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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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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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汐双手半握,睫毛微垂。其实她心中也很是谅解青莼的不易。这种男女隐晦之事,任谁都不好意思主动向人提起,即便她们情同姐妹。若易地而处,她恐怕也张不开这个口。她犹疑了一下,尽量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是上元灯节那天,我被一帮人贩子劫持,差点丢了命,是他救了我。后来我出去买金鱼那天,又碰上一群歹人,可巧他路过又救了我一次。”青莼也不避讳,据实相告。

    “你可知他身份?”楚云汐眼皮抬起,盯着她的双目。

    “我原以为他只是长安城里一位普通的官家少爷。前些日子我路过顾府见他从里面出来,门前小厮又少爷少爷的喊着。我再傻也知道他是贵妃娘娘的亲外甥。往后我便想躲着他,今日实是不知他会跟过来,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小心行事的。”说毕,俯身又磕了一个头。

    门外两人虽隔着门,可内容却听了个大致不差。碧音搓着双手,兴奋地对绿妍悄道:“你看我说中了吧。我早说青莼心里有事儿,你还不信。”

    绿妍不理她那副得意样,耳朵贴门继续听。

    楚云汐点点头,脑中浮现了顾朝珉临走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咬了一下嘴唇,再次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听他说话,似乎对你颇为钟情,你呢?你可喜欢他?”

    青莼慌张地连连叩头道:“我我不敢,自从主子救了我。我就暗暗立誓,愿以此生报答主子。我宁可终身不嫁伺候主子。”

    楚云汐微微一笑,从椅子上起身,半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道:“别说傻话了。我虽比你们都小,可你们既然叫我主子。我自然将你们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你若是真心喜欢他,等了我这里事情了了,便跟他去吧。只是你需知道,以你的身份。我自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可是以顾家的地位,你若嫁过去,恐怕此生只能为妾,难能扶正。不过若你真心爱他,自然也不会计较名分。”

    青莼眼眶一红,怔怔地落下泪来:“主子,你说这话更让青莼无地自容了。”

    楚云汐举袖替她拭泪,柔柔地说道:“你既知他的身份,便也知他与丞相的关系。在大事未完之前,你还是不要去见他好吗?”

    楚云汐眼中闪动的善良、体贴和慈爱的光芒,让她越发羞愧。她半是感动半是激动地倾身抱住她,嘤嘤哭泣起来:“主子,像青莼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嫁人。我在夫人面前发过誓一生都要跟随你左右,求主子不要赶我走,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我不要嫁人,我不想嫁人,求你了主子。”

    难道是我表达有误,楚云汐郁闷地心道。我的意思并不是反对你和顾朝珉在一起,更不是不同意你嫁人。她听着青莼伏在她肩头悲痛的哭泣,突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悲切。她喉头哽咽,柔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强抑心中悲伤,出声劝慰。

    伏在房门口的绿妍伤感地抹了抹眼泪,而碧音却一副没听尽兴的猴急样子,东窜西拱,她显然对青莼的隐秘情事更感兴趣。绿妍看不得她对别人**的猎奇之心,便以明日不给她零钱买糖炒栗子为由威胁她进屋睡觉。

第二十一章 为求知音断琴弦(一)() 
为了平复青莼过于激动的情绪,楚云汐特地安排她在自己的屋中睡下,等看着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后。她安心一笑,从床沿站起,打算端水洗漱。突觉一阵晕眩,她痛苦地捂着胸口蹲下身子,腹中一股苦水上顶,她急忙从床下拉出平时用来刷洗画具的木盆,呕吐了起来。

    青莼从床上翻下,痛心疾首地抚着她的后背,但仍止不住她将肚中食物大吐一空。

    碧音已经睡下,绿妍心中忧思万千,难以入睡。忽听楚云汐房中传来阵阵呕吐声,便知是她病体未愈,又空腹多吃,与人激烈交手后,被晚风一激,脾胃受寒。她披衣起身,冲进屋中。

    这时楚云汐已将晚上所吃食物全部吐出,她浑身无力地伏在青莼身上几近虚脱。绿妍转身去厨房起灶添柴,往锅里倒水加热。遂又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屋中,递到她口边,供她漱口。青莼掏出手帕给她拭尽口边秽物。随后两人合力将她架到床上。

    绿妍打开衣柜,抽出一张薄被盖在她身上,但见她脸色微黄,眼神涣散,阵阵抽搐,嘴唇干瘪地没有一丝血色,两人惊骇不已。

    青莼只觉得是自己害了她,跪在床边痛苦不止,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然和冷静。反而是一向遇事忙乱的绿妍,大约是见青莼也失了方寸,便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头一次没有问别人“怎么办?”而是默默地穿好衣服,拢好头发,从床头木柜的抽屉里拿出所有积蓄的银钱,排在掌心里数了数,往怀里一装,开了门就要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青莼这是怎么了?”即便碧音睡得如死猪一般沉,此刻也被青莼的哭声给闹醒了,她揉揉朦胧的睡眼,一边乱七八糟地套衣服,一边拖着鞋向她走去。

    “我去请大夫,你穿好衣服去照顾主子,还有告诉青莼别哭了,不吉利。”绿妍前额头发微散,双手抓着门沿,转头对她说道。她疲惫的双眼中充满了血丝,也许是承担了太多痛苦,麻木的脸上已看不出悲辛之情。

    “等一会儿。”碧音探头朝屋里一瞧,见到木盆里所吐之物,又见青莼伏在床前哭的几欲断气,猛然一惊,只觉大事不妙,忙收了一贯的懒懒算算,三下五除二麻利地收拾好穿戴,向屋里喊了一句:“青莼你看好主子。”刚想让出了绿妍等一等她,她忽觉不妥,又转回楚云汐屋里,抱起她的头,从枕下抽出一个红木漆盒揣在怀里,又安慰了青莼几句,急急追出门去。

    她拼命狂奔,终于在巷口拦下绿妍气喘吁吁地道:“别慌,别慌。你去请大夫,万一找了个靠不住的暴露的主子身份可怎么办。再者这么晚了,城里哪有大夫愿意上门,更何况从咱们这儿到城里最近的医馆最少要绕四条街。还不如先去将军府近呢,咱们先去找施公子,请他拿个主意再说。就算要寻大夫,由他出面城里多少好大夫请不得的。”

    虽说碧音平时偷懒贪吃,好吃懒做,可到了关键时刻也不马虎。绿妍一听有理,两人便转而出巷子向北而行。

    两人辗转来到西北将军府的后院,按照楚云汐原来吩咐地那样,请求看门的守卫将红木漆盒转交给施二少爷。

    守卫知道此刻二少爷定然还在挑灯夜读,便禁不住两人哀求,接过盒子答应替她们通报一声。

    夏夜的气温比白日凉爽许多,夜空中繁星垂缀,树间夏蝉吟唱,引得院中池塘中鲤鱼翻腾跳跃,溅起的水花从翠玉一般的荷叶间滚过,压得叶片似美人敛衽,慢慢垂腰。

    施佳珩从桌上的书堆里抬起了头,将垒的最高的那堆公文中最上面一本给抽了出来,翻开写满名字和官职的一页,在里面勾了几个圈。然后疑惑地启唇默念了几个字,接着往桌上一摊,拍拍额头,从椅中站起,一面来回踱步,一面闭着眼睛,开始抽丝剥茧一般地思索那些混乱的案件线索。

    他的脑中闪过一些片段似的灵光被侍卫的敲门声打断,像流星一样消逝于黑暗中。他遗憾地睁开了双眼,懒懒地问了句:“谁?”

    雕花木门缓缓打开,屋里灯罩上的兰花花纹像水中荡起的涟漪浮在台阶上。空飘来沐浴过后清爽的香气,施佳珩穿着一件宽大的琥珀色织锦缎素花常服背着双手常服出现在门口,由于天热,他没系腰带,一头湿发披披散散地垂在脑后,用发带随意地一裹。院中的凉风灌入他的衣襟,吹得他的衣服鼓鼓而飘。褪去平时铠甲束缚,如此随性的衣着让他少了几分军人的威严阳刚多了几分文人的飘逸瑰丽。

    凉风一扫屋中闷热,他顿时感到心旷神怡,被侍卫搅扰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微麻的胳膊,笑问道:“什么事?”

    侍卫将木盒递到他面前,垂首道:“回公子,后门外有两个姑娘拿着这个木盒求见公子,说是有关生死之事,定要见公子一面。属下刚刚检查过了,盒中并没有可疑之物,便斗胆请公子一阅。”

    施佳珩好奇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瞧,一只乳色莹润的羊脂玉佩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绒布上,泛着柔和的微光。他惊讶地拿起玉佩摩挲了着上面的纹饰,急急问道:“她们呢,快带她们进来。”

    侍卫回去带人过来,他趁空把门关上,回到屋里,以在军营里听到号角集合的速度,扎上腰带,罩上外套,束好头发,对着镜子将衣服上的褶皱拉整齐,待确定自己此刻衣着得体,不会怠慢客人之后。听得敲门有规律地声响三下,他才面容带笑容,亲切地开门迎接贵客。

    绿妍和碧音见到他,仿佛见到救星和神明,既感恩又崇拜地对他俯身跪道:“求公子救救我们家小姐。”

    他倒抽了口气,刚才还炎热的空气瞬间有种阴冷的寒意。他忙扶她们两个起身,口气急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顿了一顿,隐隐感到一阵恐惧,挖心一般地疼。他眉头紧皱,少有地慌乱问道:“是不是你家小姐又去夜探相府,失手被擒了?”

    碧音连连摇头道:“不是,是主子突然病重。”

    听到“不是”两个字,施佳珩松了一口气,心里痛楚微微减轻,可当他听到“病重”二字后,刚归到平地的心又被吊到了悬崖边,那种随时可能坠落的恐惧感又死而复生。

    他不敢贸然请大夫去楚云汐的住所,于是先用马车将她接出来,再护送她去医馆,由绿妍她们出面请大夫医治,他只做个全程陪护就行了。

    幸而他平时习惯骑马不喜坐车。他最喜欢在街头巷尾看熙来攘往的人群,在闹市里听卖货郎的叫卖声,在茶馆里听南来北往的客商和举子说着南腔北调的各地方言。他不像城里其他贵族那样,用豪华的马车将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那样虽隔离了外界的风尘,却也斩断了生活的乐趣。

    因而将军府里那辆专属于他的马车几乎没用过,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认出来。

    为了减少路途上的耽搁和遇上巡逻的熟人,只能由碧音和绿妍驾车抄近路,施佳珩独自坐在车里。两人在来路上早已学会了驾车,马车行驶地很稳,但他的内心却像正在穿越千沟万壑那般颠簸动荡。他心内焦急,坐立不安,恨不能像夜空中鸣唱的夜莺生出一双翅膀,飞到她身旁。

    马车飞快奔驰,不一会儿便安全到家,碧音和绿妍合力扯住缰绳,两匹白马连番踏地,嘶吼不止。他已不能再等,还没等马车停稳,他就直接从车上一跃而下,飞奔一般地进屋。

    院子里很安静,合欢浓密的枝叶环抱着树下一盆金色睡莲深睡去。青莼在院中各处所种的花朵均已绽放,香气如沸水时不断外泄的蒸汽,充满了整个院子,令人迷醉。

    心急如焚的他没空欣赏院中五彩缤纷的花海,他一头扎进楚云汐的卧室,已全然顾不得礼貌和礼仪了。随后冲进来的还有绿妍和碧音。

    当三人看到楚云汐安然无恙的半躺在床上,双手茶杯,用惊讶的眼神望着他们的时候,三人中一人大笑,一人大哭,还有一个人则无言呆立,脑中思绪万千,心头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青莼听见有人闯进屋,忙从厨房里跑出来。那时的她情绪已然恢复正常。只见屋内绿妍双手捂脸呜呜哭泣,碧音笑逐颜开地自说自话,又见施佳珩表情略微有些呆滞地倚在门边,便知趣地进屋拉出又哭又笑的绿妍和碧音,将空间和时间留给剩下的两人。

    三人风风火火地离开后,施佳珩终于灵魂归窍,想起之前关心则乱的失礼,他微感尴尬地对楚云汐羞涩一笑。

    她则气质优雅、彬彬有礼地莞尔一笑,大方地回应道:“劳烦你这么晚赶来,快请坐。”说着她伸手作了“请”的动作。

    施佳珩拉着桌前椅子到她的床头坐下,学着大夫对她望闻问切一番,反复确认她真的没事后,才彻底放了心。

    聊完了病情,两人寻不到新的话题,便同时沉默了下来。

    烛心落下了几束灯花,火光因为灯花的坠落而晃动闪烁,而后越发地明亮,床上的帷帐上映出了两人的侧影,从他所坐的这个角度看去,好似楚云汐正亲密地依偎他的肩头,他有些熏熏然。

    楚云汐低头轻轻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眸轻轻闪动,带着不含一丝俗世杂质、干净而纯洁的眼神望向他的脸,诚挚地点头浅笑道:“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那双眼睛仿佛天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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