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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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转-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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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房闻言,吓了一跳。这王府的新长史竟如此豪迈,出了衙门就打听青楼。

    他赔笑道:“大人好眼光!咱们扬州最有名的便是紫石街上的百花楼,现在时辰尚早,大人不如先去逛逛,等落夜了紫石街那边就开始热闹了。”

    薛元翰瞥了他一眼,问道:“这百花楼是个什么所在?”

    门房心中一凛,莫非薛长史不要去青楼,而是去小官馆?

    他迟疑着说道:“这百花,一般就是指姑娘们,若是大人问叫百花的相公馆子,那小人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还没说完,他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

    薛元翰怒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我问你百花是住家的地方,不是这些什么烂污之地!”

    门房捂着脑袋苦笑道:“大人说的是,是小的想歪了大人这样清风朗月的人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他见薛元翰瞪着自己,连忙住了嘴,仔细想了想才又说道:“您眼前这条路叫府衙西街,沿着它一直走,过两个巷子,到第三条看见一个绸缎庄,拐进去,西边的那个巷口通的叫做百花巷,都是人家的宅子,想必是大人要找的地方。”

    薛元翰在心中默记了方位,抬手扔给门房一块碎银子,便往府衙西街走去。

    那门房连忙弯腰拾了银子,口中不住称谢,心里感慨这位长史大人虽然脾气不大好,出手还真是大方。

    待薛元翰走到百花巷,才想起来自己不记得赵三哥家是哪一间,只好挨门挨户地问。

    刚问到第二家,他家看门的下人笑道:“我家老爷确实姓赵,家中也是行三,只是眼下老爷不在家,怕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本来该请公子进来坐坐,可太太这会儿也不在,家里没个主事的,不好叫您进”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娇笑,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阿才,你在门口跟人说什么呢?太太的轿子都过来了,也不知道迎一迎!小心等我晚上告诉老爷,只怕又少不了你一顿揍!”

    那个下人急急忙忙地撇下薛元翰,跑到街边,毕恭毕敬地对着已经停下来的轿子行了一礼,脚却伸到后面轻轻地踢了那丫头一脚,嘴里对着轿子里的人说道:“太太,门口这位是从金陵来的薛公子,说是认得老爷。这次路过扬州,特意前来拜访的。”

    薛元翰听见说到自己,便转过身来,等着轿中人发话。

    可几个人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里头的人一句话也没说。

    那丫鬟与阿才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丫鬟走到轿子旁边,把阿才的话又复述一遍。

    轿中人轻轻地说了几句话,薛元翰也听不见,那丫鬟却走上前来,对他笑道:“劳公子久等了。我家太太说老爷今日去泉州了,没两三个月回不来,怕是要叫公子失望了。”

    薛元翰走上前,对着轿子行了一礼,直起身笑道:“是我来得不巧了,上回我在金陵与赵三哥相识,实在是酒逢知己。这回没见着,等我下次来扬州时,再来拜访。嫂嫂保重,薛某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可一直觉得身后有道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待快要走到巷口时,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发现赵三哥的妻子已经从轿子里出来了,正朝着这里看。

    薛元翰心头忽然一震,还未等他细看,那女子见他转头,便急匆匆地进了宅子。

    薛元翰一路狂奔过去,大声喊道:“你站住!”

    那片红色的衣裙却早已消失在了影壁后面。

    阿才不悦地说道:“薛公子,你这就有些无礼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元翰狠狠地推到一边。

    阿才暴怒起来,两条胳膊如猿臂一般虎虎生风地打了过来。薛元翰心中一凛,这才想起来赵三哥原是江湖豪侠,手下人的功夫自然也不会差。

    两人便在宅子门口打了起来,一时间,呼喝声、打斗声不绝于耳。可惜于武艺上,薛元翰只学过些许皮毛防身,几招过后,他便落了下风,前胸和左臂上各挨了阿才两记狠击。

    薛元翰擦了嘴角的血迹,正欲起身再战,这时,那丫鬟从院内走了出来,说道:“阿才收手吧,莫要伤了客人。薛公子,太太请你堂屋里坐。”

    薛元翰掸了掸外袍上的灰尘,拿帕子擦了擦手,便随着丫鬟进了内院。

    堂屋里坐着一个女子,正是方才从轿子里出来的那位。薛元翰跨进堂屋,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心中百感交集。欣喜、悲伤、释然、解脱、愤怒,似乎都有一些,这些情感纠缠在一起,叫他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看了她半晌,这才说道:“要叫丫鬟回避么?”

    “不必。”

    “媖妹,为何不去金陵?”薛元翰哀伤地问道。

    和靖没有去看他,两眼只盯着手中的茶盅。片刻后,她才反问道:“你为何不先问我怎么嫁了人?”

    “这不重要。若你想走,我随时就能带你走。”

    “我不想。跟三哥这一年多,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快活日子。我在这里很好”

    薛元翰听她这样说,再看看她已经盘起的头发,觉得分外刺眼、刺心。他急道:“安王在金陵谋复国大业,宣惠也在金陵,你也该去,该过你以前过的日子,不是现在这样,流落江湖”

    和靖微微笑了一下,看向薛元翰:“薛表哥,我跟着宣惠叫你一声表哥吧。我以前过的日子,你可真正知道?”

    薛元翰愣愣地看着她,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说是公主,一个县主也能随意欺到我头上。我及笄时,父皇母后连去都未去,可宣惠一个散生日,父皇都要亲自选贺礼送去承乾宫。待要说亲时,多少人家抢着去求娶李静媛,谁又曾想过和她同岁的我?”

    “宫里头多少奴才根红顶白,捧高踩低。薛表哥可知道我和母妃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及至后来和亲之事,我为了你给成颐设了圈套。若此事是李静媛或者宣惠做的,她们可会被罚往出云庵?”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八章 珍重() 
“就算她们去了出云庵,可会在贼兵都打到京城了,也没人去接?”话说到此处,和靖已经是泪水涟涟。

    “若不是三哥,我早已死在南苑了,说不定还死得十分不名誉他待我是真心地好,为了我什么都肯做,为了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薛表哥,你身上还有你的家族前程,你心里也还有雄心壮志,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在你身边,我会觉得惭愧,我会自责,觉得自己没用那些年的我跟你,其实都错了,都没有看透咱们俩,没缘分的”

    薛元翰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阴冷得吓人。他问道:“你都说完了?”

    和靖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该知道”

    薛元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扔在桌上,正是当年端敬殿外和靖送给他的。

    “这个荷包,这些年我一直贴身带着,为的就是叫我时时刻刻不要忘了你。我知道你过得不自在,我也一直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为的就是有天能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你为何不愿意再等我些时日?”

    和靖苦笑道:“你还要叫我如何等?我在出云庵时,听说贼兵要入京,日也盼夜也盼,观音菩萨前的蒲团都磕烂了两个。我那样等你去救我,你怎么不去?”

    薛元翰默然,片刻后才说道:“我自听说了贼兵意在京城,便星夜从绍兴往回赶可终究离得太远”

    和靖柔声道:“表哥,我不怪你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咱们俩没缘分罢了老天若想叫你见我,就能叫三哥带了你来。若不想叫咱们在一处,当年离得那样近,也是无用”

    薛元翰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可笑我还曾大言不惭地与人说,只要咱们都还活着,必定你等着我,我也等着你”

    和靖认真地道:“表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毁弃前约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你莫要怪自己”

    薛元翰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默默地说道:“你总该去一趟金陵,见见王爷和宣惠”

    和靖摇了摇头,说道:“我好容易不再做和靖,不再做公主了,你何苦非要让我回去?”

    薛元翰看了旁边的丫鬟一眼,问道:“赵三哥可知你的身份?”

    和靖笑道:“他知道,能在南苑佛堂修行,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

    “那他怎么说?”

    “三哥说,一切随我。我要想去认亲,他便高头大马呼奴唤婢地去给我做面子”和靖说到此处,捏着帕子笑了起来,“要是我不想去,那他就陪着我,隐姓埋名过下半辈子”

    看着她脸上的笑靥,薛元翰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心中带着爱意的笑,自己以前可曾见过?

    薛元翰忽然想逃,逃离这座让他觉得压抑的宅子,躲开这张他曾日思夜想的笑脸。

    “那,我走了”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多保重,要是哪天改了主意,就去金陵找我们。”

    和靖笑着点了点头,起身送了他出去。

    待走到门口,薛元翰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和靖,简短地说了两字“珍重”,便逃也似地走了。

    等他回到客栈,才觉得胸口有些空空的,这才想起来那个日夜带在身上的荷包被他落在和靖家里了。他喟然长叹,连老天爷也要叫自己了断得干净些吗?

    他叫店家送了酒菜来,可喝到一半便觉得无趣。他在屋中如困兽一般来回踱步,又打开窗子看外面的万家灯火,可始终无法消减他内心的苦闷。

    难不成还真要大醉一场,痛哭一番?薛元翰苦笑。

    找到了和靖,却失掉了旧约。他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痛苦,可胸中却有无法排解的失落和愁绪,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

    这时,随从敲了门进来,回禀道:“大人,钱府遣了人来回话,说钱老爷接到您的帖子十分高兴,明日在家恭候您的大驾。咱们这边礼物都已打点妥当,您看明日几时出门?”

    薛元翰这才想起明天还要去钱家。他沉吟了片刻,说道:“钱老爷这样说,必定是在家备了宴席。也罢,咱们就午初到吧。明日一早,你先派人去钱府说一声,莫要叫人一早就空等着。”

    随从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纳罕。这位长史大人连扬州知府的面子都说驳就驳了,怎么反倒对钱昌胤这个商贾客气起来了?

    薛元翰却没管随从心里如何想,他又草草喝了两盅酒,便上床安歇了。可惜心中有事,一直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合上眼。

    起床后,薛元翰穿戴一新,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随从、礼盒,大摇大摆地到了钱家。

    钱昌胤早就在会客厅等着,一听家人来报,慌忙跑到大门口相迎。薛元翰出人意料地客气,叫钱昌胤放松不少。

    两人一路寒暄着到了会客厅,刚一落座,薛元翰便叫人呈上梁瓒送来的礼物,把钱昌胤激动地连连叫人好好收着。

    他向薛元翰笑道:“长史大人,草民在家中园子里备了戏酒,不知大人是否赏脸留下来一叙呢?”

    薛元翰笑道:“那却是叨扰府上了。我听闻扬州富甲江南,大户人家都讲究脍不厌细,我今日也要打点起精神好好见见世面。”

    钱昌胤陪笑道:“大人也太过谦了!您从小是长在京里,又常常入宫,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今日草民倾全家之力,只要不丢人现眼,已是极好了。”

    薛元翰笑了笑,忽而说道:“不过,入席前可否请钱小姐出来一见?王妃和公主都托我带了些东西给她。我怕旁人交待不清楚,还是当面说的好。”

    钱昌胤面上表情转了几转,薛元翰心生疑窦,定要见到钱荔娘。他笑道:“我竟不知贵府闺阃如此严格,倒是唐突了。不过王妃还有些话带给令爱,我却是不能不带到,还请见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吐露() 
钱昌胤见他如此坚持,只好叫了下人过来:“去后院请大小姐出来见客。说我说的,叫她好好收拾收拾!”

    他把“好好”两个字咬得极重,薛元翰只低头喝茶,心中却是不住在盘算。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薛元翰已喝了一肚子的茶水,钱荔娘才姗姗来迟。

    薛元翰往她脸上看去,月余未见,虽然着意描画了眉眼,点了胭脂口脂,却也遮不住她满脸的憔悴。身子更是比在王府时还瘦了几分。

    薛元翰脸上不动声色,他向钱昌胤笑道:“按着规矩原该叫钱老爷留在此处,只是王妃公主皆有话给钱小姐,叫旁人听去了可不大好。”

    钱昌胤尴尬地起身,笑道:“那小人就先避出去了,大人慢慢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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