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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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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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过六位燕王的燕王宫总是透着一丝沉晦的压抑,万载宫似乎承载了更多、更重的怨气,时时都透着彻骨寒意。

    此时,面对沉默不语的大王,燕相莫名地感到了压力与惊惶。

    ——也许自己不该多事?

    燕相名平,与刘旦共事多年,虽然忠于汉室,但是,对于如今在位的少帝倒是没有太多的忠心,事实上,他与燕王以及燕国大多数群臣一样,对先帝立少子是感到困惑的,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不服,因此,在少帝即位之初,燕王第一次流露反意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劝谏,反而听从了刘旦的安排。

    ——时至今日,他与燕国上下早已没有了退路。

    ……早在始元元年,燕国群臣中劝谏刘旦不可谋逆的人……便被杀光……

    ……既然如此……

    ——他又何必说那些丧气话呢?

    ……还是字字句句……都在说刘旦……知人不明……

    燕相很是懊恼,唯一庆幸的就是,刘旦虽然不悦,但是,明显也在思索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了。

    ——也算是稍许安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沉默思索了良久了,刘旦再开口,却是道:“前日一男子诣阙,自谓故太子,长安中民趣乡之,正讠雚不可止,大将军恐,出兵陈之,以自备耳。我帝长子,天下所信,何忧见反?”

    看着自己的大王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燕相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

    ……这是不是太自负了……

    直到出了王宫,燕相仍是满心不安,丝毫没有感到一丝信心。

    对燕王派幸臣在长安探听消息,并结交权贵的事情,燕相是知道,但是,对于寿西长、孙纵之等人的禀报,他始终觉得是不可靠的。

    倒不是他们会背叛燕王,为旁人传递假消息什么的,而是,那些人素来喜欢在大王面前浮言夸辞,只要是能够博大王的欢心,他们根本不在意任何原则。

    ——他们说的那些话与事实……会没有出入?

    燕相一直觉得燕王是清楚那些人的底细的,因此,从未多嘴,但是,如今,他才发现——刘旦对那些幸臣的话……竟是深信不移的!

    ——这就是他追随、效忠的……大王……吗?

    燕相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晦暗,随即便不由地腿软……

    “主君!”

    随侍的奴婢惊呼着上前扶住主人。

    燕相抚着心口,靠在大奴的身上,猛喘不止。

    ——他方才竟忘了自己正在登车……

    随侍到王宫门阙前的大奴自然是他的亲信,说话间也就多了几分随意,因此,那个大奴也没有说什么虚辞,直接就紧张地询问主人是否不适、是否需要使人去唤医工……

    燕相连连摆手,却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因为惊吓而哽在胸口的那口气才顺了,他也才开口:“不必唤医工了,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大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将主人抚上軿车,心中却是有些懊悔——今日应该用辎车才是……

    燕相也在懊悔——自己当初是不是太冲动了?

    ——先帝一贯精明果决,怎么可能在储位上出错?

    ——立少子……也当是有缘故的……

    身为诸侯王的相,除了治理国事,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监察诸侯王的情况。

    这样的职责自然不会与天子太疏远。

    对先帝的近臣,燕相还是有数的。

    ——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

    ……辅臣的安排与他们之前的地位还是有不小的出入的……

    ——如果不是出自先帝的意思……

    ……怕这四人自己就先闹起来……

    ——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这便能够说明……立少子也当是出自先帝的意思……

    ……若是那样……

    ——自己之前的作为……岂不是……

    ——全、都、错、了!

    想到这一点,燕相的脸上立是血色尽褪,心里除了惶恐,便还是惶恐!

    “……吾君……吾君……”

    “何事!”

    燕相不耐烦地冲着打断自己思绪的奴婢喝斥。

    出声的大奴被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想,立刻就答道:“吾君,已到家了。”

    听到这句话,燕相愣了好一会儿,才算反应过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踩着年少骑奴的背下了车,燕相往内院走之前,还是对那名大奴说了一声:“歇着去。”

    这话便是变相的宽慰了。那名大奴甚是感激地对着主人的背影叩头拜谢。

    刚进内院,便有苍头追了上来。燕相的心情很不好,也就显出不悦:“又是何事?”

    ——燕国近来没有什么大事啊……

    “吾君,候星者求见。”苍头硬着头皮向主人禀报。

    “候星者?”燕相心中陡然一紧,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主君……”苍头也是满心不安,“我看……候星者……看着……很是焦虑……”

    燕相刚有些血色的脸色立时煞白,除了惊惧便还是惊惧了。

    候星者,是专门占验星象的官吏。

    那些人与一般官吏不同,都是父子相承的,等闲不与其它官吏有所交往。

    ——他们都是直接向君王奏事的。

    ——这个时候……候星者……求见……能是什么好事?

    燕相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幸好苍头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主人。

    “主君……”苍头焦急不已。

    燕相勉力镇定,总算又能看见景象了,只是仍然头晕目眩的,半晌都回不了神。

    “走……去见……候星者……”

    ——该来的……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燕相自嘲地摇头。

    候星者总是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燕相的家人也不敢怠慢,将其安置在正院北堂,礼仪规格相当高,但是,这并没有让候星者有丝毫的欣喜。

    一身皂衣的候星者一直盯着门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虑。

    就如燕相所想的……候星者前来……的确是带来了再坏不过的消息。

    ——太白!

    ——还是接连的太白!

    (围观得太欢乐了……紧赶又赶才赶上零点前……对手指仰望大家……有多少人跟我一样呢?)

126、当真是如此?() 
——凡天文在图籍昭昭可知者,经星常宿中外官凡百一十八名,积数七百八十三星,皆有州国官宫物类之象。其伏见蚤晚,邪正存亡,虚实阔狭,及五星所行,合散犯守,陵历斗食,彗孛飞流,日月薄食,晕适背穴,抱珥虹蜺,迅雷风袄,怪云变气:此皆阴阳之精,其本在地,而上发于天者也。政失于此,则变见于彼,犹景之象形,乡之应声。是以明君睹之而寤,饬身正事,思其咎谢,则祸除而福至,自然之符也。

    所谓五星,即岁星、荧惑、太白、辰星、填星,分别代表东、南、西、北、中央,此外又各有不同的意义。

    ——太白曰西方,秋,金;义也;言也。义亏言失,逆秋令,伤金气,罚见太白。

    ——太白强国以战。

    作为主兵,主杀的星象,太白从来都是代表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杀伐。

    古人有言曰:“天下太平,五星循度,亡有逆行。日不食朔,月不食望。”甘氏、石氏的《经》中,则以荧惑、太白的不正常出现,为有逆行。又因其出现的方位与相应出现的其它天象的不同,太白的出现又有不同的含义。

    ——凡太白所出所直之辰,其国为得位,得位者战胜。所直之辰顺其色而角者胜,其色害者败。

    ——太白,白比狼,赤比心,黄比参右肩,青比参左肩,黑比奎大星。色胜位,行胜色,行得尽胜之。

    太白候秦之疆,至秦一统六国,河、山之南皆为中国,故太白又主中国。

    一般来说,太白出现多是徵于中国与外夷的战事,但是,那多要与辰星相合。

    ——夷狄侵掠,辰星出入趮疾,故常主夷狄,其大经也。

    这一次候星者所观的星象,却与辰星无关。

    “……太白入太微西籓第一星……北出东籓第一星……北东下去……”侯星者哆嗦了半天才将星象完整地说出来。

    燕相的脸色已经不止是煞白了。

    ——太微者,天廷也,太白行其中,宫门当闭,大将被甲兵,邪臣伏诛。

    对燕王的心思,燕国上下何人不明?

    ——这番天象异动却是……着实谈不上好……

    燕相深吸了一口想要镇定下来,却听候星者又道:“……荧惑在娄,逆行至奎……”

    ——荧惑曰南方,夏,火;礼也;视也。礼亏视失,逆夏令,伤火气,罚见荧惑。

    ——逆行一舍二舍为不祥,居之三月国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国半亡地,九月地大半亡。因与俱出入,国绝祀。

    ——荧惑为乱为贼,为疾为丧,为饥为兵,所居之宿国受殃。

    ——荧惑出则有大兵,入则兵散。

    ……

    这个时候,燕相只恨不得自己晕过去才好,偏偏因为之前缓了一口气,这会儿,竟是无论如何,也晕不过去了。

    不能晕就只能硬撑了,燕相咬咬牙,一字一字地问出口:“主何徽?”

    候星者一愣,回过神却是答得爽快,就三个字:“当有兵!”

    燕相又等了半晌,见他确实没有旁的话,才道:“只是如此?”

    候星者怔了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砰!

    燕相狠狠地扬手拍下,手掌重重地落在面前的漆几上,冷言质问:“只是如此,君何以如此?”

    其实,燕相更想破口大骂——只是如此,有必要来跟他说吗?

    ——天象之徵应于君王,非人臣所当知啊!

    候星者也是久侍君主的人,哪里会听不出燕相的意思——他本就是专门负责占验星象,对于那些忌讳,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实在也是有苦衷的。

    “国相,这只是昨日的。”候星者无奈地解释,“却已经是今岁的第三次了。”

    燕相不由大惊,想问,却又不敢问。

    候星者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五一十地便将之前两次的星象解释了一番。

    ——第一次,太白出西方,下行一舍,复上行二舍而下去。太白主兵,上复下,乃将有戮死者。

    ——第二次,太白出东方,入咸池,东下入东井。乃人臣不忠,有谋上者。

    三次星象一联系,燕相不禁冷汗淋漓。

    ——这……这是天在示警?!

    “……大王……知道吗?”好一会儿,燕相才干巴巴地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候星者苦笑:“此等星象,臣岂敢不报?”

    ——是啊……他自是不敢隐瞒这样明确的星象的……

    ——连占都不必,实在一目了然。

    燕相长吁了一口气,却仍然觉得心口闷闷的,反复呼吸数次,依然无法排遣,只能强忍下来,问候星者:“大王……何意?”

    候星者的神色更加苦涩:“大王本就精于星历,岂需臣多说?然……”

    ——燕王没有改变主意……

    燕相不由苦笑:“如此说来,君来见我……”

    “请君劝谏大王!”候星者深深地叩首,伏在席上,语气沉痛,“天已降警,不可不慎啊!”

    燕相一手按在漆几上,虽然手心因为方才的猛击而疼痛不已,但是,他丝毫都无法顾及了,只是抿紧双唇,认真地思索着。

    “……国相……”候星者不解地低唤。

    燕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吾又能如何?”

    候星者一怔,还想说什么,就听到燕相无奈的声音:“这种事情……岂容我等多嘴……再者……如君方才所言……大王本就精于星历……”

    ——在这种事情上,他还不如候星者与史、祝能说的多……

    听到燕相的拒绝,候星者却是脸色煞白:“国相,天命已明白若此,大王……实不当妄行!”

    “此言,君与我云,徒无益矣。”燕相无奈得很,稍顿一会儿,他还是只能道:“与其如此,莫如不若直言于大王。”

    莫如乃是候星者的名,其姓为吴。(注)

    吴莫如听到这话,便明白,自己的打算是不可能的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候星者还是起身告辞。

    燕相十分客气地相送下堂,吴莫如下堂着履之后,忍不住再次对燕相言道:“相还是当进言才好……”却是不等燕相回答,便疾步离开了。

    待燕相回过神来,吴莫如已经不见身影了,只有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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