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慧南边拿手帕捂着嘴，边说：“秀才也好，进士也罢。不过是不想嫁人为柴米油盐操心的时候还要拿嫁妆给夫君买小妾。”
陆娇娘反驳道：“难道富贵人家就不收妾室了吗？那些富贵人家只怕私底下更是肮脏，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陆娇娘说的是亲身经历，蒋慧南却觉得难为她年纪小小就有这种眼界，更是欣赏。
“你说的也对，不过我琢磨了许久，觉得还是嫁入富贵人家的好点。”蒋慧南给陆娇娘细细分析道：“久贫乍富者，心态最易动摇，受不了诱惑；反而是从小生在富贵乡中的，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平常的东西，伸手即来，能抵住诱惑，心态坚定。”
陆娇娘不敢苟同蒋慧南的看法，在她看来，品性是人一出生便注定的，生活环境只能稍有影响，很难起大的改变。
第六十四章 浪静（）
不过人各有志，蒋慧南一心要嫁给功勋世家，陆娇娘也不会阻拦，当然她也没有资格阻拦。
“要不你去求求母亲，看看她能不能劝劝姑母。”陆娇娘帮蒋慧南提着建议。
“刚觉得你聪明，你又来乱出主意。”蒋慧南斜看了娇娘一眼，说道：“我娘干嘛要把我送来陆府，还不是因为舅妈交际广，又和岚山郡主交好。我现在已经十周岁了，也该找婆家了，我娘那边没什么门路，我爹又是个理不清的性子，记不起我还好，万一想起我来，说不定哪天和别人吃酒时就把我给许出去了。”
“那你就在这里住着，不要回去了。”陆娇娘回想上辈子，蒋慧南亲事好像也是几经波折，最后嫁到河南南阳那边的大族。
“常住？我就不求了。”蒋慧南拉着陆娇娘的小手说道：“好妹妹，姐姐只求你常在舅母面前提提我，要是有花会或者聚会也给我下张帖子，带我一起去，我就满足了。”
“这有什么，你放心，要是有什么花会，我一定让母亲带上你。”陆娇娘满口答应下来。
两人说些闲话，于氏那边派人喊她们过去。
“夫人说夏日快到了，让裁缝铺子送了些天热穿的料子，请两位小姐过去看看。”小丫鬟口齿伶俐的说。
陆娇娘和蒋慧南对视一笑，携手往正房去了。
于氏坐在炕头，见她们两人进来，忙招手让两人也上炕。
素雪帮两人脱掉鞋子，三人就挤在炕桌前翻看着新布料，于氏看着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选来选去，便觉的很是有趣，笑着说：“还是小娘子好！你看我生的那两个全是小子，随便裁身衣服穿就行了，太过无趣。”
素雪等丫鬟听了，连连应和。
于氏接着让厨房将她二人的晚膳也送过来，又让丫鬟去外院喊了然哥儿，“让孩子们一起聚聚。”
陆知然已经搬到外院住了，陆远山请了位姓黄的老秀才会来给他当启蒙老师。黄秀才已经年过六旬，前面也带过几家世家子弟的启蒙，近几年年纪大了，不想太过劳累，听闻陆家只需教导一个孩子，便过来了。
然哥儿虽性格古板却正得黄秀才的喜欢，师徒二人相处不错。黄秀才教的用心，然哥儿学的认真，只是如此，便不常来内院了。
正说着，奶娘将逸哥儿抱了过来，逸哥儿快满一周岁了，吃的白白胖胖的。这几日他刚刚学会爬，奶娘一将他放在炕上，逸哥儿就扭动着圆滚滚的小屁股爬到于氏怀里，伸手去抓炕桌上的锦纱样往嘴巴里塞。
奶娘用个素面荷包将他手里的锦纱换了下来，回道：“二少爷快张牙了，这几日抓到什么都往嘴巴里塞。”
于氏让素雪去削个苹果条过来，哄着逸哥儿张开小嘴，果然上颚上长了米粒大小的白点。“逸哥儿先长得上牙，倒是和然哥儿不同，然哥儿是先长得下牙。”
“母亲，我是先长得哪边？”陆娇娘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装小孩子装过了头，她长牙这种事情母亲怎么会记得。
“你呀！”于氏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都一岁多了，还没长牙。当时我和你奶娘急的啊，没办法，还去请了大夫来看，后来大夫给开了龟甲粉，吃了一个月不到，上面下面的牙齿都张出来了。”
陆娇娘没想到于氏连她长没长牙都放在心上，还请了大夫来看，便觉得不好意思，娇声说了声：“母亲。。。”
于氏见她两眼红红，以为是她想奶娘了，便把逸哥儿放到炕内，一把将娇娘搂在怀里，问道：“娇娘我将王嬷嬷放倒外院没和你商量，你没怪母亲吧。”
自从回到上京，王嬷嬷就被于氏安排在外院教临安带来的丫鬟们，王嬷嬷也找人偷偷给娇娘传过话，透露出还想回道娇娘身边的意思，陆娇娘哪敢留她在身边，便说自己做不了主，将人打发了。
“娇娘年纪大了，不需要奶娘抱着睡觉了。”陆娇娘回应道：“母亲，你送王妈妈去庄子上养老吧，费用就从我月例银子里扣好了。”
于氏大笑，“家里还能少了这点银子，你就不要担心了。”
最后蒋慧南定下一身玫红色，一身鹅黄色的夏装，陆娇娘定下了一身湖蓝色，一身草青色的。
于氏嫌弃颜色太过素净，将湖蓝色的换成了正红色，“下个月，岚山郡主去庄子上避暑，以她的性子，一定会请大家一起去摘果子。到时候，你们两姐妹都穿红色的，也给她们看看我们家的双娇。”
蒋慧南听于氏说也要带她去，开心的问道：“舅母，也会带慧南去么？”
于氏对她点点头。
蒋慧南很是开心，后来想到了什么，又低落的说：“过几日我就要回家了，下个月我都不在陆府了。”
于氏捏捏她的小鼻子说：“机灵鬼，到时候我给你娘下帖子，提前将你接过来不就行了。”
几人说说笑笑一会，金嬷嬷进来给于氏请安，在于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于氏点点头，对金嬷嬷说道：“都和那边商量好了，他们要怎么办都行，要接走你也别拦着，去请了镖师护送就行了。”
金嬷嬷答应后，就又出去了。
等她走后，屋里前面愉悦的气氛一扫而光，好在陆娇娘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蒋慧南又是个早慧的，两人有意无意斗嘴，惹的于氏笑声连连。逸哥儿又正是好玩的年纪，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绸布小衫在炕上爬来爬去，好似一个肥胖的青虫。
等晚膳开始时，屋里已经恢复如常了。
逸哥儿只能吃些米糊面糊之类的，没有上桌，由奶娘抱着单独在炕上吃。
陆知然是在开饭前才到，他匆匆和于氏还有两个妹妹打声招呼，便秉着食不言寝不语，默默的在吃着饭。
蒋慧南倒是时不时的看看娇娘，冲娇娘抬抬眉毛，眨眨眼睛。
陆娇娘知道她什么意思，又想起下午时说过的话，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食欲，没敢多吃。
第六十五章 水过（）
于氏看出两人的眉眼戏，不动声色的冲着后面布菜的小丫鬟使个眼色，于氏房中的丫鬟也个个都是人精，给陆娇娘夹的菜总会多上一些，却又不大打眼，等陆娇娘摸着滚圆的肚子，就知道自己又吃多了。
“母亲，我都快吃成小猪了。”娇娘嗔念道。
于氏喝了口鱼丸汤，说道：“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又不会长肉。饭后绕着院子走两圈消消食就好了。”
陆娇娘看着比她大一岁却和她一样高的大哥，觉得母亲是不是关注错人了，大哥陆知然更应该受到这种关爱吧。
“然哥儿身高这点像了你们父亲了。”于氏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陆知然，对娇娘说道：“我当年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刚来上京没多久，第一次见你们父亲，他比我大半岁，比我要矮半个头呢。”
陆娇娘见于氏眼中带着柔情，猜想那次见面对于氏来说一定是美好的回忆，只是现在夫妻两人如同陌路，不知道于氏有没有后悔嫁给陆远山。
晚膳后，陆知然留在屋里给于氏说着他最近都跟着先生学了些什么，蒋慧南和陆娇娘由丫鬟陪着绕着院子四处走走消食。
蒋慧南知道于氏要带她去岚山郡主的庄子上避暑，很是开心，拉着陆娇娘说着到时候要带什么头饰，又叮嘱娇娘等衣服做好了，一定别忘了派人送去蒋家。
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路过一个小跨院门前，跨院门外守着两个婆子，娇娘看那两个婆子膀粗腰圆，浓眉横目，心里害怕，回头去看素霜，素霜立刻站在娇娘身侧，护着她两快步走了过去。
“小姐，别怕！那是外院的婆子。”素霜给两位小主子解释道：“婵小姐得了癔症，每逢发病时要有力气大的人在旁边守着，夫人才特许她们进内院的。”
因为碰见这个事，娇娘几人没再逛下去，直接回了房。
“你的那个丫鬟太嚣张了，撒谎都不眨眼。”蒋慧南和娇娘躺在一张架子床上，小声的说：“要是真是守病人，怎么会在门外待着。那两个婆子长得那样凶，明显是守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的。”
陆娇娘到觉得素霜没做错，她本来是母亲的丫鬟，王妈妈走后自己这边没有大丫鬟顶着，才让她过来帮忙的。她主要责任就是要好好照顾自己，那两个婆子到底是干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只要将自己安抚好，就可以了。
“你今夜非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就是为了说这事？”娇娘问道。
“当然不是，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不想我么？”蒋慧南挤到娇娘身边，搂着她的胳膊说。“我娘说舅母不是一般的俗人，果然如此，你看你虽不是她亲生的，她对你也是很好。”
陆娇娘是姨娘生的，这在陆府谁都知道，却没人再她面前提起过，于氏身边的人不会提，就连吕姨娘在娇娘面前行事也卑微的像个丫鬟，从来不以娇娘生母自居。
蒋慧南这几日同陆娇娘亲近，她才敢在这时稍稍提起。
陆娇娘上辈子被小于氏仍在偏院不管不问，这辈子又被于氏捧在手心，有些事情她也没搞懂。
“我也不懂，慧南姐姐你将来会对庶女好么？”娇娘轻声问蒋慧南。
“呸，我怎么可能会让身边的人当通房。”蒋慧南虽然早熟，却也只是少女，现在还对一生一世一双人有着执念。“我嫁给谁，要将前面的通房丫鬟统统都赶走，等我年过四十生不出儿子后，才能纳妾生儿子，到时候将孩子留下来，把妾室远远送走。要是生了女儿，就换个人再生。”
陆娇娘听着她说着这玩笑似得话语，久久没有说活，上辈子她不就是这样的妾室，只是她的命更差，连孩子都没生出来。
蒋慧南见娇娘没有回话，以为她说到送走妾室惹了娇娘伤心，劝道：“舅母不是我这样的俗人，你看她对你和你姨娘，不是当成亲生女儿和妹妹一样照顾。你还挺有福气的，碰到这么好的嫡母。”
“那一般的嫡母是怎样对待庶女的呢？”陆娇娘问道。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一般来说嫡母对庶女都是面慈心狠，不会对你太差，反正是个女儿，将来嫁出去就是了。”蒋慧南给娇娘分析道：“要是庶子，一般不是捧着，就是打压。”
“有没有那种对庶女很差的？”
“这种小户人家的反而多些，大户人家都好面子，里子不厚，面子也要做的光鲜才对啊。”蒋慧南说：“不过也有那些深爱夫君的，由爱生恨，便对夫君的其他子女很差了。”
两人聊到半夜才睡，拖蒋慧南的福，陆娇娘也算是对后宅各类主母有了些了解。
于氏对她很好，在后宅中虽不常见，可上辈子小于氏待她如此苛刻，在后宅中却更是少见。就像蒋慧南说的，一般对庶女都是面子情，可小于氏上辈子对她却更像是仇人。
蒋慧南第二天早起陪着唐老夫人去礼佛，她今日就回家了，去给外祖母告个别。唐老夫人不喜欢陆娇娘去她那里，特意派丫鬟来让陆娇娘好好休息，不用一起去正院。
“走之前你去二门送我，我有东西送你。”蒋慧南对陆娇娘说。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陆娇娘好奇。
“等你去送我时，我再给你。”蒋慧南娇捏一笑，扭头带着丫鬟出门了。
蒋慧南刚走，秋雁就掐着点擦着眼泪进来了，她扑通一声跪在陆娇娘面前。
“小姐，小姐，你帮我去求求夫人，将我娘留下来吧。”秋雁磕着头说。
素霜跟从外面进来，匆匆给陆娇娘行个礼，一把将秋雁扯了起来拉出去。
“小姐才多大点，你要是想为你娘亲求情，怎么不直接去求夫人。”素霜在门口训着秋雁，她虽然压低了声音，陆娇娘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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