低声微喃了几句。

    剪昔离得较远,一时也听不清黄莺口中所言,只依稀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便是了。

    谢庭玉怎么不知黄莺的性子,面上未带一丝恼意,轻笑道:“我说的实话罢了,守着我一个废人过活,又哪里会有什么好的出路。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替黄莺姑娘考虑,不若趁着年纪尚轻,也谋个好个归处。若是因为我一个废人而坏了黄莺姑娘的大好前程,庭玉实是担不起这份罪责。”

    黄莺微微垂首,声似蚊呐道:“奴婢的主子只有二爷一人,二爷又何必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二爷若是不喜奴婢,只管跟夫人说去,且别拿奴婢说笑逗乐,奴婢尚有三分骨气在的。”

    谢庭玉盘腿亭中,随手拨动着膝上的古琴,琴弦轻震,发出断断续续的轻音。谢庭玉的语调仍旧未有一丝起伏,徐徐说道:“庭玉只是私心觉得自己当不得黄莺姑娘的这份大义,并未有旁的意思,黄莺姑娘万不要在意才是。”

    谢庭玉此言虽说万分诚恳,可总归夹杂着淡淡的客套与疏离。黄莺只觉自己一口银牙几要咬碎,闷声回道:“二爷是奴婢的主子,我们做奴才的可不敢怪罪二爷。”

    黄莺此言说的甚是刺耳,可谓是逾越至极。就是剪昔一个旁人听在耳中,也稍感不适,更莫说谢庭玉这处在漩涡当中的人了。

    谢庭玉却恍似未觉,面上神色依旧不变,只满眼眷恋地抚着手中长琴,意态平和道:“我瞧着黄莺姑娘甚得庭嵘的眼缘,黄莺姑娘若是落不下脸来,不若庭玉替你去求了四弟,也算是成就一番好的姻缘。”

    “二……二爷浑说什么……”黄莺面色一僵,声音也有些不自然道。

    谢庭玉缓缓抬起头来,直视黄莺的双眸,温润笑道:“我虽说残了一条腿,可这嘴巴却是生得好好的。与人说媒一事,还是难不倒我的。若是黄莺姑娘与庭嵘有个好的结局,岂不是皆大欢喜之事,你我之间也自得便宜。”

    黄莺只觉心下寒意顿起,她自己怎样在谢庭玉院中得的脸面,她自己甚是清楚。可若是自己与谢庭嵘有了攀扯,只怕自己最后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黄莺见谢庭玉性子温润,行事上倒未曾注意过什么,如今被谢庭玉这般点了出来,黄莺顿时觉得自己面上无光,只得连连干笑,借以掩饰尴尬。

    “二爷这话说的重了,奴婢既是来了二爷的院子,此生注定是二爷的人了,又怎会生出别的心思,二爷还是莫要说笑了。”

    言罢,黄莺又轻击了手掌两下,便见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托盘自旁里转了出来。剪昔未曾想还有旁人,忙不迭缩了缩身子,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

    黄莺自托盘上端下一只素白瓷盅,轻手揭了盅盖,捧至谢庭玉面前,笑道:“倒是奴婢粗心了,原是来给二爷送药的,倒是同二爷说话给混忘了。如今天气热,倒也不怕这药凉了,如今正好入口,二爷快喝了罢。”

    谢庭玉瞧了一眼,意味不明的说道:“左右我的腿也好不了了,还喝它做什么,倒了罢。”

    “大夫说这药是固本的,防着二爷雨天腿疼。奴婢熬了一个上午呢,二爷就给个面子。”黄莺娇笑道。

    谢庭玉见推辞不过,便不再多言,抬手将要接过,一饮而尽。

    黄莺生恐谢庭玉又说起旁的话来,伺候着谢庭玉擦了手,又收拾好自己带来一应使物,便告退离去了。

    剪昔见那黄莺渐行渐远,忙不迭长舒了一口浊气,正待离去。却见谢庭玉不知何时站起身来,正靠在凉亭边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剪昔。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六回 千金难衡() 
如今且说剪昔正欲抽身离去之时,却见谢庭玉长身如竹立在凉亭一侧,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那双如玉水眸之中波光轻摇,承载着一潭悠悠碧水,一如当日那般温润澄澈。

    剪昔心下微颤,不动声色的扫过谢庭玉的腿脚。那隐在长袍阴影下双腿未有一丝病态之感,倒叫剪昔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惋惜。曾记当日,他也是一名随军出征的将士,放马疆场,肆意潇洒。虽说剪昔未曾瞧见他的这般少年英姿,可也从自己哥哥邵子牧的嘴中听过几次。

    当年,谢家大爷谢庭岳尚在人世之时,这两人还曾并称常胜少将军。可如今,一个断命赴黄泉,一个折翼囚深宅。无论是那般结局,此生终是与疆场无缘了罢。

    就在剪昔不动声色的打量谢庭玉之时,谢庭玉也正细瞧着剪昔。谢庭玉瞧见剪昔眸中的惋惜之意,心下却是猛然一动。多少日月没有瞧见这般眼神了,众人瞧见自己之时,眼中无一不是怜悯之色,恍若自己就是一个摇尾乞怜的乞丐一般,而他们眼中的怜悯就是赠与自己的最大赏赐。

    初始,谢庭玉最怕瞧见的便是他们这般高高在上的怜悯之态。那一双又一双的眼睛,恍若一把把尖刀,次次扎在谢庭玉的心间,痛的叫他喘不过气来。可随着这日子一日日的过去,谢庭玉自己心底也渐次麻木起来,慢慢的学着对旁人的视线视而不见。可今儿剪昔眼中的别样神采,却触动了谢庭玉心底最为脆弱的一根琴弦。自那日至今,多少个日头了,久的连心都要冰透了。这世间,原来还会有人替自己道一句叹惋。

    黄莺每日定时与谢庭玉送药,是常日里不变的惯例。谢庭玉方才出声相询,也不过是为着引出黄莺罢了。谁知两人在亭中说话之时,剪昔听得谢庭玉暗嘲自己之时,忍不得粗喘了两声。那谢庭玉本是武将出身,耳聪目明远胜常人,就是这点子清浅的动静,却于无意之间将剪昔曝露在了谢庭玉眼前。

    谢庭玉生性温雅,只当是个过路的丫头,也未曾在意。可如今细瞧之下,倒是觉得剪昔越发眼熟。虽说脸生非常,可这眉眼间的神态却恍似在哪处瞧过一般。

    两人就这般各怀心思,相对无言的对视了半晌。幸好旁里未有别人,若是叫人瞧见了,必说两人皆是入了魔障。

    终了,还是剪昔率先打破了沉寂,俯身一礼道:“奴婢剪昔见过二爷,二爷安康。”

    “姑娘不必多礼。”谢庭玉温文一笑,问道:“姑娘瞧着很是面生,是在谁的手底下做活?”

    剪昔徐徐立起身来,垂首恭顺回道:“奴婢方才入府月余,还未曾在府里走动,府中的主子大都不认得奴婢,也无怪二爷瞧着奴婢连声。”

    谢庭玉闻声,微微沉吟了片刻,便笑道:“前些日子便听得府里来了新丫鬟,想是不日便要归到庭嵘那处去了罢。”

    剪昔偷偷瞥了眼谢庭玉面上神色,见他未有一丝异状,心下也很是吃惊。这谢庭玉与谢庭嵘的关系,倒不似自己想的那般紧张。这般温雅玉润的姿态,倒是与当日在宫中初逢时一般无二,仿佛瘸腿一事与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未曾占据他的一丝心神。

    谢庭玉见剪昔许久未曾搭言,只当是小丫头刚入府,还未曾适应这内中环境。只是了然一笑,也不生气,轻声说道:“姑娘出来时日也不短了,还是快些回去罢,也免得教习妈妈着急。才将入府,规矩必是要学起来的。今儿多吃些苦头,明儿才能过的快活些。”

    剪昔瞧着谢庭玉眸中的暖意,几要落下泪来。她摇首赶走脑中杂念,鬼使神差的说道:“奴婢才来不久,不妨事的。”

    谢庭玉微微一愣,复又笑道:“你我又未曾见过,你怎的就知道我是二爷呢?”

    剪昔心底陡然一凛,暗骂自己为何要搭上这一句,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剪昔心下尴尬非常,一时倒不知道如何搭言。

    “快回罢。”谢庭玉也不戳破,轻拄着拐杖回了亭中,复又取了琴袋过来。

    剪昔见谢庭玉一手拄拐,一手费力地去抱那张古琴,心下不忍,便想上前帮忙。

    谢庭玉轻手避开,婉言拒绝了剪昔的好意道:“这点子小事,我还是能办得到的。不过是一条腿残了,我可不想成了你们眼中的废人。”

    言罢,谢庭玉还轻眨了眨眼睫,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剪昔见状,也只得息了帮忙的心思,又小意的立在旁侧,预备谢庭玉不便的时候搭把手过去。

    谢庭玉也未再言语,默然领了剪昔的好意。他笨拙地摆弄着手中的长琴,力求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滑稽可笑。行动间,他的衣袖滑落手臂,露出了盘在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剪昔双眸猛然一缩,她不可置信的盯着谢庭玉腕间地菩提手串。世事沧海,人事巨变,可这串白玉菩提子却一如往昔,未见一点沧桑。只上面一层清浅的包浆,在静静地叙说着佩戴之人的爱惜与在意。

    当年,邵家经此大祸,所有人都恨不得与他们划清关系。而他,怎么还留着这串白玉菩提子。是一时混忘了?还是根本就未曾想着摘去?还是仅仅因为喜爱二字?

    谢庭玉好不易将古琴收拾妥当,方才回首,便见剪昔神色痴傻地盯着自己腕间的菩提手串。谢庭玉眸中划过一丝诧异,轻言问道:“怎么,你认得这手串?”

    剪昔猛然回神,掩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摇首道:“不……不认得,奴婢只是瞧着好看,这才一时看痴了去,且请二爷赎罪。”

    “不妨事的。若是旁的,送你也就罢了,可这个……”谢庭玉轻手抚摸着腕间的手中,眸中闪过一丝悲恸。

    剪昔心神大乱,哪里顾得上细瞧谢庭玉的神色。喑哑着嗓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道:“这白玉菩提手串对二爷很重要吗?”

    谢庭玉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来,眸中有着难得的认真。他紧盯着剪昔的双眸,一字一顿地回道:“挚友所赠,千金难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后文细述。

第一百七十七回 真真假假() 
如今且说剪昔被谢庭玉面上神色所震,心下陡然一凛,不由暗道:难不成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竟被他瞧出了端倪。虽说这几年间,自己的面貌变化不小,可若是细瞧之下,仍旧能瞧出旧日间的影子。可算上今日,自己与他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应该不会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罢。

    剪昔越想越觉自己在理,可心下却打定主意,要将自己额前的刘海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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