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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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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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青霜穿着一身刑部牢房守卫的衣服,挡着身后的楚云汐,也颇有默契地配合她,冲着几位被隔在远处前来指挥的刑部官员叫道:“大人,人犯已被丞相手下乘乱劫走。”

    楚云汐则紧跟在她的手上,弯着腰,捂着头,装作受了伤的样子。

    刑部牢房里的人大惊,一股脑的涌进牢里查看,三人便在二十几位临江殿高手的掩护下,冲出大牢,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林月沅仍不老实,对着车壁嘿哈打了几记空拳,兴奋地叫道:“过瘾,好久没打的这么痛快啦,哈哈!”

    摘下头盔的楚云汐,边拢头发边语气忧愁地问道:“我原以为是佳珩的人,可刚才在逃跑中竟认得几个熟悉的面孔,似是语鸯宫里的守卫,该不是昙香殿七殿下的手下吧。”

    林月沅收手神秘一笑:“当然不是啦。是一个你绝对猜不到的人。嘿嘿,是李璨。”

    楚云汐抱头跌脚道:“唉,罪孽,罪孽!又多一人为我所累。”她痛惜长叹,“我知你不畏生死,可你总要顾及整个林家、淑妃娘娘和七殿下吧。”

    林月沅耸肩摊手道:“事急从权,那来这么多顾虑。想三想四,人就没了。”她一指严青霜,“倒是你,瞎凑什么热闹。不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吗?”

    严青霜扬起脖颈,若无其事得捋了捋头发,骄傲地像只孔雀:“你才是多管闲事,我无父无母又无人可连累。谁像你拖家带口,一屁股麻烦事。”

    林月沅脸上一青,像被人打了一拳恨声道:“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死性难改,又臭又硬。”

    严青霜轻蔑一笑,睃了她一眼道:“你不也是茅坑里的石头,臭不可闻吗?”

    眼看两人嘴上再来一个回合便要打将起来。楚云汐见缝插针,转移话题道:“对了,青霜,我大哥身体可好些吗?你怎么会来长安?”

    严青霜有些别扭地撇嘴道:“他好的很,壮的跟牛一样,能有什么事。我是跟他打了个赌,愿赌服输,答应他来长安保护你的。费了我好大的功夫才想法子弄了文牒进了城,住进了城南的道观,这便耽搁了不少时日。今日晚间上街打探时,路过顾府,却见你被押着入了大牢,我便悄悄跟在后面,打晕了一个狱卒混了进来。正好撞见林丫头带着一帮侍卫带着什么侯爷的命令来提人,这边抵死不放。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两句不和就下手抢人,我不过是乘乱帮了把手而已。”

    楚云汐听了这话,竟生出几分笑意,这刑部大牢何等重地,居然让她们如同游戏般随意耍弄,想来真是荒唐。她摇摇头,掀起帘子,瞥了一眼问道:“这倒是向北去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林月沅抱胸靠壁,无所谓道:“当然是去临江殿喽。”

    楚云汐见到的李璨并不像林月沅描述的那样,傲慢、自大、小气、一无是处,反而是一位周身萦绕着令人不能直视的高贵气质的年轻公子,他有着不满二十岁男子的轻狂和骄傲,不同于施佳珩的内敛、林日昇的柔和、杨邈的狂放,他是尖锐的、是犀利的,是咄咄逼人的,但在智慧和能力的主导下,他的狂狷又是收放自如的,是张弛有度的。

    所有的礼数一应俱全,李璨对她是十分尊重的,言语中也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审讯或者威胁恐吓的训问,而是平和客气的讯问,她跟林月沅已经达成默契,对于牵扯到别人的细枝末节全都隐去不谈。

    他听得连连点头,只一再确认,她对于丞相偷梁换柱、移花接木,杀人替代之事,是否有确凿的证据,她没有笃定的回复,但对于丞相涉及的其他案件,她表示确实有丞相的亲笔往来的书信证据。

    李璨对于她这种舍生忘死行为表示感佩,同时也坦陈他的帮助也仅限于此了,至于她明日是吉是凶,则全看天意造化了。但楚云汐仍是万分感激,她除了感恩,还是感恩。想这一路行来,无论多么艰难,她的身边总有无数只善意之手在搀扶她前行,世上之事总是得失并存,她失去了许多,却也收获良多,悲伤过、快乐过、随性任性过,也黯然神伤过,她年纪不大,却也经历了世上的百般滋味,千般欢辛。一想到明日,不论结局如何,那些一直捆绑着她的心的愁苦都会化无烟云而逝,她便前所未有地期待起黎明的到来。

    清晨,她很精心地梳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对自己生命即将结束的庄重告别。最后她拥抱了林月沅和严青霜,脸上挂着朝露般清新的笑容。

    林月沅眼眶一热,严青霜也伤感的红了眼睛,两人望着她裹在雪白衣裙里单薄却坚韧的背影,落下了热泪,心里自责地想着为何不干脆驾车带她逃走呢,又为何让她再次回到这个蛇窟狼穴呢,但一切已然来不及了。

    元新宫的晨钟铿然响起,昏暗的天际一角惊起一群白鸽,肃穆的钟声在大殿里环绕,光明的太阳即将划破天际,辉煌灿烂的金色阳光终究会洒满人间。

    在吉庆殿外等候的几人虽然都为同一件事情而来,却拥有各自不同表情神态,敬国公城府自得,丞相雍容不迫,其他的几人的心事重重,而楚云汐却如同处于山巅崖顶的悟道之人,始终无波无澜地注视着众人,即便偶尔与丞相眼波相交,也没了昨晚的仇恨,只有漠然和冷淡。

    晨钟响了三遍,赵一礼朗声宣众人进殿。这是皇帝五日来第一次会见朝臣,处理事务。

    李承勋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脸色发白,神态苍老,额前亦多了几丝白发,他恹恹地歪坐在御椅上,身子倾斜在搭在扶手的右臂上,微微地咳嗽几声。

    近几年来他的身体衰老地日益加快,年轻时代的杀伐,奔波、斗争令他心力交瘁,他常常因为病痛而罢朝,因而朝廷大事便多交给丞相分担,也使得丞相有了可以最大限度地操控权力的机会。

    被召见的朝臣并不多,众人以品级官阶依次入内,跪拜站立,井然有序,而站在最后的楚云汐则像一个突然闯入规则井然的棋盘的白色棋子,孤独而执拗地想要打乱原有的棋局。

第三十章 三世因果循环报(二)() 
身体虚弱的李承勋依旧威严地环视了众人,一张口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情:“这一大早的,怎的如此喧闹,我今日身体不适,你们这些做臣子也不体谅,究竟有何事要奏啊?”

    “陛下!”丞相与敬国公异口同声地争夺着率先影响圣意的机会。

    他被丞相的声音吸引了过去,面露不悦之色问道:“哦!丞相不在金陵守丧,为何不经传召私回长安啊?”

    楚义濂拱手解释道:“启禀陛下,是因为臣接到密信,有人假借御用画师之名混入皇宫企图谋害圣体。”

    “陛下,依臣看分明是丞相大人假借锄奸之名,私招兵士回京意图不轨。敢问丞相,密信何在?”敬国公此刻也扔掉了他在丞相面前的最后一点温情,尖刻地反问道。

    楚义濂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平声道:“臣于谢昭容中毒一案便察觉这个楚长庚举止怪异,不阴不阳,苦于没有证据,便暗地里派人调查,果然让我查出,此人乃是女扮男装,居心叵测。

    “皇上,臣是担忧圣上安危,情急之下才擅自返京,今日特来领罪。密信便是臣女雪萸送出,她也因此突遭横祸,至今失踪未归。若不能扑杀此妖女,臣死不瞑目。”

    说道激动处,他撩衣跪下,叩头泣道,“昨日抓捕之时,她竟谎称是臣之幼女,混淆视听,污蔑臣下。小女云汐,于十岁时便死于楚府大火,皆因臣之妾白氏,突发疯病放火所致,已死之人怎会死而复活,分明有人暗中作乱啊,陛下。”

    也许是他话里内容太多芜杂,令李承勋一时难以消化。他听得微微愣神,半响却问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楚长庚,这个名字听来颇为耳熟啊,一礼。”

    赵一礼躬身,妥帖回道:“陛下,您忘了,这个楚长庚是画院的画师,陛下曾经当中嘉奖过他的画作,还特准他带纱帽入职呢。”

    李承勋点点头,竟没有过多惊讶意外的神情,随意问道:“哦,是啦,是啦。最近记性也差了许多呢。下跪罪女,你与丞相有何仇怨,为何要陷害丞相,是受何人指使啊?”

    被传召的楚云汐垂首走至御阶前,再次跪拜行礼,敛目矜重答道:“陛下,臣女历经千辛万苦,踏浪蹈海,皆是为了今日能跪在圣上面前陈情,虽死无悔。臣女姓楚小字云汐,确为楚义濂幼女,但却非丞相亲女。”

    “这话朕可听糊涂了。”李承勋疑惑追问道。

    丞相趁机插话道“陛下,这女子明明就是个疯妇,还请陛下早些处置,莫让她的乱语胡言亵渎了圣听。”

    敬国公也不疾不徐地回了一招:“丞相何需心急,疯与不疯,陛下自有决断。”

    李承勋没受二人干扰,继续刚才话题问道:“你先说说你这话是何意?”

    楚云汐叠手叩头道:“臣女要告发三桩大案均与丞相有莫大关联。其一,便是丞相指使现任江州刺史王深吞没赈灾银两,陷害上任江州刺史杨邈,至使杨邈一家被害。”

    她跪直身子,从衣袖里掏出几封书函道:“有丞相与王深的来往书信为证。其中有几封还盖有丞相私印,请圣上御览。”这还是当日青莼收拾包袱时,夹带在衣服里的,被她看见顺手塞进衣袖里,恰好在今日能够亲手送入皇帝手里。

    赵一礼从她手中接过,呈给圣上。

    丞相一哼,甩袖发问道“哈!敢问你这些书信从何而来?”

    李承勋边看信上内容,边抬眼瞥视二人。

    楚云汐正色道:“乃是臣女夜探相府时,从相府书房密室取来。”

    丞相冷笑道:“一派胡言,臣之书房从未有密室。既然你曾私下入过相府书房,那么伪造信件,而后盖上楚某私印,也未尝不可。”

    他的话令埋首于书信的李承勋连连点头,赞同道:“嗯。丞相所言颇有道理,你既然可以私自进出相府,那么找人伪造信件私盖印章并不稀奇。那这第二状大罪又是什么?”

    楚云汐微微一惊,便知丞相已于昨晚发现了相府失窃之物,便抓住她这个私入相府的漏洞,要把所有罪过都反推她的身上。好计谋,她也不反驳,也不解释,只是顺着皇帝的问话道:“这第二状罪行乃是丞相谋害小女亲舅白骜,并将其尸身塑于相府密室的纯阳子泥像之中。”

    此等害人手法过于残忍,令在场众人都不觉齿冷,连李承勋都有些颤抖地问道:“竟有如此耸人听闻之事?”

    “你可有凭据?”一位旁观的官员不禁问道。

    “有!”楚云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已将舅舅尸骨从相府中取出,还有泥像身后佩戴的一把玄铁紫金刀。众所周知纯阳先圣身后所佩的乃是一把宝剑,而非重刀。这把刀现正在民女所住城南家中,圣上可派人去取,此刀是玄铁打造,且出自西域制刀名师罗刚之手,天下独此一把,绝无伪造之可能。而且我舅舅身材异常高大,有九尺之高,与泥塑中尸骨颇为吻合,那风干的泥里面还许多没有腐烂的蜀锦残片也均是舅舅平日常穿的衣物。”

    丞相继续用那一招回应,以不变应万变:“你果真是个女贼,那白骜确为微臣的妻舅,与臣也是挚交好友。他云游之前,曾将此刀送于臣,臣一直小心保管收藏于书房内,不知何时被此女偷得,竟编的如此离奇之事来陷害微臣。而且与臣之书房相连的只有一个佛堂,里面的供奉的乃是观音大士,根本不是纯阳先师。”

    李承勋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喃喃自语道:“这个白骜是不是十几年前当过翰林供奉的那个狂生啊?”

    赵一礼就像是个神奇的提示工具,总能在他大脑记忆突然紊乱之际及时提醒:“是的,陛下。他的画艺出神入化,但性子疏朗不受礼数,当年陛下曾将他赐金放还。”

    李承勋敲敲额头,露出疲惫的神色:“哦,朕记起来了。真是老了,有些事近在眼前,却都想不起来了。你继续说。”

    楚云汐双手交叠于腹前,躬身道:“这第三天大罪便是丞相谋害我亲生父亲楚义濂,并取而代之,至今已有十三年了。还逼死了知道内情的白氏,即是小女的生母,陛下。”

    李承勋原本就有些混乱地脑部神经,彻底缠成了一团乱麻,他眯着眼睛,以为自己刚才理解错了,纳罕地问道:“什么什么,你说丞相是假的?”

    提起自己父被害的经过,楚云汐语调有些抖动:“正是。我父亲早已遇害。几位与我父亲相交多年的大人请思量,我父亲以前脾气秉性如何,现在又如何,是否在十三年前突然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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