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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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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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为实?

    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未必。

    你怎知你所厌恶的人背后没有一番心酸苦楚呢?

    你又怎知你欣赏的人私底下会不会另是一副嘴脸呢?

    我们所以为的真就是我们以为的吗?

    郭圣通说不出答案来。

    她在假山旁歇了歇脚,继续往前走。

    管它是不是在做梦呢,眼下风光不赖总是真的,不是吗?

    阳光温煦,可在太阳底下走的久了,郭圣通仍觉得有些晒。

    她便四处寻有什么什么凉亭游廊可以遮阴,却不想在她举目四望的时候,眼前竟活生生地浮现出一座宏伟庄丽的宫殿来。

    虽是在梦中,郭圣通仍然被吓了一跳。

    正诧异间,有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皇后——皇后——”

    是刘秀的声音。

    郭圣通转过头去,果见着刘秀正朝走来。

    他身着玄青色皇帝朝服,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唇边挂着温煦的笑容。

    皇帝朝服服色随五时色,即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

    郭圣通想到这个后,竟出了神暗自想道:看来这梦中当是春天。

    “皇后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温热的气息笼罩在郭圣通脖颈间后,她才猛然发觉她已经被刘秀圈在了怀中。

    成年男子的气息叫她又是害羞又是难堪,她身子僵了僵,刚要挣脱开去,忽听刘秀笑问道:“今日宴饮实在有趣,皇后也该去坐坐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促狭() 
一阵暖风卷来,燕子呢喃声依稀可闻。

    刘秀右手紧紧揽住郭圣通的肩膀,他掌心的温热穿透衣衫,一路畅行无阻地往她心底钻。

    郭圣通心底没来由地便荡开涟漪来,一股慌张不安迅速地渗透开来。

    她急于摆脱目前的处境,未及多想张口便道:“陛下是又促狭了吧?”

    话一落音,刘秀笑了,她自己却是傻了。

    她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是又?

    她很了解刘秀吗?

    “还是皇后知朕。

    今天宴席上,朕突生感慨,问群臣若是从前天下承平,他们的人生该是何等模样?

    高密侯说他自幼便读诗书,当个文学博士该是不成问题。

    这话实在是太谦虚,高密侯内参鼎铉,外执戎柄,委实是不世出的大才。

    便是太平盛世,不说王侯将相,当个郡守总该是能的。

    有了高密侯开头,群臣便各以次对,倒都说的都还像那么回事。

    等着到杨虚侯时,他说他武勇尚可,可守尉督盗贼。

    赫赫有名的杨虚侯竟说自己武勇只是尚可,这岂不是又和高密侯那般故作谦虚了吗?

    朕忍不住笑了他一句,说就凭你这性子,不去做强盗就是万幸了,还能指望着你抓强盗?”

    郭圣通忍俊不禁,唇边也绽开笑来。

    马武甚得刘秀欣赏,常引置左右,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也难怪他说武勇尚可后,刘秀会促狭打趣他。

    等等……

    刘秀只是说杨虚侯,她怎么知道那人叫马武?又怎么知道马武常随刘秀左右?

    即便她心下猜测这梦境是她前世的回忆,可终究心底仍存着侥幸。

    她期盼着时光会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梦而已,是不会实现的。

    可倘若不会实现,如何解释她的未卜先知?

    莫不成这是她凭空构建出来的未来?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并没有这个执念。

    将来天下大乱后,究竟是谁走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她并不关心。

    天家又如何?

    王皇后幸福了吗?

    便是建兴帝,他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心底就没有半分空虚寂寞?

    如此说来,这梦境真是她的前世?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嫁给刘秀?

    或者更明确些,大舅为什么要让她嫁给刘秀?

    嫁给刘秀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不快乐?

    既然希望她记起前事,为什么不索性说个干净?

    这般吞吞吐吐地,到底是想做什么?

    郭圣通心下烦躁不已,恨不得抓着刘秀问个清楚。

    可,梦境到这竟硬生生地断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过来了。

    屋中照例留着一盏鎏金连枝灯,半明半暗中云鸟青云流转的帐子宛如真有云雾在浮动。

    她空洞茫然的目光久久凝滞在其上,半响才移开来。

    倘若真有前世种种,她必然是好奇的。

    可是,她想没什么好害怕的。

    她想怎么活,她就能怎么活。

    只不过,刘秀那样面上看着温和极了的人,原来还有促狭别人的时候,倒真是有些叫人意外。

    她还以为,他说出“何用知非仆邪”是因为他心底有股傲气在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翻过身阖眼继续睡去。

    这次,仍旧还是在那梦里。

    唯一的不同,便是郭圣通又变得身不由己。

    她听见她自己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漫洒在柔和的春风里,“旁人都只当陛下温煦可亲,却不知道陛下这般能笑话别人。”

    刘秀也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的笑意更浓了,“是啊,堵阳侯和陛下自幼相识,一向私交甚好,不也是没想到陛下会那般记仇吗?多年前的旧事始终念念不忘,逮着机会了就得半真半假地说人家一顿。”

    春风和暖,几片花瓣裹在风中卷到她衣衫上。

    几片闲云静悄悄地挪过来,暂时遮住了艳阳。

    刘秀的眼泪有星光在闪耀,“是啊,朕确实是个很记仇的人啊。”

    他说话间搂的更紧了,几乎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

    他笑着低下头来,在她额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朕怎么记得当初有人死活也不愿嫁朕呢?皇后说朕要不要记这个人的仇?”

    滚烫湿润的双唇,落在她额头上,她的心微微颤抖了下。

    一股甜蜜无法遏制地从她心间升腾起,她整个人恍如在云端,飘飘忽忽地快站不稳了。

    刘秀说了什么,她全没听见。

    她只觉得那只落在她肩上的手很烫,就像一只暖炉紧紧捂着她一般。

    她仰头望向刘秀,用目光描摹他的模样。

    他轻笑了一下,猛地打横将她抱起。

    她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乖,别怕。”他含笑道。

    春日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他脸庞的弧度,他原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愈发叫人目眩神迷。

    她忽然难过起来。

    很难过很难过。

    这难过来得很没有道理,就像之前的甜蜜一样莫名其妙。

    她终于没法压制那心酸,任凭那泪滑落脸庞。

    郭圣通看着悲泣的自己,觉得有什么就要从她嘴中脱口而出了。

    她想要张口,却无能为力。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挣脱那无形的禁锢,却不想又从梦中惊醒了。

    这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了。

    瑰丽的霞光从门下漫进来,给榻前的铜框架漆屏风踱上一层金光。

    有脚步声轻轻响起,而后有一双手拨开珍珠珠帘,一路直往她榻前来。

    是羽年。

    她一面束起帷帐,一面唤郭圣通:“女公子,该起身了,今天要去王宫拜年呢。”

    郭圣通心下乱糟糟的,但仍是唔了一声作为回应。

    兴许是她的心不在焉表现的太过明显,盥洗更衣后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时,常夏和羽年都默契地没有问她今天要如何打扮,而像是早就思量好了,有条不紊地打扮着她。

    郭圣通没有心思关心这些,常夏和羽年这般正好给了她静静思量的空间。

    她为什么要说刘秀是个记仇的人?

    听话音,似乎是在开玩笑,所以刘秀也并没有生气。

    在郭圣通的认知里,只有很亲近的人才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就好像郭况说她女红差,她只会笑笑。

    可若是不相干的人这般说她,虽然是事实不错,但她心底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快的。

    郭圣通很不明白。

    若是她和刘秀前世亲密如斯,她该很快乐才是啊。

    为什么要觉得嫁给刘秀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肯定() 
堵阳侯又是谁?

    他和刘秀有什么旧事叫刘秀念念不忘?

    还要逮着机会半真半假地说堵阳侯一番?

    郭圣通心底犹如春日的湖面,本来平静无波,可不妨有那淘气顽劣的孩童拿了石头来投掷。

    那孩童恼人的很,不等湖面安静下来,便又接二连三地砸进石头来。

    涟漪们彼此间都闹了套,怎还能理清先后呢?

    郭圣通心下的问题也是一个接一个,弄得她根本都不知道该先思索哪个为好。

    她很想知道她的前世,或者说她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这里面有好奇,也有非知道不可的执着。

    只有她弄清了前因后果,她才能思虑如何应对。

    可,她从哪去弄清?

    她唯一能窥探前世的途径就是在梦里。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在梦境中问询刘秀或者旁人,可是根本没有人理她。

    郭圣通知道,当她身不由己时出现的另一个她肯定知道这所有的一切。

    只是,她怎么跟她沟通?

    说来也真是个悖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所知道的事情呢?

    因为,她就是她啊。

    可,她怎么会知道她所知道的事情呢?

    因为,她分明还不是她啊。

    郭圣通被自己绕的有些转不过弯来,心下愈发烦乱。

    她望着星云流光镜中打扮妥当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预备披了鹤氅往锦棠院中去用早膳。

    就在此时,有什么从她心底破土而出,又瞬间枯萎消逝。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只是从前她从未抓住过。

    而这次,她抓住了,牢牢地抓住了。

    她想起来了。

    堵阳侯名唤朱祐!

    …………

    她为什么用的是想起来,而不是知道了呢?

    郭圣通心下蓦地又是一滞,从前不觉或者说刻意忽略时倒还没什么,如今前世和重生的念头一从心底冒起,真是看什么都像是明证。

    “女公子——”

    常夏轻声地唤她。

    “取鹤氅来——”她不再多想,只想尽快地赶到锦棠院中去。

    梦中的她说这个朱祐和刘秀自幼相识,交情又一向很好。

    那么只要问问郭况,倘若郭况正巧听刘秀说起过朱祐,那她就不用再挣扎了,她确实是重生的,不必再心存侥幸了。

    但若是郭况一片茫然,兴许是刘秀不曾说起,也有可能这所有的所有都只是她的臆想。

    郭圣通披了鹤氅,亲自打着伞往锦棠院中去。

    一路上,她脚步急切。

    等着终于到了锦棠院,她一进门就问:“况儿来了了吗?”

    绿萱一面服侍着她脱去鹤氅,一面回话道:“小公子来了,正在里间和翁主说话呢。”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疾步往里间而去。

    郭况正在和母亲抱怨不让他看书,见着郭圣通来了,不等她开口就来拉她,“阿姊,用早膳还要一会。我们去踏雪寻梅吧,我昨天闻着隐隐的梅花香,听说是应月亭前的腊梅开了。”

    母亲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去踏雪折梅吧。”

    郭况也笑:“都一样,都一样。”

    说着就拉着郭圣通往外走。

    郭圣通正愁怎么找机会问郭况呢,当下便和母亲说了句去去就回,便出了屋又披了鹤氅往外而去。

    应月亭离锦棠院约莫有一盏茶的路,姐弟俩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冷。

    等着到了应月亭后,见得墙边几株腊梅全都悄然开了。

    殷红的梅花映着一地白雪,美得像幅画。

    等到了树下,那股淡淡的梅花香笼罩在身上,熏的人心神皆醉。

    郭况果如母亲来说,是来折梅的。

    他精挑细选地折着梅花,并没注意到郭圣通的欲语还休。

    眼看郭况已经折了一抱的梅花,郭圣通终于开口。

    她假作不经意地,就像是突然心血来潮一般地问郭况道:“昨天你说起刘文叔,我记得他是不是还有个朋友叫韩彦?”

    郭况点头,嗯了一声。

    郭圣通又问:“刘文叔就那一个朋友吗?怎么生了重病时只有韩彦照顾他呢?”

    阿姊平常并不是很关心刘文叔的事啊,都是他和她说,怎么今天突然问起刘文叔来?

    郭况看了郭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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