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女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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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女齐妃-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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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人受宠而慎,愚者得宠而骄。老臣非贤非愚,不过是老了折腾不动了。”

    这是晏婴前日的回绝。按世子驹的意思,以晏婴往日屡谏于朝的品性,攻鲁一事,若不是知道齐侯背后深意,定然是会反对的。晏婴同意他之前所说的,贤臣会在深明其意后反复思量再做出抉择,愚臣才会不知其理直接骄纵行事。可晏婴言明,自己非贤非愚,这次之所以不反对只不过是年老后的无奈之举。

    昨日的回绝更简单,只有一句:“君上的心思老臣已无余力揣测,世子请回吧。”

    今日,仍是那间不起眼的破旧小屋,陶豆燃起的昏暗亮光里,世子驹和晏婴相对席间,此时没了白日的喧闹,两人对话的声音听着也干净了许多。

    “世子何至于此?”

    “不晓君父心意,不明天下风向,驹愧对世子身份。盼晏子念驹年岁未老,壮志未消,为驹解惑。”

    因为燕姬夫人的缘故,世子驹很早就明白世子之位可能引起的纷乱,他若不想看到兄弟相残,燕姬对人下手,就只能凭自己的能力牢牢坐稳这个位子。

    晏婴听他之言,想到这孩子自小受到的重视和只多不少的压力,心中颇有感慨。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也罢,老臣便多言两句吧。”

    他曾经给幼时的世子驹做过启蒙教育,这会儿为其解惑,走的还是以往启蒙的套路,以问句开头引导对方思考。

    “世子可知君上对穷谷之战的安排?”

    “驹知带兵去的是上大夫艾孔,至于其他未能全部想到,但料想必然会给晋国些颜色。”

    穷谷之战,追根溯源是郑国的出兵和晋国对周天子的援助,牵扯最密切的还是郑晋二国,齐郑联盟已成,齐国自然是要帮着打压晋军的。

    “这与我齐攻鲁之事有何关系?”

    世子驹脑子快速运转着,道:“晋鲁一向亲近,鲁国遭难晋国必出援手,晋军若是被牵制在穷谷,攻打鲁国的确会顺当些。只是穷谷的人马不过晋军十之二三,若其他晋军从新绛赶来,攻打鲁国岂不仍是艰难?”

    晋鲁联盟在各国联盟中是时间最持久、连接最紧密的,齐国想要攻打其中之一,就要面对差不多两个大国的兵力,世子驹始终不明白齐侯怎会决心攻鲁。

    “世子一直关注着田家,就该知道田恒刚从卫国回来了。”

    田恒,大司马田无宇的孙子,如今亚卿田开的侄子,上大夫田乞之子。虽无官职在身,可毕竟是田家的人,世子驹对他自然会留心些。

    晏婴又道:“卫侯已经答应替我们拦截晋国的援军,晋军被阻的时间应该足以打入鲁国了。”

    世子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卫侯要相助!?”

    昭陵之会后,卫国对于晋国的反叛之心九州皆知,不少人怀疑卫国已经投靠了齐国,可是三年了,齐卫二国明面上来往很少,更别提结盟之事。

    别人或许不知,可世子驹清楚,卫国北宫氏自平乱有功被卫侯重用后,势力越来越大,卫侯已经控制不了了。自身都难保,还能助齐抵拦晋国援军?

    “现在卫国实权尽归北宫氏,北宫结不承诺,卫侯拿什么相助呢?”

    晏婴眼里噙着笑意,齐侯布置的棋局,自然是安排了前后手的。他摸了摸自己泛白的胡髯,道:“若我齐帮卫侯先灭了北宫氏呢?”

    世子驹更惊讶了。

    晏婴却仍如之前那般平静,补充道:“北宫结已经在来齐的路上,我等只需待他进入临淄,扣之,再借口侵卫,那卫侯便能顺着把责任推给北宫结,趁机打压削弱北宫氏的势力。我齐助他灭北宫,他在我齐伐鲁时出兵阻击晋国援兵,这就是田恒同卫侯谈的条件。”

    既解决了北宫氏又能不让其他大臣起疑,同时还加强了与齐国的关系,这样的事情卫侯怎会不愿意?

    晏婴说着那话,语气十分轻松,好似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谁能相信他几句之间言论的会是一个顶级家族的灭亡和两个国家间的交易。

    世子驹细细感悟晏婴的话,感叹能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做事果然比常人看得更远。用穷谷之战先弱晋,借卫国之力再阻晋,加上灭掉了其最铁的同盟鲁国,世子驹终于明白,齐侯设下的这盘棋竟全是为了晋国。

    自己之前还用“争夺天下最强者之言”去激君父,殊不知他早就计划好与晋国的争夺之战。

    他语中听不出是何种感情,道:“我明日会亲自去劝说六弟,不用劳烦晏子了。”

    雪宫台齐侯留下那句话后,不论抱着何种心思,除晏婴外,其余各卿已经都去找过吕黔了,吕黔若再不改变心思,晏婴作为国相,迟早也要去找他的。

    世子驹不会反对齐侯,但作为兄长,在不知齐侯深意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劝吕黔改变心意——自己都不清楚对错,还要求别人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这样的事是极不负责的。可现下他知道了,只能在负责态度下去逼迫自己的弟弟。

    不论是君还是父,他都得站在齐侯那边,不论是为了齐国还是吕黔,他都得劝吕黔改变主意,这就是世子驹的选择,和他从小遇到的选择一样,永远都只有一个选项。

    晏婴望着面带悲色的世子驹,不由叹了口气。他略微低头,掐手算日子,想着齐侯已经等了五天,缓缓道:“世子不用去了。”

    月如钩,今夜星月之光虽称不上皎皎,但借着那微弱中有些泛黄的光晕仍能看见飞霞台外的紫檀木肩舆。夜里穿行的宫人看不清肩舆上精细雕刻着的山、龙、花虫等图画,但凭肩舆的大小和紫檀木泛出的独有的亮光,隔着一段距离也能认出那是齐侯的肩舆。

    这是芮姬复得宠后,齐侯第三次来飞霞台。他的时间都给了前廷,到后宫的次数本就不多,加之后庭女人不止一个,像芮姬这样四个月内能见到齐侯三次,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齐侯今晚并没有留在飞霞台的意思,肩舆停在门口,随时等着抬齐侯回宸极台。

    终于,房门打开,齐侯坐上肩舆,对着送他出来的芮姬道:“寡人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你该知道自己当做些什么。”

    芮姬应答,随后行大礼,恭送这宫中独有的八人肩舆离开,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

第三十七章 两国君() 
在宸极台之前,齐侯夜里一般都是留在路寝台的。那宫台最初虽是公子骜为博世妇仲己欢心所建,建成后却入了齐侯的眼。可谁知筑建途中,监工的田无宇会强占逢家祖坟之地,偏生遇上晏婴为民请命,好好的宫台最后却成了一介民妇的埋骨之所。这样的宫台齐侯自然不愿意继续住下,便依路寝台的建制修建了宸极台。

    女子多言少见,他素来不喜,近日筹划了这么一手好局,更没心思去后庭。不过自己归来的第六子转了性子,公然质疑他的决策,等的这几日已经是他的极限,于是便有了今夜的飞霞台之行。

    女人嘛,再没有能力也是还有利用价值的。

    他相信第六子很快就会服软,心情大愉,顺手拿起竹简,目光落在公文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是的,这就是一件构思巧妙、举世无双的珍品。它的价值不止一座城池,一个国家,再等一等,它的价值就是整个九州!

    笑容已经爬上了面门,他知道自己近来笑得比往日要多,想着国事上的顺利,并不觉得有何异常。

    上大夫艾孔在姑荪已经准备好,北宫结正在入齐的路上,齐**队早就埋伏在鲁国边境,这样的局面,他怎会不欢喜,笑容怎会奇怪呢?

    况且,他还有一手棋。

    宸极台的有心人或许已经发现,齐侯的贴身护卫桓夷几天不见人了。此时的姑荪之地,桓夷驾着站立高车急速前行,腰间隐约可见的是一块绢帛,上面还加了火漆。

    贫不及素,那时绢帛之昂贵纵是他也该买不起的。

    不过没时间生疑,因为下一刻他的高车就直接冲进了一处军营,将那绢帛转给了身着军装的尊贵之人。

    齐侯放下手中的竹简,空荡的大殿里响起他冷幽幽的声音:“是时候了,就让寡人送晋侯一场胜仗吧。”

    和许多人想的不一样,他让上大夫艾孔到姑荪,是去打败仗的。

    先前秘密增兵穷谷只是为了向郑国表达诚意,并非真对周天子有所图谋。如今齐郑联盟已成,郑国又公然反叛晋国,往后只能牢牢依附齐国,他怎会允许郑国在这战中夺得土地、扩大疆域呢?

    “天子出逃已久,诸侯心痒欲动,是时候让天子还朝、平息各国躁乱了。”

    他又想起那年虒祁宫中即位的幼君,好不容易长大成之前铜鞮宫里想要探自己心思的少君,可怜纷乱的九州,终归是不适合这般少年郎。

    不久艾孔就会战败,在晋国把注意力放在姑莸、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齐国蛰伏在鲁国西边的部队就会全力攻鲁,纵然晋国反应过来,军队也会遭到卫国的阻击,利用这个时间拿下鲁国。

    失去铁杆盟友的晋国,晋侯你还能死撑多久呢?

    外方月色愈来愈淡,天边光晕散开,朦胧缥缈间升起的是冬日里的烧不旺的太阳。东西两方天,日月相交即是明,晋候姬午不知道自己被人挂念了一个晚上,在这片柔光里苏醒,欲前往熠明台处理国事。

    “文儿的婚事可该准备了?”

    说话的是晋候夫人梓姝。

    姬午没想到这一大早自己的夫人会提起这档事,又想了想昨日妍姬来过,明了定是那丫头在替文姬着急。

    “鲁国最近不太平,姬将也在领兵作战,文儿的婚事再等等吧。”

    梓姝听了这话,早知文姬对姬将情根深种多年,有些担心姬将的安全。“公子将亲自领兵,战事可是吃紧?”

    “莫慌,小战而已,若真吃紧,寡人定会出兵相助。鲁侯这次只是让姬将锻炼一番,他若要娶文儿,还是该有些真本事。”

    鲁国现下虽为积弱之国,和几大强国比起来主盟不强,地势不大,但毕竟是周之最亲、周礼所在,在小国中威望极高,又是晋国铁盟,梓姝觉得战事方面的确不用担心,心里轻松了些。

    “那就好,不过若不是觉着文儿还小,他俩婚事早该成了。现在文儿快到及笄之年,若是可以,还是快些的好。”

    “哟,这究竟是文儿自己着急想嫁,还是夫人又或者是妍丫头着急啊?”

    梓姝身为晋国君夫人主管后庭婚嫁大事,可晋侯在她之后并未再要其他女人,晋宫两位女公子,妍姬的婚事由自己做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梓姝自然是老早就盯着文姬的婚事,想要好好操办一番。妍姬就更不用说,这几年每年都被姬将和文姬的甜蜜相处轰炸一番,她顺带着姬云飞当然是盼着文姬赶紧嫁入鲁宫了。再加上,晋宫这段日子气压有些低,她和梓姝也想借着这等喜事让宫里欢腾些。

    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梓姝也不掩饰,干脆说道:“反正那边战事不紧,这边婚嫁准备事宜又多,你们男人在前廷热闹,就让我们在后庭着手这事图个欢腾好了。”

    姬午最终还是答应了,不管是夫人还是妹妹,后庭之事还是由着她们比较好。

    妍姬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射箭场。弓满如圆月,箭疾胜坠星,上军将赵鞅八尺身躯尽数气力皆贯入了对妍姬的称赞声中,大呼:“好!”

    身体里躺着狄戎的鲜血,妍姬不似别家女公子娇弱温婉,喜爱春花秋月,她生来就爱骑马射箭,晋宫中无人约束,更是让她在马场和射箭场中越来越野。她的身子不大,四肢不长,谁能想到她能爬上马背,御马向前,骑上她的小红棕更是能奔驰飞扬;她的手也是小小的,不纤细,却没人觉得难看,尤其是她拉弓的英姿,活像古书里商王武丁的妻子——军帅妇好。

    “是这弓好,换了别的我能拉开的弓,射不出这么远,能射出同样距离的,我也拉不开。吴王每年送来的还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公子女儿身,如此已经胜过很多儿郎了,何况这等良弓公子想要就能有,这是公子生来的能力,旁边就更比不上了。”

    妍姬听惯了褒扬也不觉得腻,人家敢夸,她就敢接受,眼睛余光看到仲喜走过来,听了宫里梓姝传来的消息,好心情更上一层,扬起手里的弓,和赵鞅说道:“妍还有事,等不到二哥来了。烦请上军将替妍带句话,这弓等下次来射箭场我再还他。”

    弓背晶莹如玉,弯角泛着碧绿,弦丝闪着金黄,顺着妍姬的小手离开射箭场,只留赵鞅干巴巴立在原地,丧气道:“这弓没碰上,又只能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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